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 第70章

作者: 仲未饮茶 标签: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爽文 玄幻仙侠

  在澹台雁南下之后没过几日,宁王便向天下发出檄文,说要讨伐褚霖。

  檄文是宁王门下诗人所写,其中历数褚霖几大罪过,先是说他五年前登位时是得位不正,是“方伯叛主,盗窃神器”,暗示节忠太子死得不明不白;又说褚霖处置崔氏一族乃是“夺□□女,残害忠良”,将崔从筠一案描绘成天子强逼世家女不成,便反咬一口说她谋逆犯上,连带着整个崔家都被罪连。

  再然后则是对褚霖本人出身的攻讦,说他血统有疑,其母先赵王妃是“蛮越婢也”,又说他如今后无胤嗣,乃是德不配位,被上天降罚。而宁王身为褚氏正统,除了褚霖之外最接近褚氏宗室的血脉,自然要铲除窃国奸贼,澄清六宇!

  澹台雁有些听不明白:“宁王?宁王不是在九成山吗?”

  “宁王先时假借称病不肯上朝,实则早已掩人耳目偷偷出城,回了藩地江南道。”玉内官道,“现下他向九成山、向天下发布讨伐檄文,正是要从江南道起兵,直攻九成山。”

  原来如此,这檄文字字句句都与近来民间留言相互印证,想来是宁王先在民间散播流言,给褚霖身上泼了几盆脏水,再广发檄文,力求出师有名。

  古往今来造反都要蒙层遮羞布,都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宁王倒是别出心裁,说褚霖是个乱诛忠臣的昏君,直接剑指丹陛。

  玉内官说起这些事时连手都在颤抖,澹台雁却出奇冷静,她现在正有一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

  “九成山有龙武卫驻守,江南道陆远,宁王就算是要起兵,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行宫里头去……”澹台雁缓缓展开圣旨,“陛下叫你送这圣旨来,可有什么……”

  看清圣旨内容,澹台雁一下失了声。

  上面一片空白,只盖了个红彤彤的天子玺印。

  玉内官吸着鼻子道:“娘娘,陛下要臣送圣旨来,让娘娘便宜处置……陛下是要保娘娘平安啊!”

  澹台雁一时会不过神来,澹台彦明忐忑地瞧了瞧她。

  “启禀娘娘,臣……臣有话说。”

  澹台雁分了个视线给他:“怎么,陛下也给你留了话?”

  “是。”澹台彦明掀袍下拜,“临行前陛下曾诏臣私谈,特地嘱咐臣,这一路上须得好好卫护娘娘,若遇急情,可送娘娘前往壁州暂避……”

  那时彦明还不明白皇帝所说“急情”指的是什么,现下看来,皇帝是早就预料到宁王会有异动。

  彦明继续道:“不过陛下复又说了,若娘娘不愿前往壁州,臣便该先将娘娘送到要送的地方,安顿好了再归营。”

  澹台雁攥紧圣旨,脑中忽而一阵晕眩,她闭上眼缓了缓,仍是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凳上。

  房中另外三人顿时疾呼:“娘娘!”

  褚霖……褚霖,他果真是好得很!

  他果然是有诺必践,一言九鼎!

  若说方才她还不明白褚霖为何要让玉内官送一张空白圣旨,现下她便全明白了。

  先时她两次想要离宫,都被褚霖给逮了回去,而褚霖也说过,她若是要走,褚霖绝不会强求,只是她离宫的时机并不好,是以他才拦住了。

  眼下时机却成熟了——大战将起,大衍将乱,在这一片乱局中,有谁还能记得一个想着私逃的皇后?

  澹台雁出宫时尚且要顾忌着悠悠众口,但眼下身在宫外的乃是女官“谭氏”,宫中的皇后是死是活,与谭氏女官也再无关系。

  澹台雁想起同褚霖道别的那一夜,想起褚霖的那句“一路平安”,想起他仿佛永远温和的笑容。

  那层面具曾经被她短暂地打破过,但当她要离开时,褚霖仍是用了那副模样来哄她。

  褚霖说要送她出宫,就将一切都为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澹台彦明说是护送许松蓝南下,实则是护送她南下,战乱将起,但也只在九成山周围,宁王就算是为着登位之后的天下太平,也不会将夺位之争的战火烧到壁州去。

  且彦明是壁州总兵谢辅的亲侄子,也是澹台雁的堂兄,谢辅就算看在彦明的面子上,至少也会舍出屋檐给澹台雁避一避,若是谢辅不肯,澹台雁也可以以这封空白圣旨换取一线生机。

  当然,若是澹台雁不肯服褚霖的管,褚霖也都随她去,只叫彦明好好保护她,安顿好她再走。

  文书过所都是现成的,到时候就算京城改朝换代,澹台雁也可以以女官谭氏的身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再不用受重重宫闱限制,也不必受褚霖的牵连。

  他计算得真好啊!

  可是在这关节眼,她要如何舍下一切离开!

  澹台雁缓了口气,又问玉内官道:“陛下让你来,只是为了送这个?”

  “陛下说,有臣下在娘娘身边护卫,陛下也能够安心些……”

  说着说着,玉内官忽而察觉到一丝不对,澹台雁身侧有孟海和彦明护卫,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替皇帝挡刀挡箭都嫌身子薄弱,又如何能护卫得了澹台雁?

  澹台雁捏了捏眉心,沉声低喃道:“他将自己身边的人都遣出来,自己一个人留在行宫,究竟是要做什么?”

  玉内官惊惶不已,褚霖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在京城的太皇太后也同他毫无血脉关系,与皇帝相关的统共不过两人,一个是妻子澹台雁,另一个便是照料伺候他五年的玉内官了。

  玉内官从没想过自己能这般得皇帝青眼,更为澹台雁说的话而心惊肉跳。

  褚霖究竟想要做什么?

  澹台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怔怔地望着手上的圣旨看。

  澹台彦明搓了搓脸:“娘娘,那接下来我们该……”

  澹台雁开口:“壁州有多少守军?”

  “前年录籍时尚有二十万守军,但壁州军不但要防备西南匪患,更重要的是震慑丹苏,使之不敢侵扰边境。”澹台彦明明白她的意思,带着些为难道:“娘娘也不必如此忧心,行宫中有龙武卫驻守,又有大将军冯暄留在陛下身侧,且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京城也有几万龙武卫可以支援。”

  “等到行宫沦陷,到时候会生侵扰之心的便不仅仅是丹苏了,至于京城……”驻守宫防的龙武卫大半都在京城,先时为了护送太皇太后回京又有许多龙武卫没有归营,现下留驻九成山的尚还不知有多少人,澹台雁眉心紧蹙,“京城中的龙武卫忙着守卫太皇太后,只怕抽不出手来支援行宫。”

  广布谣言在前,公发征讨檄文在后,宁王敢反复拿褚霖的身世说事,必是有所倚仗。

  褚霖先前处置崔氏时毫不留情,将太皇太后的脸也给打了,本就单薄如纸的情面被撕了个一干二净。若太皇太后出言,以高宗遗孀的身份声援宁王,与檄文一起质疑褚霖的血脉沿续,只怕身在京城的龙武卫也要掂量一二。

  而朝廷一旦生乱,周围伺机而动的群狼便会闻着血腥味前来争抢,如果行宫沦陷,大衍必定天下大乱,到时候壁州军守得住壁州一城,防得住匪患和丹苏,又能护卫得了天下百姓吗?

  在这时候,澹台雁突然明白了,为何褚霖在处置崔氏之前,宁愿用骗杀的方法也要铲除时苏胡息和莫乎珞珈,只因为崔氏在朝中势力庞大,一旦崔家倒台,朝廷动摇,这些胡人必然会联合起来,再次图谋中原。

  彦明也想起了韦氏之乱时突厥横行中原的情景,这场危及大衍存亡的祸乱,最初便是从朝堂争斗开始的。

  澹台雁又看了一眼圣旨,做下决定:“我要去壁州借兵。”

  事态紧急,几人只能弃了行装,在言家人那里要了几匹骏马速速赶往壁州,澹台雁不得不庆幸先时为了祭典苦练过骑术,在这时候用马车,实在太过耽误时间。

  正如澹台彦明所言,隆州往壁州走陆路比水路更快,日夜兼程走了两日便到了地方。

  九成山的局势也影响到了壁州,即便有澹台彦明这个总兵亲侄子在队伍里头,几人还是接受了严密的盘查,这一盘查下来,天色也都昏暗下来。

  谢府早就知道了他们入城的消息,门房更是早早洒扫燃香等待贵客,这等阵仗自然不是用来迎接澹台彦明的。

  谢辅掀袍出迎:“臣壁州总兵,恭迎皇后娘娘,望圣躬安。”

  他果然知晓了澹台雁的身份,方才在城门口时盘查的军士并无异色,也不晓得谢辅究竟是如何猜出来的。

  澹台雁只得扶起他:“谢总兵是彦明兄长的舅舅,亦是我的长亲,还请总兵不必多礼。”

  谢辅身形魁梧,留有一把美髯,在家起居时也身穿软甲佩长刀,行走间别有一番威势。

  他抚了一把胡须哈哈笑道:“娘娘是个爽快人,既是一家人,娘娘也不必唤臣总兵,只同彦明一般唤一声舅舅就行。”

  皇后和方镇是君臣,侄女同舅舅却是晚辈同长辈,澹台雁不过是客气一句,谢辅这般说话倒让她不好开口了。

  谢辅又笑了笑,好似在笑她虚伪,复又摆摆手道:“诸位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入寒舍梳洗一番,舍下已经准备了粗茶淡饭,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澹台雁连忙道不敢。

  澹台彦明在壁州时便住在谢府,把手一甩便自行去自己的院子了,谢家又为澹台雁和孟海、玉内官分别准备了客房,都在邻近的地方。

  一路护送前来的龙武卫都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孟海和玉内官不敢擅离澹台雁身侧,但澹台雁想了想,将他们都劝走了。

  谢辅虽敢在言语上落她面子,但究竟是承认了她皇后的身份,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谢家准备得很周到,屋里热汤香丸一样不缺,澹台雁简单地擦了擦脸,反复琢磨着谢辅说的那两句话,心中焦急难安。

  谢辅要当她的舅父,这没关系,她只怕谢辅的另一层意思是,侄儿探舅父的亲,可以;但皇后想要向总兵求援,是不行的。

  澹台雁撑着铜盆,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了会儿怔。

  决定下得坚决,赶路时也丝毫不敢松懈,眼下这样快地到了壁州,入了谢府,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或许褚霖能提早为她作下这么多打算,也早早就为宁王之事做了许多预备,或许他成竹在胸,并不需要她这般担忧,更不需要她多此一举向谢辅借兵。

  或许她本该拿着圣旨,在隆州就坐上南下的船去找阿娘,就如她设想的一般,两人自由自在地,靠着许松蓝的医术和她的绣艺,也可过上平凡而自由的日子。

  但是,这当真是她想要的吗?澹台雁控制不住地想,若她没有失忆,若她还是话本里威风凛凛的那个女帅,是不是……

  罢了,她伸手揽起一捧水,又擦了擦脸。LJ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正如澹台雁所察觉到的,谢辅对她这位皇后统共不过几分面子情,还是勉强看在澹台彦明的份上给的,至于尊敬忠心,那是一概没有。

  晚间的接风宴,澹台雁居上座,连谢辅也要居于下位,然而席间澹台雁几次提起借兵一事,可刚起了个话头,就都被谢辅打哈哈糊弄过去,就连彦明几次想要开口,也都被他舅舅瞪得闭了嘴。

  一场接风宴表面上是宾主尽欢,但澹台雁却是一无所获。

  宴罢谢辅借口明日还要操练,早早就回了房,澹台雁一个女眷,也不好跟在他屁股后面找他说话,也只得回了院子休息。

  也罢,毕竟是刚到府上做客,澹台雁只得客随主便,先歇息好了再说来意。

  接连两日的奔波,澹台雁早就疲累至极,几乎是一着枕头就睡着了,只是她心里惦记着事,梦境中一会儿是尸横遍野的行宫,一会儿是浑身浴血的褚霖,睡一会儿便要被惊醒,等到真正入眠,天色已从浓黑转为透青。

  就这般糊里糊涂地过了一夜,澹台雁再醒来时,耳边是嘈杂的操练声。

  侍女已经等候多时,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惊扰,澹台雁简单梳洗过后便循声走到前厅。

  出乎意料的是,操练兵士的并非是谢辅,而是谢府府上的管家。

  管家只解释道:“回娘娘的话,老爷同公子寅时便去巡营了,这些都是府上的仆从,老爷说最近外头不大太平,就叫大家多练几回,以备不时之需。”

  谢辅去巡营了?

  澹台雁蹙眉道:“军营在哪?我有要事要同谢总兵说,可否派个人带我去军营?”

  管家却变了脸色。

  “回禀娘娘,谢家军没有女眷入军营的规矩,还请娘娘见谅。”说完这话,管家脸上又笑成了一团花,“家里有客,老爷便不会在外久留,想必很快就会回府了。娘娘有话,等那时候再说就是。”

  嘴上一口一个娘娘,然而这谢府的管家却对她这个皇后没多少尊敬。

  澹台雁微微眯起眼睛,笑道:“谢府真是好大的规矩。”

  管家只笑着低头说不敢:“老爷又要治家又要掌军,少不得便要严厉些,下人们就连晨起夜息都有定时,规矩或许是太过详尽了些。”

  这是嘲讽她日上三竿才来呢。

  也是,外头都要打仗了,谢府里头连仆从都要早起练兵,她一个当朝皇后却能睡到日上三竿,可不是一副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情景吗?

  谢家管家尚且如此,谢辅待她是如何态度,单从管家这两句话中便可见一斑。

  并不仅仅是澹台雁起得迟了,玉内官和孟海起得比她还迟,玉内官在宫里虽是宫人,但毕竟已经有内侍监的名头,虽比不上前朝三品大员封妻荫子,但在宫中也算是养尊处优,这般从九成山一路奔波到隆州,还没得片刻歇息,又一路跟着跑来了壁州。这般长途跋涉,连孟海都扛不住,更何况玉内官?短短几天,他人都瘦了一大圈。

  澹台雁同二人简单地说了一下今日的见闻,玉内官显然有些忿忿。

  “壁州是个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谢辅不过是个大头兵,连管家都敢对娘娘不敬,这还有没有王法可言了!”

  不过是给个下马威罢了,管家或许也不是看人下菜碟,只是得了谢辅的指示,故意做给澹台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