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 第74章

作者: 仲未饮茶 标签: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爽文 玄幻仙侠

  宁王一味信重“冯先生”,再继续说反倒像是嫉妒攀扯,喻文只好赔笑着道:“主公说的是。”

  他又递出袖中封存完整的纸笺,说是澹台雁留给褚霖的。

  宁王随手接过,再开口时又多了几分感慨。

  “冯先生当真奇人也,虽说龙武卫并不如先生所说那般无用,但除此以外件件事情,竟都如冯先生所料,就连这劝降用的耳坠,也是他递送出来的。”宁王摇摇头,“只可惜与先生结识太晚,许多事情筹谋不及,冯先生送出耳坠之后又再无音讯,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先生……”

  今日北上行宫,事发突然,看起来是宁王被褚霖逼迫不过,又在崔氏倒台之后出于义愤而为之,但实际上从褚霖东迁行宫的那一日起,他便有了这个念头。京城固若金汤,行宫却是城墙薄弱,且囿于地势地形不好扩张城池,连龙武卫都塞不下,只能有小半镇守行宫,大部分龙武卫还要留守京城。

  且九成山东临运河岸,南北漕运通行极为方便,顺流而下便是他祖传的封地江南道——若要起事,军队如何掩人耳目一路通到京城,粮草辎重如何后备补给,这些问题都能因为这条运河迎刃而解,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宁王筹谋多年,本就正在等待良机,幸而褚霖犯傻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迁移至行宫与他地利,而后对崔氏赶尽杀绝与他人和,现下朝廷中寒门世家争得一团乱,正是恰逢天时。

  且他还有幸结识了能人冯先生,按照计划,他悄悄运送人马入山,再有冯先生在内接应,届时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能成。

  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却出了意外,先是冯先生送出耳坠之后便杳无音讯,然后便是那些以“练兵”为名四处晃荡的地方军……

  什么练兵,分明是看他起事便想来分一杯羹,甚至是要做那螳螂捕蝉在后的黄雀!

  宁王岂能让他们如意,边干脆原地坐等,打算耗也要耗死行宫里鸠占鹊巢的南蛮子,却不料等来了澹台雁。

  幸而冯先生有先见之明,拼死送出这只带着血的耳坠,也幸而澹台雁看了耳坠便退兵了。

  只是听喻文所说,澹台雁对褚霖没多大情分,只是顾惜着自己和家人才退兵……

  可晋国公那一大家子人都在京城,并不在行宫。

  宁王胡思乱想着,一边顺手拆了信笺,看着上面的字,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喻文发觉不对:“主公,澹台氏在信中写了什么?”

  宁王沉着脸将信递给他,喻文接过一看。

  纸上笔迹是内宅妇人该有的娟秀:我为忠贞,戎马倥偬,不能惜君,辄负国家。

  短短四句,家国重任在前,儿女情长在后,澹台雁确实不是因为褚霖而选择退兵,她留字向褚霖道别,是要为了家国天下而有负于褚霖。

  何等豪情万丈,何等意重情深,又何其出乎意料。

  既不是为了家人,也不是为了褚霖而退兵,澹台雁说她是要为了国家退兵……

  难不成是不想再起战乱以致生灵涂炭?可是这战事起与不起,又岂是她能决定的?

  喻文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凉意,宁王看他呆呆怔怔,面上便带了几分不满,又将信扯回来再看了一遍。

  “澹台氏此人诡变多端,信义时有时无。”宁王将信揉碎扔进燃烧着的炭炉里,看着字纸渐渐燃成灰烬,他冷哼道,“派人紧紧盯着谢家军帐,紧紧盯着澹台雁,绝不可放过一丝异动!”

  “是!”

  喻文迅速掀开帐帘出去指派人马,稍晚些时候便有斥候回报,说澹台雁正如先前所承诺的远远退开,甚至没等过夜,连夜便收拾好行装走得人影都没了。

  喻文便出言,说澹台雁在后宫窝了这么久,或许早就没了当年女帅的心气,又说冯先生先前便送出话来,说澹台雁性情大变,同以往很不一样,或许宁王只是多虑了。

  但宁王记挂着那纸张上头的话语,仍是不安心,还是让人在周围多方打探是否有人埋伏其中,想要伺机偷袭,反复巡查了好几遍才肯安下一颗心。

  澹台雁手下带着的到底不是她的兵,谢家军从壁州一路赶来,说不定军队内部也早生龃龉,澹台雁是褚霖的皇后,澹台彦明却不是,先时喻文说的那番话,不仅仅是说给澹台雁的,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就算澹台雁心有不甘,只怕也要过得澹台彦明同谢家军的那一关,宁王悬在空中许久的那颗心,终于被揣回肚子里。

  澹台雁走了,外围守着的那些前来“练兵”的地方军也稀稀拉拉地拔营离开,只是还有些人仍旧固守在原地——

  拔营离开的人,无非是看连澹台雁这个当朝皇后都走了,她都不在意皇帝的性命,他们还有什么好在意的?且宁王派遣喻文前去劝降时并未刻意压着消息,那些地方军将便也明白,能让澹台雁千里迢迢赶来却连夜拔营离开的,必然是什么要紧的消息。

  行宫至今未有发布诏书,只怕澹台雁所得到的消息,便是褚霖已经不好了。既如此,他们还尊着旧主做什么?没有立即倒戈向宁王称臣,已是顾念着旧主情谊了。

  至于那些留守的人,要么是褚氏偏宗藩王带着的兵将,要么就是同褚氏有姻亲的方镇在领军,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宁王一清二楚。

  左右宁王背靠运河,有江南道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送来,行宫又是死水一潭,宁王无所畏惧,便就照原样安安心心坐下来静等,行宫宫中库藏有限,“练兵”的军队所带辎重也有限,大家一起慢慢耗,看谁能耗得更久!

  说不定还没等到外头那些人退兵,褚霖就要先受不了,先行捧着玉玺奉上呢。

  饿肚子是其他人的事,受寒受冻也是底下兵将的事,宁王坐在炉香熏蒸的暖房里头饮了半杯烧春,揽过侧妃喻氏好好亲昵了一番。

  说起来,能够结识到冯先生,还多得了这位贤侧妃的功劳。

  美酒佳人、宏图霸业尽在手中,宁王沉浸在这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痛快日子里,颇有些醺醺然的自得,当帅帐被掀起,外头寒风一股脑侵袭进来时,他面上便带了些不愉。

  喻侧妃蹙眉道:“出什么事了,这样毛毛躁躁,这一会儿热一会儿寒的,若是伤着了主公,死一百个你也不足够!”

  进来的是宁王手底下一个副将,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营帐里头的热气熏着了,他两三个呼吸间便出了一身大汗。

  “属下有要事禀报,一时情急之下冲撞帅帐,求主公恕罪!”

  宁王懒洋洋地半坐起来,胖硕的肚腩层层叠叠,像是滑腻的油脂堆叠出了个人形。

  “恕你无罪,说。”

  “是。”副将道,“正如主公所料,运河周围受到侵扰,看衣着正是澹台氏所领队中士兵。”

  澹台雁果真没走!

  宁王一下子便坐直了:“可让他们得手了?”

  “幸而有主公先见之明,运河沿岸留有大批人手防备,贼人并未得手。”副将悄悄抬头看了眼宁王的脸色,低声道,“只是那些人灵活狡猾,见河边守卫严密,一击不中便迅速溃逃,坚守运河的士兵们惦记着主公的命令,深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并不敢擅离职守穷追,是以并未抓获贼寇……”

  宁王长长吐出一口气,朝外摆了摆手:“运河要紧,没让他们得手便好。”

  才方两句话的功夫,宁王额前便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薄衫都湿了大半。

  喻侧妃拿出帕子为他擦拭,脸上满是心疼:“那澹台氏不过是一介妇人,主公威仪震慑四方,又何必对一介妇人如此严阵以待?”

  宁王对上外头虎视眈眈的褚氏子弟都尚且没有这么紧张,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小题大做了。

  喻氏长居内宅,对澹台雁有所轻视也是难免,宁王没有责怪,只是疲惫地摇摇头。

  “爱妃,你不明白,澹台雁此人狡诈诡算,阴狠毒辣,决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想到当年事,宁王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似有激愤又似有恨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

  “当年韦氏犯上谋逆,中原生乱,蛮夷趁机起事,我辈褚氏子弟如何能等闲视之?只叹当年我一心为了大衍,为了中原百姓,只以为有心平乱的必是同道中人,却不料我在前方杀敌,她澹台雁却在后方蝇营狗苟,行盗贼之事!”

  当时突厥势大,越过北境防线之后便一路南下,从无阻碍,途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室百姓深受其害,宁王眼见百姓离乱,悲痛不已,便赶忙集结军队出兵抗击蛮人,而后便顺势北上,想要卫护皇室,铲除奸佞,拨乱反正。

  当然,等宁王带着军队到了京城,这谁是乱,谁是正,自然另有一套说法。

  可谁也没料到,本该由西北攻向京师的突厥军队突而不打京城了,反倒转了十万八千里,一路南下去了他的封地江南道,京城与属地只能救援一个,宁王又走了一半,当然便只能选择救身陷危难之中的褚家皇室。

  做了这等选择,宁王心中自然有愧,当澹台雁从岭南道出,途径江南道替百姓守住了城池,赶跑了突厥时,他心中也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甚至还去信好好夸奖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谭娘子”,愿许之高官厚禄,若她愿意,也不是不能扫榻相迎。

  然而城池守住了,嘉表也受了,这谭娘子却矛头一转,直接蹲在江南道抢了当地百姓的存粮,还把官署粮仓也给一扫而空,吃了个肚皮滚圆之后大摇大摆地离了江南道。

  而他远去京城的这一路也并不如意,除了凶残的突厥军队之外,还有神出鬼没的起义军和匪徒频频骚扰,宁王被拖住了脚步,也只好边打边走,也算在民间打出了些好名声。

  而等到谭娘子在汗帐亲手砍下都蓝可汗的头颅之后,战事终于有结束的迹象时,逐鹿中原的最后两个人选也浮出了水面,便是宁王和褚霖。

  宁王母族出身世家,早亡的正妃亦是世家出身,同弘农杨氏和清河崔氏都有姻亲相连,亲族关系有如丝网漫布京城,再加上他立下的战功、在民间口口相传的好名声,宁王想,让他同岭南道那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褚霖相比,实在是太失身份,皇帝的宝座正合该他来坐才是。

  但正当他要进军京城时,斥候来报,说玄武军一路遮掩行迹,悄悄东行,正是要去江南道。

  江南道是他的龙兴之地,更是他多年行军打仗辎重钱粮的供给来源,江南道先时就已经被谭娘子抢掠过一回,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若是再来一回,只怕江南道便再也挤不出钱粮了。

  是守住家中的田地,还是舍弃一切乘船去争一个不知能不能得的宝苑?中原祸乱尚不知何时能止,皇帝虽死,可杨氏太后与太子尚在,他就算到了京城,也要面对世家朝臣与褚氏宗室……而江南祸乱正在眼前!

  宁王选择了回援江南道,在看见玄武军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时便心道不好,果然,就在他进城后不久,京中节忠太子自尽而亡,宫中太后发布懿旨令诸藩王进京护驾,褚霖顺势进京镇压韦氏乱党,清扫叛党余孽,又领着朱雀军与突厥签订和书。

  大衍朝野皆安,褚霖推辞三次之后,在众望所归、朝臣多番跪请之下登上帝位。

  而澹台雁也被迎回宫中,封为当朝皇后。

  直到这时,宁王才知道这位南蛮出身的“谭娘子”竟是晋国公独女,是岭南道赵王府的赵王妃澹台雁。

  这夫妻俩骗得他好苦!一出围魏救赵,竟就这般夺去了他唾手可得的皇位!

  他怎能不恨!

  现下褚霖受困行宫之中,澹台雁又假意归降,转头便跑去攻打河道,妄想断了他的补给!

  宁王实在放心不下,立刻道:“你再领一万兵马去运河沿途把守,务必把河道给我守得严严实实,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条粮路给我守住了!”

  现下他与内外贼敌僵持,这条粮路便是他按兵不动的根本,也是他耗死褚霖的根本,决不能被澹台雁夺了去!

  那副将犹豫道:“可若是调兵走了,行宫这里……”

  “运河原有一万人驻守,你再领走一万,城下还有八万人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宁王不耐烦道,“若是河道失守,辎重补给被人抢了,这里就算留再多人也不济事!”

  宁王已经下了命令,副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下心中犹疑领命。

  “等等,”宁王又道,“你去时让所有人都警醒些,谨防有人趁机偷袭!”

  澹台雁的人骚扰河道或许只是佯攻,真正目的还在救援行宫。

  这对夫妻还真是鹣鲽情深,宁王心下冷笑,对行宫中的冯先生又是更多几分敬服。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除了加强岗哨防卫之外,宁王还命人在营地外围仔细查探,务必要确保无人可以掩藏其中,埋伏其中。

  喻侧妃见他这般紧张防备,对那澹台雁也多了几分好奇,她身份低,只是个侧妃,并没有强有力的家世做依靠,是以并不曾有机会进宫赴宴,更不曾见过皇后本人。

  她伏在宁王身侧:“能让主公如此看重,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是位奇人,若是可以,妾也想能得见芳颜呢……”

  宁王脸上横肉的又抽了抽。

  “妇人家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绣花做衣,还要同男儿一样见血,同武夫一般舞刀弄剑。这般轻薄无行,寡廉鲜耻,蛾眉不肯让人的豺狼,有什么好见?”宁王粗喘一口气,扶着爱妾精致莹润的小脸,低笑道,“如爱妃一般婉转低眉,娇艳可人的,才是女子典范。”

  喻侧妃淡笑着垂下螓首,果真是百媚千娇。

  只是那漂亮勾魂的眼睛扫过宁王身上层层堆叠的肥肉,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丝丝厌恶。

  她明明也是家中正经嫡出,千娇万宠的长大成人,却一朝被宁王看中,又被族中强逼着前来宁王府上与人做妾,这么多年了,她捏着鼻子同宁王虚以委蛇,替他生儿育女,好不容易熬死了上头的宁王妃,爬上了宁王侧妃的位置,但宁王顾及先王妃同杨氏、崔氏的那点联络,就是不肯将她扶正,不肯让她当个正经王妃。

  喻氏终究不是什么正经宗族,同先王妃的母家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若宁王永远是宁王,她也永远只能是宁王侧妃,担了个“侧妃”的名头,实则是个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之流,连带着儿子女儿也只是庶出,永远要比前头的嫡出低一头。

  可现下不同了,宁王即将入主京城,待他登上帝位之后,她便是后宫妃嫔,甚至是皇后,是贵人,也是人上人!她的儿女也不再是庶出,而是皇族宗室,若子女成器,她这个当母亲的再努努力,未必不能争一争那个位置!

  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想到以后众人的臣服跪拜,喻氏眼中的厌恶渐渐散去,温软笑意也更添几分真挚。

  喻氏柔顺地倚在宁王怀里:“主公说得是……不对,应当是,‘陛下’说得是。”

  此话正顺了宁王心思,他哈哈大笑,自然又再搂着爱妃一番温存不提。

  副将领着兵马南下防守运河,守在九成山下的军队也在左近反复搜寻,惊蛇打草一般扫了好几遍,确保澹台雁的人马并没有隐藏。

  不多时,运河那头又再回报,澹台雁似乎当真意在河道,几次派兵骚扰意图引走守军,幸而有宁王的命令在,守军们并未上当,仍旧固守河道,并没有让他们得手。

  宁王的一颗心便放回了肚子里,传令让河道守军仍旧严加防守,又让军营中的人都警醒着,切莫掉以轻心。

  传令的士兵领命出去了,才不多久,又一人急慌慌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