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23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女配 天之骄子 灵异神怪 玄幻仙侠

  这是任务要过关了的意思。

  善殊轻吁一口气,身子稍稍往后,脊背靠在椅背上,才要笑着跟薛妤说点什么,就见天机书上,后半段字蓦的亮起来,以一种几乎闪得人眼睛疼的速度滚动。

  薛妤和她同时看过去,见上面慢慢浮现出几个字。

  “寻找尘世灯。”

  尘世灯三个字比划落得极重,颜色深郁,深怕人看不到一样。

  从一开始,薛妤和善殊被人告知的就是,尘世灯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灯的主人都不在乎,说作用发挥到了尽头。而天机书从来没有说要寻找尘世灯,任务上那行大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说尘世灯丢失。

  谁都以为这只是为了引出雷霆海和金光寺的事。

  结果现在所有事情都解决了,突然出来个找灯。

  溯侑见状,眸光微动,他悄然转身,行至一边温声问了那位跟在九凤身边,看着十分温柔好说话的桃花妖几个问题。

  他得知详情后回到薛妤身侧站着,微微倾身,浅声道:“桃知说两年前紫薇洞府的掌门确实到过九凤海,跟九凤好言好语沟通过一阵,那灯根本没有什么镇压大妖的作用,只是个幌子。”

  “那掌门在卜卦一途走得深远,因此通晓天机,他在九凤和云籁面前起卦,卦上明确表示,两年之内,陈淮南不会出现在雾到城,云籁再动用自身力量去寻他也是白费生机。”这才是那两年雷霆海终于恢复平静的真正原因。

  “后来,掌门走时确实曾平地起高楼,在塔中放了一盏灯,但全无作用,只是为了让周围村落的人看着心安。”

  薛妤听后,看着那仍在不断闪烁的字,语气要多冷有多冷:“所以它是在发什么病,让我们去找灯。”

  善殊也深深皱眉,用手指重重摁了下胀痛的眉心,苦笑:“我早该料到。”

  “四星半的任务,以天机书的德行,怎么会这么顺利就过。”

  原来还有下半截藏在这等她们。

  溯侑垂着眼,余光正好是薛妤半边侧脸,白瓷般的颜色因为天机书这始料不及的翻转而现出一点点晕红的薄怒,像冰雕玉琢的冷瓷人突然鲜活起来。

  他组织好的言语突然乱了一瞬。

  少年再开口时,鸦羽似的睫密密垂着,音线因为刻意低着,而现出一丝欲盖弥彰的冷色:“方才朝年说,老村长这些年一直想凑够苏允拜师名门的钱,眼看苏允年纪大了,再拖下去会错过最好的修炼时机,于是和村中缺钱的壮年们一合计,将目标打在了尘世灯的身上。”

  “宿州有家大户听闻这灯有镇压大妖的作用,十分心动,数次请人开价,老村长前几次都没答应,后来实在心动,忍不住铤而走险,选了个人最少的日子——也就是祈风节,将灯偷走了。”

  谁知道阴差阳错的,云籁也是在那晚动手蛊惑僧人拿了佛宝,时间如此巧合,自然而然就让人联想是同一人所为。

  而其实并不是。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天机书将三个任务合成一个,步步引她们入局。

  她和善殊不想当傻子,这破书处处将她们当傻子。

  薛妤“腾”的一下起身,望着天机书,格外冷静道:“这个任务,我不接了。”

  就在此时,轻罗提着裙摆慌慌张张跑过来,附在薛妤身边小声道:“女郎,朝年让我告诉女郎,跟老村长联系买灯的是一个方士,而且说和城主家是旧交,还拿出了信物。正是他一再保证拿灯绝对万无一失,老村长这才决定冒险一试,事后那方士果然丢下不少灵石,带着灯回了宿州。”

  “朝年说,听村长描述,很有可能就是千年前跟陈家勾结的那位。”

  不远处,九凤正指挥自己的鬼车在金光寺上空转圈圈,听到“方士”这两个字眼,她耳朵动了动,而后停下动作,趾高气昂地走过来,看着薛妤道:“什么方士?借运的那个?”

  她满脸“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杀人”的神情。

  薛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了看九凤,后者立刻道:“你可别说不管这事,那破老头必须给本殿死在云籁坟前。”

  薛妤半晌没说话,片刻后,回头,指尖蹿出一团火,眼也不眨地丢到天机书上。

  小小的卷轴立刻在半空中来回翻滚,嗷嗷扑腾。

  薛妤冷然欣赏了半天,这才一字一顿地回九凤:“嗯,明天去。”

第23章

  当天夜里,薛妤和善殊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日月花。”善殊放下手中捧着的热茶,半晌不曾说话,许久才颇觉可惜地叹了一声,道:“这花至纯至善,身上又带着佛宝,难怪你察觉不到她身上的杀气。”

  薛妤想起那只大妖温柔的面目,手中蘸着墨的笔在纸上顿了顿,洇出重重的一点黑,轻声道:“从陈家倾覆,到陈淮南的借运之术,再到日月花,尘世灯,我总觉得其中环环相扣,像是早有预谋。”

  跟白日冷若冰霜的严肃模样不同,今夜她松着发,眉目细腻,俯身于案桌前,幽香浮动,原本清冷冷的声线都现出一点点难得的温柔之意。

  善殊朝案桌上铺着的纸张上一看,却见潦草而不乱的几条线连在一起,边上落着一行行小字,字体并不如寻常世家闺女的娟秀,反而带着点嶙峋的锋利,流畅而顺滑,写的全是当前得出的一些既定事实。

  “不瞒阿妤姑娘,我也这样想过。”善殊才梳洗过,换了身浅色的长裙,此刻随意拉了把长凳在案桌边坐着,通身上下是说不出的温婉和气:“可从陈淮南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千多年,若是真有人埋了这么一条暗线,那单说这份心性和未卜先知的本事,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惧。”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薛妤思绪卡住,将笔置于笔架上,凝眉道:“可我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

  “如果他盯上陈家,盯上陈淮南是另有所图,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日月花的死,还是为了得到尘世灯?”薛妤说着说着,又绕进了一条条无法解释的死胡同,“若是前者,得不到妖珠,日月花的死对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若是后者,他是如何知道紫薇洞府的掌门真就会拿出那么一盏说不出效果的灯做幌子?”

  善殊接着她的话道:“巧就巧在这里。他是怎么能在千年前算到陈淮南能活上千年,怎么算到云籁会喜欢上陈淮南并且给他妖珠,又是怎么猜到云籁会失控用雷电寻人。”

  这些因果循环,但凡有一样出了偏差,就是满盘皆输。

  “有这种通天本事的人,在世间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不管是要云籁性命,还是要尘世灯,都有千万种便捷快速的方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退一步说,如果真的如此,那这个任务,天机书不该让我们去接。”

  要接也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去接,放在她们身上,那就不是历练,而是送死了。

  薛妤眼睫动了动,半晌,开口:“那就是巧合。”

  “去宿州前,我先去一趟紫薇洞府,见见那位掌门。

  善殊欣然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阿妤姑娘想得周到。”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阿妤姑娘。”善殊看着薛妤那双稍稍褪去些寒霜的眼,颇有些顾虑地道:“你昨日硬闯城主府,并且传下命令,废除陈剑西城主之位,将其押回邺都的消息已经飞快传了出去,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族里传来的消息。”

  “借运是阴损之术,他本不该有今日成就。圣地对此并无意见。”善殊接着说:“我是怕朝廷那边,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朝廷对圣地一直颇为忌惮,这些年尤其如此,人皇若是对此不满,阿妤姑娘会否遇到族中刁难?”

  像他们这样的圣地传人,权力大,可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很多时候反而不能率性而为。善殊自问,昨日的事,若是落在她手中,可能反而做不到薛妤这样果断。

  闻言,薛妤眼皮微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冷着张俏脸道:“人皇不会管这件事,他欠我一笔账。”

  善殊一下子回过神来,问:“是那回四星半的任务?”

  薛妤点了下头。

  托陆秦的福,他们像傻子一样团团转了几个月,最后让漏网之鱼成功逃脱,登上高位不说,还被迫收拾了一堆烂摊子。

  可不得不说,那位人皇是位人物。在登基大典过后几日,听闻薛妤和陆秦完成任务即将返回圣地,他还特意出城相送,将“能屈能伸”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因为病弱,他常年白着一张脸,弱柳扶风如深闺女子,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对着薛妤和陆秦拱手时,脸上挂着十二分的虚弱,话语说得极其诚恳:“此次瞒哄陆兄,实是无奈之举,朕欠陆兄和薛姑娘一回。日后若有机会,两位有用得上朝廷和朕的地方,朕必定义不容辞。”

  薛妤那段时间被陆秦蠢得心力憔悴,看着那位以如此手段上位的人皇,只丢下一句冷得带冰碴子的话:“这一遭,我记住了,人皇好自为之。”

  说白了,昨日的事若是换成善殊,或是圣地其他长老,在没有和朝廷商量的情况下贸然如此,人皇确实不满。那不是陈剑西该不该死的问题,而是摆明了圣地不将朝廷当回事。

  可偏偏做这事的是薛妤,和人皇曾有恩怨,被摆过一道的薛妤,那这事就一下降了级,变了性质。

  薛妤是邺都未来板上钉钉的掌权人,人皇根基才稳,不可能想连着得罪她两次。

  所以薛妤毫无顾忌那样做了。

  她本来也不需要顾忌什么。

  “原来如此。”善殊想起那件事,不由露出点笑,道:“为此陆秦好长一段时间不露脸,提起你的名字就摆手,怕是从此不敢跟你一起接任务。”

  薛妤顿了顿,格外认真地回:“是我不敢再跟他接了。”

  善殊没忍住笑了两声,气氛一下放松起来,她靠在椅背上,露出如水般柔软的曲线,“你救下的那位小少年呢,怎么今夜不跟在你身边了。”

  提起溯侑,薛妤肩头稍稍松下来,“才给他接好经络,这些天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跑,这里忙活那里操心,没时间好好休养。这事先告一段落,我让他回去歇息了。”

  “可真令人省心。”善殊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位,就觉得头疼,“我有时候是真猜不透这种小少年的心思,被他们笑嘻嘻的一闹,总觉得是自己年龄大了。”

  “我看阿妤姑娘这段时日的态度,是打算栽培他?”善殊又问。

  薛妤并不避讳,她垂眸思考半晌,坦然颔首:“他心性不错,天赋和悟性都属上乘,遇事不慌乱,还够聪明。”

  “我需要这样一个帮手。”

  善殊看着她那双眼,倏而失笑。

  她从前其实没过多和薛妤接触,两人都不是喜爱热闹与交友的性格,但同为圣地传人,确实听过不少关于薛妤的言论,大多都是清冷,严肃,脾气怪,不好相处这类言辞。这次因为尘世灯的任务凑在一起,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薛妤的身上,藏着一股力量。

  她出身高贵,却不自大,不自负,沉着冷静,遇事果断,最令人动容的是,那张白雪般清冷的面孔下,确实有着一颗善良而柔软的心。

  她两次说不接这个任务,却两次留了下来。一次因为雷电害人,一次因为云籁的死。

  人与妖的性命,她如出一辙的珍视。

  就比如方才,她只说溯侑聪明,天赋高,知情识趣会做事,却从不曾说他是个妖鬼,不曾说他们生来低贱,狡诈,不值得信任。

  这样的人身上,几乎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魄力。

  “我也观察过那位小少年,确实值得培养。”善殊轻轻吁出一口气,又说了几句话后起身告辞。

  她才掀开珠帘,就见适才被她们谈论过的少年正顺着长长的游廊朝这边走来,月色将他的影子拉成长而孤瘦的一条,她于是又笑着折回一步,朝薛妤道:“阿妤姑娘,你的帮手来了。”

  果然不出片刻,少年干净的嗓音如清泉般从门外淌进薛妤耳里:“女郎。”

  “进来。”

  溯侑才梳洗过,流水般的黑发乖顺地披在肩头,着一身雪色长衣,衬得他身形挺拔瘦削,自然而然透出一种孤高清冷,即将登仙而去的气质,可又因为那无可挑剔,令人难以忽略的五官而现出一点纯然的妩媚和花瓣似的娇艳。

  有一种人,天生好颜色,穿什么都别有韵味。

  溯侑俨然就在此列。

  薛妤在案桌前站着,先是抬眼扫了扫他,问:“怎么了?”

  溯侑垂着眼,认认真真地回:“我回去后,整理了陈剑西城主府上的各种偏方邪术,是关于借运、妖血延寿这一方面的东西,可以作为证据提审陈剑西。”

  薛妤几乎是再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往常都是她将整件事情全部处理完,再一摞摞带回邺都,自己一遍遍翻过之后写进邺都办案总结里。

  偶尔朝年也有心想帮她做这些事,可他和梁燕,轻罗等人都还没成熟到那种份上,很多事遇见了不知该如何,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让她定夺,她于是放不下心,还是得自己揽过这项任务。

  前世上千年都是如此。

  劳累,但也没有办法。

  “你有心了。”薛妤朝他招手,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正好,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帮我看看。”

  等人站到身侧,她青葱一样的长指轻飘飘落在桌面铺着的纸张上,说:“这些是我的猜想,你看过之后跟我说说,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溯侑的视线从她玉白的指节上慢慢落到那些字句上,应得从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