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心沙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问得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怔了怔:“你认为我知道它的下落?”
“我不是在问你,而是问你身体里面的那另一个人。”
“她只是燕玄如意而已……”
“是么。”他笑笑。忽地弯下腰,修长的食指径直点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叩:“正因为她‘只是’燕玄如意,所以,才格外的糟糕一点。她不该继续留在这儿了,宝珠。”
“碧落!”
“嘘,”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旋即手指倏地往前,出其不意朝着我的额头中心,直刺而入!
第471章 青花瓷下 八十七
电光火石间,我一个侧身,以着从未有过的速度险险避了开来。
与此同时右手往左手掌心内一按,一把扯出掌心内那把蓄势待发的龙骨剑,反手一转,不假思索便将它往狐狸近在咫尺的胸膛内推了进去。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让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那瞬间,我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操控力。
因此与其说是不假思索,毋宁说,当时当地,我脑子里根本是空白一片。
燕玄如意控制了我,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她用我的龙骨剑一剑刺向了碧落的致命处。
龙骨剑很强,尤其是在懂得使用它的人手里。
剑出流火,烈焰为刃,而那道火刃,曾经重创过以火重生的凤凰清慈。
那种力量只在我手里出现过一次,却被燕玄如意轻易施出,这说明同为梵天珠的转世,她显然比我更了解这把剑。
而在原本的历史中,这情况是根本不存在的。
原本的她,和我一样,是个被梵天珠的记忆给抛弃了的,彻彻底底的凡夫俗子。
并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素和甄不记得她,铘没有找到她,身边更是没有狐狸的陪伴和指引。所以她这一生极其短暂,死得也极为悲惨。
因此龙骨剑这样东西,对她来说本该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能正确地使用。
可现在,在失去了自己的躯体,灵魂又遭到囚禁后,她却反而得到了梵天珠操控龙骨剑的力量。
这意味着什么?
是否意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在不断与我这个灵魂侵入者进行的拉锯战般的对抗中,那股对素和甄日益增强的执念,最终令梵天珠当年强加在自己记忆上的封锁,显出了薄弱动摇的一面?
闪念间,手心微微一震,由此牵扯出的伤痛令我迅速回过神。
随即看到手里那把龙骨剑已刺破碧落的皮肤,紧贴着他咽喉,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光。
我的心一沉。
跟燕玄如意公用一具身体,我有时能感知到她的思维。
这看似失手的一剑,其实仅仅只是虚晃的一招。
显然,在这副躯壳里与我共存了那么久,燕玄如意深知以这副身体对碧落猝然出手,碧落会给出怎样的回应。
所以就在碧落侧身避开的一刹,她控制着我急速转身,径直往窗户方向冲了过去。
那道窗户是紧闭着的,但她没有半点犹豫。
为了不浪费每一秒时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往窗上狠狠撞去。
撞击导致的眩晕让我有那么瞬间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仅仅只是瞬间而已。
我试着想在这点时间里抓住些什么,根本就来不及。
手指贴着窗框一擦而过,指甲的断裂很快终止了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燕玄如意这番举动实在速度太快也太决绝,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连人带着窗扇被外头空气包围的一刹,我听见身后碧落沉沉一声低喝:“燕玄如意!”
她身子僵了僵。
一度魂魄似乎又回到了原先混沌迷茫的状态,但我依旧无法动弹。
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失去控制往地上直坠下去,但就在落地前一瞬,突然肩膀一斜,一股力量迫使我回过头,朝着飞身追至窗台前的碧落冷冷一笑。
继而将龙骨剑反手一旋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在燕玄如意又一次施加而来的操控中张开口,目不转睛盯着碧落那双绿幽幽的眼,一字一句道:“你猜,它最终会听哪一个的话。”
碧落已伸出窗外的手就此一顿。
没有回答,他兀自低头看着我坠落的轨迹,静默得像尊雕像。
而这沉默对于燕玄如意来说,无疑就她要的回答。
因此,没等看清楚碧落朝我投来那道若有所思的视线,她已操纵着我急速转身,将手里的剑朝着正前方那道空气径直劈落。
剑光如虹,随着她这一举动,龙骨剑通体发出野兽咆哮般一声轰鸣。
登时周身火焰爆涨而起。
长长的火舌扫过处,便见前方那道空气突然像被点燃了般熊熊烧灼了起来。
须臾间弥漫成顶天立地一道火墙。
与此同时,在我身子即将坠入楼下那片废墟前的一瞬,燕玄如意带着我猛地飞身而起,朝着这道火墙上直撞了过去!
速度如此之快,带着飞蛾扑火的决裂。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火焰像飞舞的刀刃般朝我翻卷着倾扎过来。
被烈火滚滚包围住的刹那,我的头突然又再次疼痛起来。
从未有过的剧烈,牵连着我整个人像是被无数只手活生生地撕开,这让我竟在被控制的情形下,从喉咙里挣扎出长长一声尖叫。
即便是以往头疼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都没能让我这么痛苦。
那瞬间我以为是嘴里吸进的火将自己的大脑给烤焦了。
皮骨俱焚,大抵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剜心刺骨,疼到无处遁形。
这股难以忍受的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
应该很短,却又似乎极为漫长。
就在它将我折磨得几乎连呼吸的力量都快失去时,突然身子一沉,我从半空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身周的火焰早已不见。
当我身体从那道火墙内穿过的同时,它们就随着扑面而来的一股风,倏地失去了踪影。
而我身上亦没有半点被火烧灼过的痕迹。若不是身后持续传来的灼烫,那片规模庞大到顶天立地火墙,就仿佛只是龙骨剑制造出的一个幻境。
只是头依然疼得难以自持,只觉每根神经都像被针扎一样,一度让我难以睁开眼睛。
我知道,此刻的燕玄如意同样并不好过。
因为我能清楚感觉到她魂魄的颤抖。
共同使用着这具躯体,令她不可避免跟我共享着疼痛,但她始终不肯放弃对这身体的控制。
和我一样,她握紧拳头捶打着自己的额头,籍此缓解着难忍的疼痛,然后匆匆朝身后那座高高在上的黄泉坊看了眼。随即,一边继续用剑抵住我喉咙,一边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不顾这副身体早已不堪一击的脆弱,跌跌撞撞大步往前跑去。
这具身体早就已到了快要支离破碎的地步。
彼时全靠碧落的妖术和后来的药物,才勉强能维持着正常的行动力,所以怎经得起她这样一连串的折腾。
当即就有一口咸腥的液体随着奔跑的震动从我嘴里被呛了出来。
紧跟着是鼻子和耳朵,再然后是眼睛。
七窍流血。
书里才见过的形容,此时此刻就在我身上真实上演,如同一台老旧到快要报废的机器,这副摇摇欲坠的躯壳在不断强制性的运行中,出现了崩塌的征兆。
但燕玄如意将这征兆忽视得十分彻底。
或者说,她根本就已不在乎。
这身体现如今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能令她达成所有目的的工具。
所以即便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全身的伤都开始发出崩裂般的痛,她仍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只除了时不时用力捶打自己的头。
什么都能忍,头痛却难忍,毕竟那是控制身体所有行为的主体。
但这举动仅仅只能缓解疼痛,压根阻止不了身体在巨大压力下的持续崩坏。
当大脑里又一波剧痛袭来时,我头狠狠地一晕,继而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又一次失明了。
燕玄如意却仍坚持着继续往前跑。
显然她所有的行为已形成了一种本能,被一股极愤怒也极害怕的情绪给驱使着。
愤怒于碧落的选择,惧怕着那道火墙可能根本挡不住妖楼窗台上那虽暂时仍还没有任何举动,却也从头至尾读不出任何情绪的碧落。
从控制住这具身体的那一刻,如意的魂魄就无比清晰地对我传达一个意识——
她清清楚楚知晓碧落的目的,她不想成为一个被选择后的牺牲品。
这是必然的。
如果我是她,但凡只要有一丁点可能性,我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希望。
命只能由自己决定,而不是被成为别人的选择。生而为人,这是起码的道理。
所以此时此刻,我也得为自己争取,因为我不能眼看着她把这具身体给毁了。
她被剧烈的情绪所控,所以在这具身体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她仍可拼命往前跑。
似乎只要能忍受得住疼痛带给自己的折磨,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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