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娄烟沙
焦老太太愣愣地看着她,笑道:“润润真棒。”
焦润:她实在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距离她上次独立上厕所,并被人表扬,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刚走出厕所,焦润顿时就是一颤。老焦家的厕所在室外,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墙边上挂着的一颗人头。此时天已经黑了,月光清冷,衬托得这颗人头格外的惊悚。
那明显不是个活人,眼睛浑浊,舌头吐得老长,下巴挂在砖墙上。焦润咽了口唾液,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你看看墙上挂着的那个,是你的同类吗?”
冥添慢悠悠地回:“你不是能看到吗?”
焦润:……她以为她只能听到看到脑袋里这只啊!
冥添奇怪地道:“你乃至阴之体,打出生便能见鬼,你不知道?”
若不是如此,他解开封印后也不会钻到这个躯壳里来,结了这么份孽契。
焦润:她不知道啊!她上辈子可从来没见过这些魑魅魍魉。那大舌头伸的,都要舔到纸人了!
焦润淡定地道:“知道,就让你看看,毕竟封了这么多年了,让你看看现在同类的精神面貌。”
不行,她高低得给自己弄个墨镜,看黑白色的,总比彩色的要好,彩色的画面太有冲击性。
睡觉前,老太太打了盆热水给焦润洗脸,看着水中的倒影,脸蛋和她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年轻了许多岁而已。
当天晚上,焦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以第三者的角度重新回顾了一下“焦润”至今为止的岁月。
“焦润”父母在她两岁就意外去世了,从小她就跟着奶奶生活。焦老太太早年丧偶,一生都是个要强的小老太太,别人家孩子有的,她家孩子也得有。
到了上学的年龄,焦老太太也把“焦润”送到了正常孩子去的学校,谁知道这学上了没几天,“焦润”就再也不肯去了。
她虽然傻,但也能感受到别人的恶意。
焦老太太带着焦润去学校找老师,才知道班上有孩子总欺负她,还说“你就是你奶奶扎出来的破纸人”!
焦老太太一言不发,当天就领“焦润”回了家,从此再没让她上过学。老太太自己在家教,也没有什么正经书籍,不是算命的,就是故事会、晚报、妇女家庭这类的文刊。
焦老太太也再没亲自扎过纸人,一律从外面批发,顶多添个嘴眼鼻。
“焦润”能没病没灾地活到十九岁,出落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傻姑娘,绝对少不了焦老太太的悉心照顾。
焦润这梦做得似真似幻,一觉醒来,她有种黄粱一梦之感,不知她究竟是焦润,还是“焦润”。
从第二天起,焦润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实施起了“归还国家残疾证”的计划。
先是主动干活,再是语言词汇增加,短短一个月,焦老太太惊奇地发现,她家润润好像跟没事人差不多了!
老太太马不停蹄地带着焦润去了神经病医院,通过一番医生的联手诊断,告诉她了一个她从来没想过的结果,她家润润的智力指数已经恢复了,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好。
医生把这个归为医学奇迹,好奇地问道:“您是如何帮助她进行恢复训练的?”
焦老太太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多看点书?”
“什么书?”
脑力开发?还是逻辑运算?
“故事会、妇女家庭,还有那个知音情感。”
家里就那么几本,要不然就是八卦易经。
医生愣了半晌说道:“那这可真是个……奇迹。”
焦润原本以为老太太还得怀疑她是不是有蹊跷,谁知她老人家根本不信这一套,搞了一辈子封建迷信,终于遇到了一回真的,她一点没看出来……
焦老太太没工夫寻思那个,她忙着带焦润去走街串巷,好好显摆一下她家这个“医学奇迹”。
焦润看病的这几天,脑袋里的冥添却很安静,至阴之体本就容易招邪祟,年幼时状若痴傻并不稀奇。只不过这丫头后天发育的太好,离人精也差不了多少了,经常怼的他恨不得掐死她。
作者有话说:
焦润:不好意思?害羞?不存在的~
第70章 第四缕
老焦家的傻闺女病好了的消息, 没过几天就传遍了整条街,焦老太太一朝得偿所愿,连续几天拜佛烧香。
只见她老人家双手合十, 虔诚地对着发霉的天花板说:“信女多谢菩萨显灵, 信女愿意如素三个月, 来报答佛祖的恩情……”
过了一会,话锋一转又道:“弟子叩谢三清长老,弟子自愿削去二两青丝, 供奉三只烧鸡……”
等老太太念叨完了, 当天下午去剪了个头, 买了两只烧鸡供上, 第二天就把烧鸡撕了, 投喂给了医学奇迹焦润。
焦润咬了口鸡肉,嚼着道:“奶奶,我们家到底信的是佛教, 还是道教?”
她怎么感觉老太太是双刀流呢?
焦老太太吸溜着面条,说道:“都信,那个西方, 不还有一个耶稣吗?要不是他离得太远,奶奶也要信一信的,反正他们都住天上, 就跟邻居差不多。”
焦润:“邻居?”
焦老太太:“你看咱们西边有洋人住的国家吧, 这天上也是一样的, 都是邻居,远房邻居。”
焦润喝了口汤, 她算是明白了, 老太太看似啥都信, 其实啥都不信,完全是工作需要。
她现在也不“傻”了,白天也能活动活动,不用守着电视一遍又一遍地看壮骨粉广告了。
看太久了,她都忍不住想给厂家写信,指导他们拍广告了……广告不能走这么单一的路线,得跟“脑白金”、“好迪”学一学,要有记忆痕迹的广告语,还得有针对性地投放。
白天,焦润就跟着老太太去店里,做点儿扎纸花,组装别墅汽车,叠寿衣之类的零活,顺便暗暗观察店里的走账,以及来往的业务情况。
老焦家的丧葬用品店有个很洒脱的店名,叫做“潇洒走一回”,按老太太的话说,别管是怎么死的,来人间走一遭,都是个极为潇洒的事情,这么潇洒的一生,一定得配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别墅、汽车、家电、纸人,元宝纸钱,都得来一套。天地银行里没有个千八百万的,下去都得被人笑话。
焦润:下面看来通货膨胀挺严重,她就没见过零钞。
她也好奇,就在脑袋里面问冥添:“您那儿地界,一个饼是不是都得四五百的?”
烟雾动了动,冥添懒洋洋地答道:“鬼吃香火,不吃饼。”
“那这千八百万的,怎么花?”
冥添笑道:“你死上一回就知道了。”
“那倒不至于,大不了我提前储蓄,每年给自己烧个三五百万,以备后患。”
冥添幽幽地道:“丫头,你喜欢钱财?”
焦润:“钱财是个好东西,没人不喜欢。”
“那怎么不接本王许你的黄金万两?”
焦润拿过一张纸币,用黑笔在上面写上冥添,趁老太太不注意,点个火烧了。
冥添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焦润:“你都睡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记得你,天地银行估计都把你账户注销了。当鬼可以,可不能当穷鬼,你说你堂堂鬼王,兜比脸干净,出去让人笑话,给你烧点零花钱花花。”
冥添嗤笑:“一百?都不够买酒的。”
焦润心想:一百都买不到酒,看来物价确实不低。
“那你这样身上只有一百冥币的,回下面之后,不就是贫困户吗?你们阎王爷给发贫困补助吗?”
冥添一顿,说道:“等本王恢复实力,何愁这些虚物?”
焦润:“穷成这样了,还不当回事,您真是条汉子。”
冥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他恶狠狠地道:“丫头,莫要信口开河。”
焦润拍拍手:“您兜里分文没有,就敢许我黄金万两,您这都不是信口开河了,您这叫嘴若饼铛,张嘴就画饼,鬼都不吃饼,我这活人就更不吃了,您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这时,屋里传来焦老太太的声音:“润润,你在哪儿呢?”
焦润用脚把灰踢开,冲屋里喊道:“我这就进来。”
焦老太太穿着一套喜庆的红棉袄,与整个店面格格不入,她手里拿着两个彩色塑料筐,说道:“走,奶奶带你去蒸桑拿。”
焦润来了一个多月,焦老太太隔两天就在家里给她冲遍澡,她都是眼看前方,只要她不往下看,冥添也看不到下面的视角。所以冥添到现在,只见过镜子里面穿得整整齐齐的焦润
焦润:“……去哪儿蒸?”
“澡堂啊,泡泡,蒸蒸,再搓搓澡。”
焦润无言半晌,对脑袋里还在那儿翻腾的浓烟道:“您这气性真大,赶上火灾现场了。”
浓烟里夹杂着几道绿光,焦润理解为,他许是脑袋气得冒青烟了。
“丫头,本王劝你莫要再多说。”
“这回是好话,我带您去个地方,保证古今中外的男性没有不喜欢的。”
冥添道:“何处?乱葬岗吗?”
对他来说,乱葬岗就是大补之地,尸气血气混合在一起,犹如琼浆玉液。
焦润舔了舔牙龈:“嗯,你要这么说,还真有点既视感。”
冥添似乎有了点兴致:“哪儿?”
焦润:“女澡堂。”
一条条白花花的,除了躺着一动不动,都差不多。
浓烟缓缓飘动,忽的,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阵风,一只脚背从浓烟中露了出来。
焦润:果然,只要是男的,就没有不喜欢女澡堂的。
虽然俩人共用一个壳子一个来月了,但焦润还是第一次看到冥添的真身。也可能是前些日子他刚被放出来,变不出来个人样儿。
不得不说,长得挺好看的,眼神锐利而嚣张,一看就是那种没吃过瘪,也没吃过苦的。
冥添拢了拢长长的衣摆,屈膝坐在了地上,挑眉道:“女澡堂?”
焦润跟着老太太出了店门,老太太拉好铁门,招手打了一个小三轮。
焦润想了想道:“咱们共享视觉,我不可能闭着眼睛洗澡,您鬼生有幸,做了这世上大多数男人们都想有的美梦。咱们先说好,您看可以,但不许在我的脑袋里干什么自我解决的事情,有碍观瞻。”
冥添刚开始没听懂,随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小小年纪,想法却如此荒谬。”
焦润:“您要是没有龌龊心思更好,稍稍有一点,就别怪我关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