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消山长
咔擦。
归览的脸,渐渐自后方的阴影暗处之中显现出来。
他神色阴鸷,目中戾意缭绕,聚成一汪猩红的深潭。
少年一只手悬在空中,伸出的却只有两根手指。
两指之间,死死钳制着一只褶皱遍布的苍老手掌。钳制手掌的那两根指节泛起无血色的青白,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苍老手掌末端,是森白的腕骨断面。
嗒的一声,断掌砸在了长须魔君的脸上。
归览声音中带着森森的寒意:“你是什么东西,敢替本尊做事。”
少年神色阴鸷有余,目光堪堪转向穆无霜,面上浮起讥嘲笑意。
他道:“被施舍的感觉,可好啊?”
作者有话说:
本章已修
第27章 惩治
穆无霜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归览, 目中浮起不解。
而穆无霜身前,长须魔君面如金纸,下颔的长须抖抖索索。
他脸上神色杂糅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血液淋淋的断手自面上滑落, 长须魔君话音颤颤:“尊、尊上, 为何——”
归览红瞳幽幽,分明是盯着穆无霜,口中的话却意有所指:“长老上了年纪糊涂, 恣意妄言。”
“既是这样, 以后就不必再说话了,免得祸从口出。”
少年语调平平,抬手虚虚在空中作出抓握动作。
与此同时, 长须魔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格格”声。
他目露惊惧, 双眼圆睁, 脖颈处像是被无形的力道捏紧了,下颔刹时抬高, 整个人顺着脖子的牵引被生生悬在了空中。
只片刻,脖子上就现出深紫色的淤血痕迹。
归览瞧了长须魔君片刻, 冷笑一声, 放下手。
长须魔君随着他收手的动作被重重砸落。
老魔君浑身颓然软倒,趴伏在地, 喉间剧烈粗重地“嗬嗬”喘着气。
殿前鸦雀无声, 只有长须魔君破风箱似的过气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剩余魔君魔众竿子一样立在原地, 低着头敛着眼, 大气不敢出。
归览收回手, 慢条斯理地抽出巾帕擦拭指尖。
少年完完整整地将手掌和手指揩了一遍, 扫了一眼众魔, 沉声道:“自以为是。”
他又睨一眼穆无霜, 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还你的。”
穆无霜闻言,疑惑目光落在归览绷紧的面色上。
归览却不再说话,只漠然地将面转向众魔君们。
几乎是他转过脸去的同时,这些魔君们就全都扑通一声跪倒,发抖着匍匐在地。
穆无霜站在归览身前,快要看醉了。
她设想了最糟糕的处境,但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归览竟然会出来帮她。
离谱,离大谱,离离原上谱。
视线里,归览踱步到一个跪伏在地的魔君面前,目光晦暗地挑起唇,俯身凑上前。
而后,他扬起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一点点摁上那魔的颅顶。
喀拉、喀拉、喀拉。
骨裂声响起。
迸发的眼珠,以及浓稠温热的黄白浆水,顺着少年纤长漂亮的手指,一点点滑落流淌下来。
穆无霜眼皮一跳,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一把拉起身旁的东寻转身就走。
小魔头杀人还是那么恶心,她是真的会吐。
快步走出殿宇之后,穆无霜和东寻两两相望,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迷茫。
她向东寻动动嘴唇,刚要开口,便听身后传来少年清朗嗓音:“穆无霜。”
穆无霜心惊胆战地回头,撞进一双冷若冰霜的红色瞳眸里。
少年容色精致昳丽,身如芝兰玉树。
平日里不觉,但此刻唇角带笑,真如霁风朗月一般温润清和,耀人眼目,无端令人心旌摇动。
他分明在笑,独独那对剔透漂亮的鸽血红眸冷得像是浸在冰水里。
寒凉彻骨。
归览眼神疏疏落在少女紧紧攥住东寻的那方桃红衣角,而后嗤笑一声。
他将字音咬得分明,一字一句问:“穆无霜。打算怎样谢我?”
穆无霜一怔。
她榆木一样的脑袋瓜此刻终于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对啊,她得谢谢归览。
穆无霜这次回宫,情形严峻,早在入宫门前,她心底就千回百转,早早地做好了万难的准备。
如今归览出手,将原本棘手的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不管怎样说,归览都是切切实实帮了她。
这份情必须承,也必须谢。
于是穆无霜认认真真板正了神色,郑重道:“大护法,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说完顿了顿,眉峰微微蹙起,神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只是我现在不清楚究竟要怎样感谢你。啊这样,”
少女犹疑片刻,飞速道:“我先回去想想怎么感谢你行吗?改日必定奉上大护法心仪的报酬!或者你直接说想要什么也行。”
穆无霜利索说完,心中略有自得。
啊,多么完美的说辞。
虽然一时间想不出究竟要送什么,但语速飞快,会让自己的话显得真诚不敷衍!
不敷衍的同时,又提出了完美的“改日再说”大法,当真是非常非常非常聪明的说话方式呢!
穆大师还在对自己的情商洋洋自得的时候,忽然发现归览的脸色不知何时变了。
他笑意骤消,面色阴鸷深沉,周身漫着一股冷意。
归览眉间浮起嘲弄:“改日?”
他轻佻一扯唇,不紧不慢道:“改日怕便是无期了。尊上倒会说笑,属下不过一介小魔,恐是等不到海枯石烂的日子呢。”
穆无霜被这一通话砸得懵了。
她呐呐开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大护法。”
归览又眼眉弯弯地一笑:“那尊上是什么意思?”
“是说属下累赘,不该插手闲事,搅乱一局棋?”
他点头,“也是,尊上修为超卓天魔,我这等闲杂鼠辈出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妄敢抢夺尊上一力降十会的风采。”
“这原本就不应该。一切全怪属下鼠目寸光,贪功好近,全然就是小人行径。”
他愈说眼底便愈冷,最后拊掌扬声道:“这样说来,属下罪该万死,决不该求奖赏恩赐。”
“如此,便请尊上赐我一死,正好功过相抵,如何?”
振振言辞中,少年殷红眼波潋滟,眼底闪烁的却不知是恶毒还是郁色。
穆无霜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忽然也就失了语。
她不明白归览在想什么,更不明白归览究竟为何这般激动。
方才自认话术完美无缺的喜悦在一瞬间被浇得尽数消弭,穆无霜捏了捏手心,觉得心底很有些无力。
身侧的东寻突然激动道:“归狗!你鸠占鹊巢,在尊上寝宫里大搞破坏,恐是早就布下了机关,你将尊上当什么?”
归览眉一挑。
他瞥了一眼东寻,声音发冷:“我将尊上当什么,又与你何干?”
“倒是心魔护法,成日腆着一张脸凑在尊上身旁,不知所图为何?”
少年语声凉凉,“旁的不说,心魔护法在当从主方面的表现还是十分惹眼的。”
“知趣的就闭上嘴。再给你家主子招惹麻烦,就和你主子当一个品种的白眼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以最阴阳怪气的语气针尖对麦芒。
而穆无霜站在一旁,瞧着二人冷语相对的模样,渐渐有些恍惚。
明明她自己才是两人争锋相对的源头,但偏偏站在一旁去看,身上的无力感倒仿佛在昭示着她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就在东寻气极开口反驳的当儿,穆无霜赶紧伸手按住了他,附在东寻耳边低声道:“心魔大人,且不要冲动。待我先回魔宫寝殿一趟,你候在宫外,如果有事我会通知你接应。”
她话音里有点绵软的无奈,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此时再多争议也是无谓。
穆无霜原是睚眦必报、被犯必定反唇相讥的性子,这会儿也失了心思和兴致,只想赶紧回去看看自己日常下榻的地方究竟怎么了。
东寻脸上神色犹然愤愤,但碍于穆无霜的意思,不好再继续发作,只是将头偏去一边,白眼翻得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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