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绥绥 第24章

作者:糖多令 标签: 玄幻仙侠

  “不拔,绥绥别再胡思乱想,弄得我像个大恶人。”裴焱回道。

  裴焱发了个誓让胡绥绥安心,胡绥绥笑嘻嘻倒进裴焱怀里,放出无限的娇媚神气:“裴裴果真是好人。”

  桌上的烛光映在胡绥绥的腮上,只说是红得可爱。裴焱不觉心中一动,趁势一搂,在腮上连亲数口,亲讫还用手指捏了一把,胡绥绥吃疼,白松松的腰扭动着,顺势拍掉在脸上作恶的手。

  谁知手指那刚冒点头的指甲再次划伤了裴焱。

  裴焱盯着手上的伤口,捉过胡绥绥的手,替她修指甲。

  胡绥绥欲哭无泪,畏畏缩缩,呆在裴焱怀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甲被剪去。

  没有指甲在背上抓挠,熄烛以后在榻上冲开肉阵的瞬间,裴焱舒爽得身儿震动,楼住惊鸿也似的姿态,低声把胡绥绥的名儿喊。

  ……

  次日天刚亮,一出寝室便有小奚奴来报,裴锋与程清今日要启程归乡了。裴焱差人备了一些路上所需品,并未露面相送。

  二人一离开,府衙的气氛不再死沉。

  不过裴姝今日还是闷闷不乐的,裴焱下番后陪她圆情了半个时辰,她自始至终都无笑意。

  歇息了一会儿,裴焱问:“姝儿怎又不高兴了?”

  裴姝撇撇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爹爹,姝儿今日又被小九姑遮了路。”

  裴姝抢过一只叫小九姑的猫的鱼。后来虽然还了鱼,还时不时拿鱼饷之,但一补饥疮后,小九姑心里还是会记恨着裴姝抢它鱼之事。

  每每裴姝买鱼而归,总能与小九姑在路上相见。

  小九姑在原地里株橛不移,做出夫猫鸷禽之状,?鬖毛发一根根竖起,拖着尾腔喵一声,眼里耀出不善的光。

  裴姝乞丕丕心惊,汁汁呼猫也无用,只能抛下一条鱼,打个滑擦,绕路间行。

  一只上户狐狸,被狸狌欺负得走路挺不起腰来,好是不中。裴姝含泪在记事册上这般写:打讹一次,无法补救是也。

  今日下课后在府衙附近玩耍,又一次被小九姑遮了路,裴姝愁眉苦脸问裴焱:“爹爹,您知道小九姑为什么这般凶吗?”

  “小九姑是狸狌,性子就是这般凶,难驯扰吧。”裴焱不勾思笑回。

  “不是呢。”裴姝摇头,慢慢白所以,“近春时,牝猫无牡猫相伴,唔,应该是……寂寞了吧。”

  小九姑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牝猫,色白,爪子通透如玉。

  裴焱正饮水解渴,闻裴姝这番稚言,水从口中噀出,良久哑口无言。

  这话是谁教她的?

  过了几日,裴姝蹲在府前和自己打鹊儿,等裴焱人情回来,开口就道:“爹爹,原来小九姑有牡猫相伴的,是一只衔蝉,那姝儿什么时候能有牡狐狸相伴呢?”

  裴焱心肝被摘了下来似,痛得脸色大改,抱起裴姝,好头好面,温言教导:“凡牡物,包括人,遇良难,遇坏易,牡物性情不定,如人七贫七富。姝儿还小,不懂这个理,不着急,不着急,不着急。”连说了三句不着急,自己心里却着急得慌。

  晚间和胡绥绥说提起裴姝想要牡狐狸相伴的事儿,一提起来心情十分激动,频拍榻板,总说世间无人配得上裴姝。

  “估摸着姝儿不是想要牡狐狸相伴。”胡绥绥二指撮着下巴,思考着回,“前些时日姝儿与绥绥说往后可以的话,要和渔夫恭喜,这样便日日能食鱼。”

  裴焱极其痛心:“痴也!痴也!”

  胡绥绥附和:“是有些痴了。”

  在外头流浪多年的小九姑,被一户爱猫的人家,用鱼和盐给聘去了。

  裴姝松了口气,被聘去了也好,以后走在路上再也不用避着小九姑了。

  小九姑被人聘去后澡了身,脏兮兮的白毛瞬间柔软发光,只有尾巴哪儿是黑乎乎的,如何也洗不干净,原来小九姑是一只雪里拖枪,脖挂又金锁,走起路来好不威风,蟠蜿而睡,又好不优雅。

  聘请它的那户人家,还聘了许多猫,有衔蝉、乌云盖雪、金瓶挂玉钩等,小九姑很快与它们打成了一片。

  然后小九姑就带着这些猫儿,一块来寻裴姝报仇。

  一日旁午,雪方停,裴焱在前院哪儿写信,晁巾阙与吐蕃前几日又打了起来,今次与往日不同,吐蕃被打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晁巾阙杀敌猛,但负了伤。不少刺史都送上书信慰问,周巡也让裴焱写封信送过去。

  裴焱拈着管,迟迟不落笔,一旁的周巡意绪无聊,把头一低,看见桌腿满是啮痕,无声道句奇怪,嘀咕着问:“府君家中养犬乎?”

  “无。”裴焱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问,简洁回话。

  “怪哉!那桌腿怎有啮痕如此?怪哉!怪哉!”周巡发出一声声惊叹。

  这下裴焱明白过来了,在纸上随意写了几个字,随口扯谎:“我手痒,抠的。”

  裴姝正值毁牙年龄,牙痒痒,总爱咬些坚硬物,她颇爱咬前院办公的桌腿。那张桌子红木制,香气淡淡,咬起来也不矼牙。

  裴姝把四个腿儿都咬了一遍,裴焱不曾制止过。

  言次间,眼前“嗖”的闪过一团白影,直往后院奔去。

  白影消失,空中漂浮着几团白毛。

  周巡眼力佳,看清了白影是何物了,是一只穿了松绿花袄的小狐狸,他问:“府君,方才有只狐狸跑过去了……”

  “呵呵……”裴焱也看清了,那狐狸不就是裴姝吗?

  毕露原形,还跑得这么着急,不知遇到了何事。裴焱讪笑着分辩:“翁翁眼错了罢,我什么也没瞧见啊。”

  话音刚落,小九姑出现,带着一群猫儿嗅着裴姝的气味奔去。

  又是狐狸又是猫的,周巡挠头好生纳闷:“府君的后院是有什么好东西吗?”

  看见气势汹汹的小九姑,裴焱暗叫不好,把手中的笔一扔,匆匆往后院去。

  到了后院,只见化成狐狸的裴姝被数只猫儿紧追不舍,她边跑边打唤胡绥绥:“阿娘!阿娘!快救救姝儿。”

第46章 狐狸与猫与母鸡

  胡绥绥正在睡觉,听见呼叫声,猛地从房内窜出,护着裴姝和小九姑打架,打出了当年在黄草山保护母鸡妹妹的气势,被猫爪抓下一团一团的毛仍继续战斗,张嘴咬猫儿的头,还喌喌呼母鸡:“母鸡妹妹快来。”

  母鸡见呼,咯咯乱叫,扑扇着翅膀赶来,用那尖利的嘴,下死劲儿啄猫儿的头。

  好在后院里无杂人在。

  裴姝从肚皮出来后,常控制不住会露出狐狸耳或者尾巴,怕被人发现,裴焱下命令,未经允许不许来后院。

  这画面若被人瞧去了,可是会被人写进话本里。

  一群猫儿坐窝儿打不过一只护女心切的狐狸和一只母鸡,纷纷哀嚎一声,逾墙而走。

  裴焱愣住了,原来胡绥绥的嘴巴能张如此大,大到可以吞进一个猫头,从前她咬他,口中还是留了一点情的。

  胡绥绥受伤严重,秃了几处,创口也有好几处,但她皮糙肉厚,感觉不到疼,打赢以后,便化成人样,抱起蹲在花阴下瑟瑟发抖,还未变成人形的裴姝,两眼含泪,仔细检查她的伤势:“呜呜呜,姝儿可有受伤?”

  “回阿娘,姝儿没有受伤呢!”裴姝挥舞着前爪,眨眼间变成人,眼里有光,她的阿娘好厉害,能咬爹爹,还能咬猫儿。

  裴姝没有受伤,胡绥绥不安的心安静下来。裴焱靠近,接过胡绥绥手中的裴姝,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问:“今日姝儿怎又惹着小九姑了?”

  “不知道呢。”裴姝用干净的手背擦擦眼睛,“姝儿走在路上,它就带着一群猫儿,远远地就遮了姝儿的路。来势汹汹,姝儿可怕可怕了,两只腿跑不快,就变成四条腿跑回府,没想到它们会追进府来,爹爹,姝儿可怕可怕的。”

  虽说没有受伤,但裴姝被吓破了胆,再不敢独自一人去市曹买鱼,听见奇怪的声响,撒履就跑,比受追的偷儿跑得快,且当晚还突然发起了热。

  裴姝身子骨坚,从来是冬不怕寒冷,夏不怕炎热,在刚解冻的池子里泡一泡都不会打喷嚏,这是她第一回 生病,裴焱和胡绥绥两人急得甩手顿足,没日没夜倒替着照顾她。

  裴姝病时不忘鱼味,咂咂嘴,常出谵语:

  “阿娘,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爹爹,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裴姝在榻上躺了四天,最后吃了一锅胡绥绥做的柳惊鱼才起疾,再不需严君来照顾,结果当天晚上小九姑又来了。

  斗移漏转,约略三更,裴姝睡得正酣,忽然头顶传来鞭炮一样的响声,劈里啪啦的,久久不绝,她热突突被吓醒。

  小九姑在屋顶上乱跑,蓄意弄出响声来吓唬裴姝,接连几日都是如此。裴姝泪下如雨,抱起枕头跑去找胡绥绥:“姝儿想与阿娘一块睡。”

  得知裴姝不敢独自睡觉的原因,胡绥绥忒气,气不过自己的姑娘被一只猫儿这般欺,次日刚到熄烛入睡时分,她变成狐狸,上屋顶去等待小九姑的到来。

  狐狸毛发白折折,与冰雪融为一色,小九姑当晚势汹汹步月而来,并未察觉屋顶上有一只狐狸。

  张个眼慢,胡绥绥斜刺里窜出,扑向小九姑,与之打成一团。

  狐狸体型比猫儿大一些,爪子也比猫儿的爪子锋利,小九姑不是胡绥绥的个儿,很快就和当日那样,狼狈逃去。

  胡绥绥犹觉气未消,寻了个月圆的时候,带着母鸡去黄草山里呼来姑姑姨姨,与小九姑及小九姑的好友们在山下约了一架。

  打得是不可开交,毛发飘飘,双方都打秃了,皮开肉绽的,还不肯收手,裴焱如何都劝不住。

  最后又是小九姑败也。

  连在胡绥绥面前吃亏,小九姑被折了气势,后来不敢再出现。即使出现,也只揣了前爪,藏起尾巴,趴在高处,两只眼皮垂垂,幽怨地望着裴姝颤颤地喵一声。

  总之不敢再挥爪,毫无势焰可说。

  裴姝将此事告诉了裴焱,裴焱哈哈大笑,说:“它应当是被你阿娘震住了,不敢再欺负姝儿了吧。”

  饶是裴焱这般说,裴姝仍是不敢出门:“可是姝儿还是可怕可怕的,爹爹,以后你不忙的时候,还是陪姝儿去买鱼吧。”

  “好。”裴焱当即答应。

  “爹爹你可好可好了。”裴姝眉开眼笑,在原地一蹦一跳。

  裴姝话里总爱带着一个可字,吃到好吃的,会说可香可香了,骨头碰着了,就说可疼可疼了,害怕时就说可怕可怕。而胡绥绥喜欢在话尾加个是也,裴焱左边听“可”,右边听“是也”,有时心情飘荡,说出的话带可也带是也:

  “可闲了是也。”

  “可香了是也。”

  “姝儿可乖了是也。”

  听着以为他在与人扯娇。

  裴姝好不容易练大的胆子,一天之内就变小了,出门必要人陪同。有时候裴焱和胡绥绥忙,陪不得她去买鱼,她就会去问周巡:“翁翁,您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周巡这个老头一生未恭喜,无儿无女,裴姝乖巧可爱,他还蛮喜欢,相处久了,越发喜欢。当裴姝问他能不能陪她去买鱼,他立即搁了手头的事儿,拿上钓鱼的工具带着裴姝去江边钓鱼:“不用买鱼,翁翁给姝儿钓大鱼。”

  过了五天,裴焱去州学视察,视察讫,就手接下课的裴姝回家。上马车前,裴姝试探性地问:“爹爹,今日能给姝儿多点银子吗?”

  每当裴姝要出门买鱼,裴焱会给她一些银子,银子不多,仅够买一、两条鱼。姑娘庚齿卑,满足了口欲,物欲便是淡淡,不曾开口索要更多的银子,忽来索银,裴焱好奇极了,发问:“为何?”

  话未悬口,裴姝喉咙哽咽,先流了几滴泪花,失口道:“爹爹,姝儿知道小九姑为何这般凶了。”

  哭声断断续续,而说话声颤涩模糊,裴焱蹲下身子,静等裴姝的解释。

  “姝儿当时抢的鱼儿,是小九姑辛辛苦苦从冰河里抓来给它生病的阿娘吃的,姝儿抢走后,它和阿娘在寒风里受饿……它的阿娘最后没能熬过那个夜晚。如、如果姝儿没有因为失志而抢鱼,或许是能熬过去的。因为姝儿害死了小九姑的阿娘,所以她才这么凶。”

  说到务头裴姝打了个嗝,隔停止后哭得愈凶,哭声一声大过一声,吊在腮边的眼泪就没凉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把眼睛胶到他们这处来。

  抢鱼之事,裴焱当初处分过裴姝几句,没想一条鱼背后还有这么一件伤心事,裴焱心里叹起气来,裴姝哭得伤心,他听着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