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玄
谢知寒想要爬起来,但在她的压制下,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轻轻地踩住他的肢体,比起微弱疼痛来说,更难忍的是他心里爆发的羞愧和创伤。
谢道长没能逃开,他纤瘦的手腕被骨尾磨红了,发梢垂落在地上,难熬地气息不稳,连意识都有点迟钝恍惚起来,控制不住地抚摸她的尾巴。
黎翡压住他的衣衫,低下身,指尖魔化露出尖锐的指甲,不紧不慢地划开他的道服。
撕拉。
裂帛声响的堪称清脆。
黎翡看着他,伸手捧住谢知寒的脸颊,把他眼角的泪擦去,轻轻地道:“谢道长,每一口血都不是白喝的。”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我们开始结账吧。”黎翡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愉快,“你放心,我很珍惜你,不会把你弄坏的。”
……
彻底驱除血妖的毒素,需要喂养他四十九天。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效果是很显著的。谢知寒逐渐不会在白天昏昏欲睡,也不会害怕阳光照射。
可惜,他大部分时间还是睡过去的。情毒发作得很厉害,就算黎翡每次都有好好喂他,不管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但只要喝不到尾针里的毒素,谢知寒就没办法真正平息一段时间。
这次黎翡对他的反应很注意,没有让谢道长昏昏沉沉的时候找到机会。他真的不能再汲取毒素了。就算黎翡不太清楚这东西的效果,也意识到过量的毒可能会让他变成只知道往自己怀里钻、每天爬过来求.欢的某种奴隶或者炉.鼎……他真的会受不了到想自尽的。
无妄殿外雨声淅沥。
谢知寒醒过来时,已经习惯身体上的疼痛发软。他望了一下,见到帘外跟伏月天等人说话的黎翡。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知寒转头看去,见到椅子上坐着无念,他似乎抱着个人,应该是黎翡提到过的福儿,只不过谢知寒看不到福儿。
他迟钝地意识到,熟悉是因为两人的声线基本相同。
剑尊阁下衣冠整洁,乌发雪衣。他跟怀里的小福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她放了下去,抬头看着谢知寒。
两人进行了短暂的对视。
没有人移开视线。这是前世今生最直接的一次观察和审视。
谢知寒的前半生,是一个很符合世俗印象的蓬莱修道人。他严于律己,对自己的欲.望、举止,都有近乎苛刻的克制和要求。但这些严苛早就被打破了,他的自律被摔得稀碎,这完全成为了一种令他羞愧难当的弱点。
如果有别的知情人,以此来讽刺他虚伪。谢知寒恐怕只是沉默不会反驳。
但无念是最不会拿这些来讽刺他的人。他唯一的无底线的放纵就是黎翡,黎翡对他做任何事,他都不会觉得为难和煎熬。
“剑尊阁下。”谢知寒的嗓音还很哑,他掩着唇,不舒服地轻轻咳嗽。
他总是被弄得很可怜。
“我说得是有效的,”无念心平气和地调整了一下措辞,跟他道,“再过几天应该就完全恢复了。”
“……多谢。”谢知寒道。
“你答谢我的时候,似乎不怎么真诚。”无念淡淡地道,他倒也没有不高兴,“你很介意我在旁边看着吗?”
谢知寒忍了忍,静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介意才是人之常情。”
“嗯……”无念考虑着说,“我就不会在意。如果她愿意的话,有别人看也无所谓,这样谁靠近她时被我杀了,就该明白自己的死因。”
谢知寒:“……你跟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是他们把我误解了。”
第50章 伤心
“连我也把你误解了。”谢知寒道。
无念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他这么说,反而深入问他:“你怨恨我么?”
怨恨?本应当是这样的。即便不恨,对于这个因为轮回转世的关系就把他拉下水的人,谢知寒也难免会产生些责怪和怨怼。他曾经几次三番地拷问自己,质疑这片不可反抗的宿命。
在他最初被黎翡抓走,连惩戒和喜怒都被冠以另一人的名字时,谢知寒无法不迁怒于他。
“似乎有过。”谢知寒道,“如今也没有了。有时还会觉得……剑尊阁下,你有些可悲。”
“可悲?”无念的视线凝滞在他身上。
谢知寒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没有系好的单薄内衫,肩头披着黎翡的深红色外衣。这种浓烈的颜色更加衬托出他褪去颜色的银眸。
“难道不是吗。”谢知寒道,“你纵容她对你做的一切,引导她依赖你、信任你。可却只敢以知己好友的名义得到她的陪伴,连坦白直言的勇气都没有。”
无念静默地注视着他。
“剑尊阁下一定有无数机会,教黎姑娘怎样是知己,怎样才是爱侣。”他轻轻地道,多日劳累的嗓子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细微地磨过一样,“但你却没有仔细地告诉她。是畏惧吗?怕她对待其他朋友的态度,跟对你是一样的,所谓的‘绝代双骄’,不过是世人多疑的杜撰。无念剑尊,你怕得不到她,反而会失去她。”
“你想起了多少?”无念忽然道。
“没有多少。”谢知寒咳嗽了两声,他的长发铺落在深红外衣上,漆黑的发丝遮盖住黎翡衣服上暗金花纹,“这不是我通过秘术想起来的。我只能得到回忆的画面,不能读到你的心。剑尊阁下,这是我猜的。”
无念笑了一下:“你猜得很准。”
“原来你也承认。”谢知寒轻叹道,“一生孤寒的剑修,本应用剑斩去一些烦乱神思,所有阻碍,一心破之,这是你在剑阵书谱上写到过的。可事到眼前,你的剑却迟钝不堪,连坦诚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修为突破、登临造化。”
“那不只是坦诚,”无念的态度反而很温和,“大抵,也会是一次诀别。”
诀别……
谢知寒忍不住想起他的诀别。在材料逐渐集齐、指日可待的某一天,黎姑娘就不再有他这么……这么脆弱的玩具了。
“人在面对诀别的时刻,都会胆怯的。”无念看着他道,“她是魔族,魔族不与外族通婚,你不清楚吗?想要让她跟我双修,只需要一些哄骗和引导,可是想要让她与人两情相悦,即便是走遍九天十地,我也没有寻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你总该试一试……”
“要是她不愿意,连我此前苦心经营的关系,也都要失去了。”他说。
谢知寒稍微沉默,随后道:“你的剑钝了,心也空了。”
无念很平静地看着他:“那你呢。”
谢知寒怔了一下,他伸手拢住肩膀上的披风,垂下眼帘:“我?”
“你是我的转世,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恩师坐下修道习剑,半生疏远人烟,只会为苍生大局着想,几乎没有私欲。九如对你很好,这是因为你很像最初的我。”
谢知寒道:“这种话就不必说了。”
“很介意?”无念微笑道,“难道你跟我不同?还是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知道你有些时候是有意放纵、有心顺从她的?谢知寒,不要太过自欺欺人了。”
谢知寒无言反驳,他抵着唇,喉咙干哑地发疼,便起身倒了杯茶,捧起来润过咽喉。
随着他的动作,扣在脚踝上的锁链清脆地微响。这是因为谢道长受不住疼,偶尔快慰和疼痛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想赶快逃离,从她身边爬远躲避。黎翡不想让他离得太远,就重新打了一副锁链,勾着链子把人扯回来了,上面的铃铛总是叮当乱撞。
“你连这个都能顺从,还有什么会不答应她。”无念道,“林云展天性古板固执、严苛刁钻,没想到会把你教得这么身段柔软,逆来顺受。”
“你再讽刺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谢知寒喝了口茶道。
无念哑然半晌,无奈地摇头。他让小福坐在旁边自己玩一会儿,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身体里应该积蓄了很多毒素。”
“我知道。”
“这几天你发作得这么厉害。”无念斟酌着道,“尾针毒素的量应该早就成瘾了。只不过她一直控制着,没有刺伤你,也并不给你喝,不然的话,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机会?”
无念瞥了他一眼,说:“怀孕。”
“咳咳……”谢知寒呛了一口茶,水在受伤的嗓子里炸开,气息一下子全乱了,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脖颈憋得泛红,好半晌才顺过气来,用那种震惊又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无念依然平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知寒连忙问,“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我之前想跟她……她都怕把我弄坏掉,没有成功。而且黎姑娘的病还没治好,她不想有孩子的。”
“那你不想吗?”
“我……”谢知寒的话停了一下,他迟疑一瞬,语气慢慢缓和下来,“我不能,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在化神修士里,你的年龄非常小。”无念道,“魔族的孕期只有一年,不过蛋要孵化很久。”
剑尊阁下知道的这么清楚,很难不怀疑他当初想过用孩子绑住黎翡,他们两人收过这么多义子义女,在异种祸世后期又收养了小福,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他上位的策略。
谢知寒思考到这里,忽然觉得剑尊的做法明里暗里跟逼婚似的,透着一股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味道。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他是没有成功了。
“如果我早知道上古魔族能够通过毒素改造身体,来决定孕育方,我何须那么……”剑尊的话轻微一顿,他博古通今,很多人都觉得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到了死后,他才知道自己苦求不得的结果,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达成,“有时候我真的会嫉妒你的,谢知寒。”
“可她又不是上古魔族……”
“王族血脉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返祖,”剑尊道,“所以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可能而已。至于要实践多少次才能成功……我都没跟她生过,怎么指导你?”
谢知寒:“……”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不要再渴望她的毒了。”无念道,“我知道你已经成瘾了,我可以告诉你戒.断的方法。对于其他种族的修士来说,魔族幼崽是个可怕的寄生体,几乎没有双方都活下来的,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谢知寒:“……剑尊大人,这话是不是带着你的私心。”
“是啊。”他倒没掩藏,“她要是跟你有了子嗣,我会很想杀了你的,我对你的宽容只到这里为止了。”
谢知寒还处在诧异震惊当中,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帘外响起魔族将领行礼告退的声音,黎翡走了进来。
她没穿得太正式,外披留在谢知寒身上了,没有佩甲。而且还有点聊困了,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下两人,坐在谢知寒面前,伸手倒茶,问:“你跟他聊什么了?”
无念低头把小福拉起来,假装什么都没说。
福娘也乖乖地被抱起来,坐在干爹腿上,她抱着无念的胳膊,小声跟他道:“娘怎么不问你呀。”
“她觉得我会说谎。”无念道。
“哦……”小福懵懵懂懂地点头,扭过脸看着她一爹。
乍一问谢知寒,他还没从刚才那个消息里回过神,有点愣愣地看着她,措辞了一下,道:“我们没说……什么。”
黎翡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下半句。
“说了点,不确定的事。”他道。
黎翡凑过去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她其实不太会审讯别人,哪怕是当初对谢知寒的审问和惩戒,也不过让属下去操办处理的。但这股滚热的气息逼压过来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乱了呼吸——完了,他的情绪和欲.望起伏,几乎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只要黎翡这样认真地盯着他,谢知寒就恍惚感觉到心口的怦然跳动和开始紧张的身躯。
这种神经绷紧、期待被占有的错觉,让谢道长又深深地陷入自责和愧疚当中,他仓促地别开视线,控制着声音道:“你要是想听就能窥探到,何必过来问我。”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的。”黎翡支着下颔,“喝够了我的血,这就开始翻脸不认账啦?谢念之,我对你好得可不止一点半点,你居然对我不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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