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坐一坐,等月出。”令梨拉着伽野坐到水潭边,“月圆之时仙府门开,我要进仙府取一样法器。”
她坦然席地而坐,伽野撩起道袍坐到令梨身边,和她膝盖挨着膝盖。
时候尚早,令梨掷了一道灵气入水,卷起一枝白月魔昙捏在指尖。
白月魔昙是剧毒之花,化神期以下修士嗅之即死,令梨回忆起当初她避之如虎的态度,忍不住笑了。
“我当时被他硬塞了一嘴花瓣,咽下去的时候怀疑自己五脏六腑都要流血。”令梨咬下昙花花瓣,含在牙齿间咀嚼。
馥郁的花香萦绕在唇舌中,她细嚼慢咽,品出一些好滋味。
伽野看着令梨鼓起的腮帮,忽然凑上前,跟着咬了一口花瓣。
他囫囵吞枣般咽了,皱着鼻子,明显不喜欢魔昙的香味。
除了梨花香之外,他什么香料都不喜欢,刺鼻子。
“小心花粉过敏。”令梨晃了晃花枝,“仙府中种了很多莹蓝铃兰,漂亮得很,剧毒无比,呼吸间可见毒素起伏。”
“这么危险?”伽野若有所思,“仙府里的法器,是要用在无心剑尊身上?”
“聪明猫猫。”令梨夸他,用花枝搔伽野鼻尖,“我又不傻,大乘期对阵渡劫期可不是什么公平的战斗。”
“他在修为上占我便宜,我要在别的地方占回来。”
令梨语气轻快,不像在谈一场注定你死我活的战斗。
她显然有自己的计划,取了仙府里的法器,令梨便要转道回凌云剑宗了。
以叛宗者的身份,提剑指向剑道第一人。
水潭涟漪微荡,清风徐来,耐心等月出的令梨哼着简单的小调,她的膝盖被伽野捂热,搭在膝头的素手碰到少年的小腿,被他抓着挠了几下掌心。
令梨痒得直躲,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和伽野说起闯仙府的经历。
美丽剧毒的莹蓝铃兰,毒门与剑门交替的艰难考验,以及最后的拦路虎,名为“唤忆”的幻境。
“飞升前辈留下的幻境轻易困住了一位大乘期尊者,即使是沈无,也无法短时间挣脱。”
“唤忆会带人回到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最难忘怀节点。”令梨托腮,“我不知道沈无有什么深刻的过往,也不关心,我用唤忆不是来替他解开心魔的。”
令梨手握仙府的钥匙,她进过仙府的核心,她知道唤忆被飞升前辈设定成斩心魔的法器,但它能做到的远不止如此。
令梨当初能进薄念慈的幻境,是因为他们之间建立了严苛的契约。
还有一种方式,能让两个人进入同一个幻境。
——当他们同时作为同一段记忆的主人公时。
“我和沈无至今只见过三面。”
令梨竖起三根手指。
“百年前,我的结婴大典。”
“风云会事毕,拜见宗主峰。”
“以及——”令梨一字一顿,“最早最早之前,我诞生的那天。”
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终结。
曾被男人抽去剑骨抛到野狗徘徊的院墙边的女婴终于睁开了孱弱的眼皮,漆黑的眼眸看向她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小梨:磨剑ing
第185章 修仙第一百八十五天
◎叛宗的恶人回来了◎
中州与东海交界之地, 广阔的山脉遮天蔽日。
一队少年少女行走在山脊上,如攀登巨石的蚂蚁列队而行,仰头望向宏伟的仙家宗门。
“这便是凌云剑宗吗?”后背湿透的少年停下脚步喘.息, 艰难挪动酸涩的双腿。
“二哥,莫要气馁。”他的妹妹伸手拍打兄长的背后, 鼓励道, “只要攀上天梯, 咱们也是凌云剑宗门人了。”
“可没那么简单。”爬得最高的姑娘回头道, “凌云剑宗乃正道第一宗!入宗考试严格着呢, 爬上天梯只是个开头,还有笔试、面试、第二轮面试……入宗后年年期末考核,挂科太多的弟子要被逐出宗门!”
考上宗门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地狱在后头。
刘二郎和刘小妹也听说过凌云剑宗可怕的学分制度,卖消息给他们的人悄悄说,外门有弟子兼职代签到代做笔记的副业, 需要可以加联系方式下单, 一键解决未来一切烦恼。
“从前副业做得最风生水起的一位前辈是宗门近百年最传奇的人物。”卖消息的人一脸憧憬道, “便宜实惠,无所不能, 使命必达——她还在宗门的时候, 我们外门弟子的日子多么快活!”
“这位厉害的前辈如今不在宗门吗?”刘二郎追问。
外门弟子一脸讳莫如深,他指了指宗主峰的方向:“不可说, 不可说啊。你若想瞻仰前辈尊容, 就去找这些年最轰动的追杀令看看吧。”
刘二郎和刘小妹好奇得抓心挠肺, 依言去找了凌云剑宗发布的追杀令。
他们在修士论坛上瞻仰了这位前辈传奇的一生。
从身兼数职的打工皇帝客服小梨, 到毅然决然叛宗下山的化神道君, 令梨流传在外最广的画像不是她的入宗登记照, 而是她分别在魔域通缉令和正道追杀令上的逃犯照!
顶流,绝对的顶流,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做梦都想采访的厉害人物,自由洒脱,狂放不羁,生活处处修罗场,一年活了旁人一辈子的精彩程度。
“曾几何时,前辈也如我们一样爬过凌云剑宗长长的天梯,参加入宗考核,成为一名岌岌无名的外门弟子。”刘二郎感叹道。
他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完前辈走过的路,以此明志!
刘二郎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埋头苦走。
一只纤细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慢悠悠坠在队伍后面的人几步赶上来,悄声问:“道友,需要督促服务吗?”
天梯太高,向下看去有如坠深渊的眩晕感,刘二郎于是没有回头,只问:“督促服务是何物?”
“保你一定能爬上天梯的服务。”身后人笑眯眯地说,“路阻且长,难免疲惫难当,心中一口气若是松懈下来,天梯注定是走不完的。唯有一鼓作气,方能青云直上。”
此话有理,刘二郎好奇道:“若我购买督促服务,道友怎样送我青云直上?”
“简单。”坚硬的剑尖抵上刘二郎后背,那人慢声道,“落后一步,心口捅穿,这么一来道友可有动力了?”
刘二郎的双腿顿时打起了颤。
“二哥?”走到前面的刘小妹扭头看向汗如雨下的兄长,疑惑道,“你傻愣着作甚,咱们要在天黑前上山啊。”
“我、我!”刘二郎想喊救命,抵在他背上的硬物忽然敲了敲他的肩膀,他又听见一声笑。
刘二郎余光看去,才发觉长剑未曾出鞘。
他不免松一口气,又有些恼怒:“同为新晋弟子,姑娘作甚故意恐吓我?”
他嗅到好闻的梨花清香,落后他一步的人说话轻声细语,如溪涧清风拂面。
“恐吓?我只是想着顺路赚一笔外快。”她说,“很久没在凌云剑宗做生意了,有些怀念。”
刘二郎被勾起了好奇心,按理说爬天梯的只有想入凌云剑宗的修士,难道身后的姑娘是往届的落选者,如今又来爬天梯参加入宗考核?
他心里想着,嘴巴忍不住问了出声。
“嗯……的确,我不能算是凌云剑宗弟子。”走在刘二郎身后的少女摸摸下巴,“我倒是不介意再参加一次入宗考核,只怕监考官不敢给我考卷。”
刘二郎脑袋一懵,他再欲追问天色却已不早,登天梯的队伍集体加快脚步,不给他回头追问的机会。
一行人大步跨越台阶,压榨体能,走得双腿酸胀也不敢停下,生怕一口气泄下无法再起。
陆续有人掉队,有人摔倒,刘二郎越走越急,他仰头看向云中的山巅,浅浅的梨花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身后的女修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如闲庭漫步。
她永远保持落后一步的距离,无论刘二郎突然加速还是踉跄后退,都如他的影子般游离自如,叫人心中惶恐。
单这门步法便极了不得!刘二郎很想回头看一看女子真容,和她结拜论一论交情,却碍于天梯时限,只好暗自打气:等到终点必鼓起勇气问姑娘姓名!
有了目标,他心头火热,竟真赶在天黑前攀上天梯,大松口气。
刘二郎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湿漉漉的袖子抹去额头的热汗。
“姑娘,敢问姑娘姓名?”他仰起头,终于看到跟了他一路的少女。
她越过刘二郎走向凌云剑宗入口,衣角扬起不染尘埃,背后黑金色的长剑藏锋于内。
夕阳西垂,温暖朦胧的光映在她清丽的容颜上,她神色安宁平静,仿佛是来拜访一位故人。
那张脸莫名眼熟,仿佛在许多地方看过,令人印象深刻。
刘二郎呆愣愣地坐着,入宗考核的外门弟子走来几人安排他们。
身着凌云剑宗统一道袍的外门弟子们或迟疑或犹豫地看向剑修少女,嘴巴张开又闭上,有人低头用力揉了揉眼眶,一脸难以置信。
诡异的寂静在天梯边蔓延,远远等着外门弟子领人过来的长老不满地走来,当即便要呵斥。
“闻人长老。”令梨笑着打了声招呼,“多年不见,长老身体康健。”
闻人长老一怔,他下意识地回答:“老夫一切都好,敢问道友——你、你是!”
他满脸赫然,向后大退一步,指向令梨的手臂不住地颤抖。
“非凌云剑宗门人,来访必登天梯。”令梨不在意他的惊恐,礼貌地说,“我的规矩大抵是不差的。”
非凌云剑宗门人——刘二郎和其他人终于确定了脑海里荒谬的念头,这个人、这位女剑修、这张和追杀令上一模一样的面孔!
闻人长老思绪瞬间混乱,讷讷不得语。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似乎什么都做不得。
欢天喜地迎令梨进宗门?肯定不行,她是登上凌云剑宗追杀令的人物,是板上钉钉的叛宗者,就算宗中百分之九十的弟子都崇拜她崇拜得不行,令梨也是敌人。
怒喝一声提剑向令梨杀去?饶了他这把老骨头吧,昔年令梨筑基他元婴,而后令梨化神他元婴,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境界一升再升,闻人长老可是一步都没踏出去。
拿什么打,拿他的骨灰打吗?
闻人长老进退两难,恨不得飞上宗主峰拽着徐宣阁的衣领把他丢下来收拾局面,这根本不是他小小元婴长老能管的事!
他急得额头冒汗,令梨并不为难人,只偏头看了看摊在地上的刘二郎等人,客气道:“闻人长老不是来主持新弟子入门一事的么?别耽误了公事。”
闻人长老如蒙大赦,他赶紧挥一挥手:“爬上天梯的弟子随我来,进行第一轮笔试。”
天梯边的弟子作鸟兽状散开,闻人长老知道,叛宗者令梨归来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宗门,惊动凌云剑宗真正的大人物。
比如宗主峰的徐宣阁,比如久居宗门再未下山一步的宿回云。
闻人长老赶鸭子似的把弟子们都赶进考场,忽然,他身后冰冷剑气如狂风呼啸,震得他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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