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江梅引又低头看云镜,跟容仪章约好了待会儿去临云宗外城吃饭。
余长老自讨没趣,骂骂咧咧走了。
江梅引翻着云镜,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江梅引头都没抬:“都修都修,很乖,很漂亮,软软的……蔺浮玉?”
蔺浮玉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江梅引耸肩一笑:“妹妹啊,我们长老想拐妹妹回望月派修符。”
蔺浮玉不满,强调:“她是临云宗大小姐。”
“她修符啊,”江梅引拖长尾音,“你们临云宗的符道赶八百年都赶不上我们望月派。”
蔺浮玉冷冷睨他一眼。
江梅引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问他:“怎么了。”
“宗主掌门们传秘境大比前十去主殿回话。”蔺浮玉说。
江梅引:“那我去喊公主。”
蔺浮玉点了点头,问:“蔺绮呢。”
江梅引摇头:“不知道。”
**
广阔的场地上满是雪,清白一片。
巨大的石碑矗立在雪地上,金色的字迹瑰丽梦幻,如流金一般。
金色的名称代表这个人活着,若是有人的姓名黯淡,则代表这个人不幸在秘境中死去。
石碑上的名字本来灰了一大片,现在一个一个重新亮起。
纯白的光粒子漂浮在空中,如白鸟尾羽一般圣洁干净。
粒子起起落落,似一场纷纷扬扬永不终止的大雪,白光触及雪地的瞬间,渐渐凝成一个人形虚影。
场上响起哭声、惊呼声,在嘈杂的喧闹中,虚影实化,死者还生。
石碑上,又有金光亮起。
重生的是一个穿青色衣裳的腼腆青年,他站在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抓抓自己的长发,眸中流出难以言表的喜悦。
一个姑娘原本站在他对角四下张望,看见他的瞬间,眸中盈盈有泪,想也不想便飞奔而去。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青衣年轻人欣喜若狂,抱着自己的心上人转了一圈,空气似乎都变得青涩炽热。
蔺绮坐在一棵枯树的树枝上,向右倚着树干,目不转睛望着演武场,看起来乖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碎雪自树干上簌簌落下,落在她卷翘的长睫上,沾湿了眼睛。
蔺绮眼睛不舒服,伸手揉了揉,越揉眼角越红。
看见这一幕,蔺绮才知道秘境里,姐姐手里那些白光粒子到底是什么。
——是死在秘境里的修士的灵魂。
演武场上,蔺浮玉和江梅引并肩走出去,不知道江梅引说了什么,蔺浮玉皱眉看他,江梅引笑吟吟拍了拍他的肩,两人一起出了演武场。雪地上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言笑晏晏,嘻嘻哈哈。
蔺绮睁着一双乌黑眼眸,一动不动看演武场上的白光。
石碑上,名字一个个重新亮起。
渐渐的,演武场上的人愈发少,雪地越发空旷也越发冷清。
金光铺满雪地。
——恍若神迹。
一粒雪花落在衣领里,雪水融化,蔺绮感觉有点冷,抬眸往前看,才知道时已近黄昏,天上又下雪了。
蔺绮心中忽而涌起一阵空前绝后的委屈。
明明知道她等的人不会重新活过来,她还是固执地待在这里等,好像等了就能等到一样。
但姐姐救不了他自己。
她分明等不到。
等不到才是正常的,可她就是很难过。
她刚刚开始喜欢少年姐姐,他就不要她了。
袖袖小猫沮丧地问:这怎么可以呢……不可以吧。
可他分明不要她了。
洋洋洒洒的雪落下来,混着黄昏时的璀璨金光,蔺绮觉得太冷了,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只,倚着树干自闭了一会儿,半晌,自己抹干眼泪,撑着树干往下跳,跳到雪地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她扶住树干才站稳。
路上的人并不多。
蔺绮沿着山道回霜雪天,她在霜雪天的传送阵法外,看见几个临云宗长老。
蔺绮不认识他们,她现在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她转身又沿着来路回去。
她站在山道岔路口,迷茫了一会儿,不知道去哪儿。
天地那么大,她好像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她本可以去找姐姐,但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蔺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几个临云宗弟子路过,说卦圣出世,现借住在莲光峰。她眨了眨眼睛,那几个弟子哎了一声,叫住她:“大小姐!首席师兄在找您。”
蔺绮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去找哥哥。”
说着,她抬脚往前走。
“大小姐……”
一个弟子讪讪挠了挠头发,望着蔺绮离去的方向:“首席师兄不在那个方向啊。”
**
蔺绮在临云宗里绕了一段路,才找到莲光峰在哪儿。
莲光峰里有四时阵法,即使是冬天,峰上花树仍旧灼灼盛放,蔺绮路过一树山茶,身上沾了些清静冷淡的山茶花香。
雪地上光亮清白,似月光星影。
蔺绮走到一半被人拦住。
莲光峰上驻守的是望月派内门弟子,他们不认识蔺绮,注意到响动,霍地拔出长剑。
“铮——”地一声。
雪地上响起清脆剑鸣。
几把利剑指向同一个人。
驻守弟子垂眸,只见山道上,一个少女安安静静站着,被那么多把剑指着也丝毫不惧。
她穿着一件干净柔软的白色长裙,外罩鲜红裙纱,裙纱上有金线,金光熠熠,将少女衬得愈发清贵端雅。
她抬眸望过来,眼眸乌黑,眸光盈盈带星,好看得晃眼。
一个驻守弟子被她晃了一下,脸蹭地一下红了,他作出端正态度,公事公办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蔺绮软声道:“我是蔺绮,是卦圣让我来的。”
姐姐是容涯仙尊的话,林守是卦圣也十分合乎常理了。
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一个人朝她拱手:“蔺大小姐稍等,容我先去通传。”
蔺绮点头,在原地乖乖等着。
没一会儿的工夫,去通传的人回来,对蔺绮温和说:“大小姐,老祖让您进去。”
蔺绮向他道谢,抬脚往里走,她沿着山道往上,一抬眸,林守照旧一身黑衣,长身鹤立站在覆满白雪的石板上,他把自己弄干净之后,看起来也十分俊美体面。
蔺绮仰头望他。
林守三步作两步来到她身边,不敢置信道:“疯了?”
“那么大雪还到处乱跑,你现在没多少灵气吧,你不怕害病啊,你可真是祖宗。”
“林清听竟然肯放你出来!”
“他不是带你去采荷宫睡觉了,你在雪地里乱跑他不管?他不管?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难不成是我疯了?”
林守给她披了件黑绒氅衣,对着袖袖小猫揉揉搓搓,嘶了一声:“怎么凉得跟林清听一样,他半死不活你也半死不活?”
蔺绮恼道:“你半死不活!”
第103章
林守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小没良心。”
“说吧, 来这儿干什么。”林守拍拍自己衣裳上落的雪,懒洋洋跟在她身侧。
蔺绮闷闷的,揉了揉眼睛:“困了, 找个地方睡觉。”
花香浮动, 幽深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一只雪兔儿在花丛间蹿来蹿去, 鲜红的山茶花被它的动作带得轻轻晃动,沙沙的声响在雪地上响起,清淡的山茶花香在大雪中氤氲。
林守诧异侧眸:“祖宗,你怕不是来错地方了, 林清听不在这儿,他在采荷宫,你要睡觉去采荷宫睡。”
蔺绮低头看路, 声音软软, 道:“没来错, 我就要在这儿睡。”
林守耸肩:“行。”反正祖宗想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蔫儿巴巴的, ”他捕捉到蔺绮沉闷的语气, 摸了摸袖袖小猫的头, 随口猜,“跟林清听吵架了?”
蔺绮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一副你话怎么那么多的表情。
林守不相信:“嘶,真的?”
蔺绮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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