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但她一动未动:“是。”
魔轻眯起眼:“那你要如何?”
“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时琉说,“你今早定下的两日之期,不是杀我,而是之前强行连结两种乾坤造化之力,即便是你,也只能支撑两日。”
时琉一顿,回头:“最晚明夜,你还是要被登天梯带上仙界。”
“……”
魔唇畔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不会跟你走,”时琉没有一丝情绪,把自己变得像块冰,“除非你杀了我,带尸身上去。”
房中骤然死寂。
那短暂的数息,连窗外天地仿佛也跟着死去了。
万籁俱寂。
几息后,魔睁开眼。
那双依旧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瞳子深晦地望着时琉:“你认为我不舍得?”
时琉略作沉默。
罗酆石合心以后,酆业也不再是她可以按以前的魔的脾性揣测言行的了。
她不确定说舍得还是不舍得,更可能让他动手。
时琉还未想好。
“是,”魔低哑着声笑了,“我不舍得。”
少女眼眸微颤,下意识仰头去看他。
魔似乎还要说什么,只是某一息,他神色骤冷,侧过脸朝向门外——
神识结界下,竟然能找来一位不速之客。
“我或许不舍得杀你,”酆业冷声,转回来,“但你额心那枚神魂之契,我留它不得。”
时琉不知为何酆业又突然提起了它。
魔冷哼了声,转向榻内:“晏秋白借着它寻来了。”
“……?”
时琉一愣。
她在成婚前听时家女执事讲过神魂之契相关,知晓它是一种多数情况下只有自身能够移除磨灭的契约符号,但仙阶之上的力量自不能同论。而神魂之契本身作用不大,更近似于一种能放在神魂内的信物,最多便是能帮道侣两人间互相感知到生死之危。
互相察觉位置……
尤其隔着帝阶神识的封锁,这应当不可能在神魂之契的能力范围。
时琉心里不解,但并没有说出口——
朝向榻内独自上火的中天帝显然数万年都没了解过神魂之契,亦没有过道侣之礼,对这件事竟然一无所知。
来不及思索晏秋白如何得知他们所在,时琉已然听见身侧几丈外,客居房门被轻声叩响。
“十六。”
门外不知缘由地沉默了下,而后轻叹,“时璃来找过我了,我有话对你说。你方便出来见我一面吗?”
“?”
榻上,魔皱眉望向门外。
时琉故意不去看他便直接转身走向门口。
而这回,身后灵力忽至——
像是无形的绳索缠绕过少女腰身,然后轻度的力向后一提,她便没什么反抗余地地跌坐进酆业怀里。
“——”
时琉有些受惊,蹙着眉心微白着脸仰头睖他。
魔漆黑瞳目懒懒阖下。
他以没有一丝避讳门外的声音开口:“我是不舍得杀你,但可以杀了他。”
话声落时,翠玉长剑不知何时陡然出现。剑身漂浮于半空之中,震颤得空气锐鸣,竟像是下一刻就要穿空破门而去。
时琉脸色微变:“酆业!”
魔垂眸,像是笑了,神容却冰冷——
“想他不死?很容易。”
“抹掉神魂之契,然后过来,”魔抬手,微凉的指腹轻刮蹭过少女的下颌,最后停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他食指一挑,将她下巴抬起,哑声俯近:“亲到我满意。”
第84章 紫辰动世(二十五)
◎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向黑暗里的那场终局。◎
被魔以灵力缚在身前,听完他那不知耻的要求,时琉不由僵了几息。
等回神,少女偏过脸,躲掉他蹭过她唇角的指腹。
“我不会听你的。”
“?”
魔似乎意外。
停了片刻,在浮空长剑再次响起的清厉铮鸣里,他的声音听着懒散而危险:“你连晏秋白的命都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如果你杀了晏秋白,我绝不原谅你,”时琉调动灵力相抗,声轻而快,“而我只需知道,你不会忍心和我决裂至此——因为你爱我?”
剑鸣声骤然哑了,魔靠在榻前的身影微顿。
不等他开口,时琉转回来:“何况我还知道,你可以对人的死视而不见,但你不会亲手杀哪怕一个无辜者——不是吗?”
魔嗤声笑了,乌黑低垂的长睫笑得微颤:“你,你现在是在跟一个魔赌他的良知?”
“不是赌,是我相信。”
便在那一瞬,时琉兀地挣断了身周的灵力束缚,但她没有起身,而是借着坐在酆业怀里的姿势,她忽然迫近他——
酆业笑意顿止。
而少女冰凉的指尖点在魔的心口,停住。
她呼吸浅浅扑在他的颈线和下颚上,语气轻却笃定:“我相信,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
瞬息之后,榻上魔怀里一轻,少女身影忽地翩然退离。
闭着眼的魔皱起眉偏过脸,回神,但没来得及拉住她。
脱身的时琉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若是我信错了人,那你便动剑吧。”
房间里寂静无声。
事实上,走到距离外门只剩一丈远的时琉紧张得呼吸都快屏住了。
酆业说的没错,她是在赌。
若是万年前中天帝宫高高在上的温柔神明,她自然相信他绝不会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可时琉很清楚,酆业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业帝了。
经历过那样的背叛,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仍怀一颗中正之心。
她也不忍。
可是时琉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能让晏秋白、时璃乃至其他任何人成为他可以用来挟她上仙界的把柄。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结局是害死他,她便能比任何人、比任何时候都心冷如冰,心坚如铁。
最后一步踏到门前,时琉轻屏息,正要抬手。
“原来……”
魔忽起的低而自嘲的哑声像熨过她耳心,“我是因为爱你,所以要失去你了?”
“——”
时琉的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握紧藏进手心。
理智明知此时她就该当没听到,不要有一丝在意或者迟疑地离开他,走出门去,但身体完全不听。
直到那人身上极淡的雪后冷香沁入心脾——
趁虚而入的魔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不要跟他走,”魔低哑的声音像难过至极,“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时琉心里一颤。
也是这瞬息,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恼火情绪陡然涌上来,她毫不犹疑从他怀里挣开,回身:“你——”
面对面下,那张闭着眼的清隽容颜上哪有半点语气里的难过!
被她识破,魔似乎也不意外,他阖着笑意里微颤的睫羽:“想骗九窍琉璃心,可比成仙要难。”
“!”
事关他生死,可他就这样玩忽怠慢,时琉一时又气又恼,只觉得神识都跟着突然迷离昏沉了一下。
但只有几息,很快就恢复过来。
少女没表情地绷仰起脸,睖着可恶的魔:“你拦不下我。”
说完,时琉转身,直接推开了面前的门。
她毫不犹豫地跨出门去。
远远地,她看见晏秋白站在客居庭院的外院亭下。外面夜色已临,云后的月透着殷殷的血色,看着格外瘆人。
时琉想象得到,凡界这一日时间,因这天地血雨红月的异象,恐慌之下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与魔头祸世相关的流言谣传来。
晏秋白向来代玄门历行凡尘,内要安抚人心,外要荡祸平乱,也难怪昨日之后到现在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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