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第69章

作者:上黎 标签: 玄幻仙侠

  梵玉卿怔仲当场。

  “裴玉卿答应了我的求婚,你忘记了吗?”少女歪着头:“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了,你难道要悔婚吗?”

  “…”梵玉卿张了张嘴,才低低言道:“…小少君也知,我那时陷于凡尘,神志昏聩,不知轻重…”

  “我知道,我知道啊。”少女笑道:“梵圣主,我很清楚,你是你,裴玉卿是裴玉卿,我没有把你当做他。”

  “可他答应我的求婚,他答应了,他就得做到,他必当要与我成一次亲的。”少女自顾自地说:“就算他不在了、变成了你,我也不管那么多,反正我不能罢休的,你还是得与我成一次亲。”

  梵玉卿:“…”

  “你不用怕,我不会缠你的。”少女抬头望着他,忽然弯起眼睛笑,她说:“只成一次亲,圆了我的心愿,我就不会再纠缠你,就如你说——”

  她顿了顿,才缓缓说:“前尘往事,当大梦一场,你忘了,我以后也忘了。”

  “我成全你。”

  “我成全你。”

  她又自己给自己重复一遍,像说给自己听、必让自己深深记住。

  梵玉卿心一跳,才听她又嬉皮笑脸起来说:“所以,梵玉卿,你必须也得成全我一次。”

  “……”

  梵玉卿有些忘了之后发生什么。

  他只记得他答应了。

  他如何能答应,他本不该答应。

  可大概她的眼睛太明亮,她的神采熠熠飞扬,没有任何黯然神伤,像年轻的小狼,鲜活呲牙咧嘴舔着第一次狩猎的伤。

  他忽然竟心软了。

  北荒妖脉,自古难渡情劫,他将归化,一身爱欲都将如烟泯灭,再无能还她这场情缘,至少该圆她这最后一点心愿,叫她如意,等将来,她再去觅得其他良缘,也不必因与他这一场误会留下心结遗憾

  ——他这么想着,好像终于找到能说服自己借口,才缓过来一口气。

  但他心里犹有不定,自古□□易生心魔,她再有心智,在他眼中也毕竟是个小年纪的姑娘,性子不定,如今好不容易已有决心忘却,他只恐自己但有妄动,若惹她误会、再挑动她往不归路走,实是天大罪过,因而他格外注意,愈发待她冷淡,说话礼节分明,只让她愈快死心才好。

  珠珠只觉得他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

  终于在大婚前一日,少女再没忍住笑嘻嘻调戏他:“你不用绷得跟个皮筋一样,我都说了我没那么脆弱。”

  “我真的不会纠缠你的。”她说:“我已经想开了,真的。”

  梵玉卿看出她是真诚这样说的。

  他应该感到放松释然。

  可他的心却突然像揪扯一下,瞬间泛开说不出的滋味。

  “…明天大婚,你就可以解脱啦。”少女一无所觉,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酒,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也给他倒,梵玉卿下意识推拒:“我不饮酒。”

  “为什么不喝。”她一下歪头:“总不能你怕我趁你喝酒对你做什么。”

  她摆摆手:“这你放心吧,虽然我是个混蛋,但也没到那个地步。”

  “…”梵玉卿没这么想,轻声说:“我没如此揣测你。”

  她闻言,顿时挺高兴的样子,给他把酒杯满上:“那就喝吧喝吧。”

  “你别怕,裴玉卿,我不会欺负你。”

  她声音很轻,梵玉卿几乎没有听清,等他抬头去看她,美貌的少女已经扭过头来,咧嘴有些恶劣又直白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心虚地说:“我知道我给你添过许多麻烦,挺对不起你,但我是不会跟你道歉的,我会用其他东西弥补你。”

  梵玉卿一时哑然,只能低低道:“小少君…你言重了,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少女摇了摇头,只推了推他的酒杯:“喝酒。”

  她的手就那么推着他的酒杯,梵玉卿无法拒绝,到底端起来喝下。

  一入口,他就察觉是极烈的酒,滚入喉头,没尝清滋味,整腔肺腑已瞬间如火烧起来。

  少女有些醉了,烛光和月色在她眼中颠倒,有那么一刻,梵玉卿眼前晕涩,忽然甚至想抬手去触摸她的脸庞。

  少女仰头对着酒壶闷一大口。

  “!”他悚然惊醒,微微抬起的手立刻放下,死死压在膝头。

  “明天我们就要大婚了。”少女举着酒壶四仰八叉倒下去,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坐起来指向旁边的琴:“你可以为我弹一曲《凤求凰》吗?”

  “当年我爹就是靠这首曲子娶到了我娘。”她说:“可惜我不会弹琴,我不能弹给你听,但这是我唯一听得懂的曲子,你弹琴那么好,你为我弹一曲吧。”

  疯了,是疯了。

  他实在是醉透了,才会答应了她。

  梵玉卿起身走到琴前坐下,调了片刻音,才弹起来。

  他的琴音袅袅,如禅如吟,曾经最是清冷,可弹着这样的曲子,仿佛也不可自抑浸染上那传唱凡间千年的情谊。

  少女后枕手臂躺在那里,听着琴声,轻轻随着哼唱:

  “以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为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是我沦亡”

  ……

  …不得於飞兮,是我沦亡…

  梵玉卿忽听一声崩响,随即才是指尖刺痛,他后知后觉低下头,才发现竟碾断了琴弦。

  这把他用了多年的旧琴,就这么断了。

  他怔忪望着琴,脑中像什么轻轻嗡地一声,难言不详的预感还没爬上心头,对面的少女已经睁开眼,新月一样的眸子望过来,看了看琴,随意地说:“呀,看来这把琴太旧了,坏掉了。”

  少女轻松的语气,将心中刚生出那股不安自然而然又压下去。

  梵玉卿:“是。”

  少女笑:“看来旧去的东西再好,也是旧去的了,不能再留恋了。”

  梵玉卿指尖不自禁颤了一下,碰到断弦,又发出嗡裂一声低响。

  他嗓子不知为何发涩:“这…”

  “好了。”

  少女打断他,轻松说:“梵圣主,我的心愿了了,你走吧。”

  梵玉卿没有动,恰是时,外面黄大监轻声禀告:“公子,长留王的车马到了。”

  长留王是他特意择选的亲王,长留王年纪颇长、爱民如子,将封地治理得富庶安定,待平定战乱,将其推为凡间君王,可为中兴之主,天下百姓终可得一段长平安泰的年月。

  少女也听见了,顿时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她不着四六摆手胡说:“你长得这么美,我怕我看你久了,又要兽性大发了,到时候我可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

  梵玉卿心尖一晃。

  他阖了阖唇瓣,终是起身,道:“少君早些休息。”

  “好。”她扬起手:“拜拜。”

  梵玉卿走到门边,身后少女却又说:“裴玉卿。”

  “拜拜啊。”

  梵玉卿下意识想回头,又强自压抑住,他侧过脸微微一点,快步走了。

  珠珠望着那静夜君子的背影,从始至终,那高贵的圣主都再没有回头。

  珠珠笑了下,对阿蚌道:“把火盆拿来。”

  已经快到夏天,早用不上取暖,这火盆还是以前为裴玉卿准备的。

  珠珠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扔进火盆里烧掉。

  穿过的衣服,盖过的枕褥,华彩的首饰,写过的书信…

  烧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的天空都从黑透出曦光。

  最后整间屋子只剩下一件挂在架子上的婚衣,一张摊开在手边的红盖头。

  阿蚌帮着她烧,边烧边抹眼泪,到最后活儿都干不动了,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呜呜哭。

  “别哭啦。”珠珠说:“记住我说什么了,等我走后,你跟着梵圣主他们回去北荒,告诉康阿爷,从今起北荒封禁,不许任何外人踏进半步,违者当场格杀无赦,对外面的什么事都别管,别去掺合魔界和九重中廷的事,直到我从忘川出来。”

  阿蚌哭泣:“是。”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珠珠拍一下她脑袋:“我这是要办大事去了,以后就要走上人生巅峰当大王了,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你该为我买爆竹庆祝才对。”

  阿蚌心里还是想哭,她还是不愿意小姐割断情根,好好一个人断掉情根,会变成什么样子啊,那得多痛啊。

  阿蚌还想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姐已经挥挥手:“好了,你去门口帮我守着,我要开始了。”

  “!!”阿蚌张嘴就要嚎哭,被珠珠拍着脑壳生生拍回去,阿蚌只能强压下去哭唧唧说:“小姐…天要亮了,一会儿喜娘要来催妆了…”

  “没关系。”珠珠道:“我只需要一会会儿,人来了你就拍门提醒我。”

  阿蚌只能出去,关上了门。

  看着门被关上,珠珠坐在屋里,片刻,终于抽出本命剑,剑尖比沿着手心纹路的方向,慢慢用力。

  鲜血涌出,白骨森露,一根如经脉般的大红透明的线,把她生生抽出来,尾端放进酒杯里,融化进酒水里。

  珠珠其实觉得她是没什么感觉,但不知为什么,眼泪还是一下像泉水涌出来。

  符玉轻声问:“疼不疼?”

  珠珠嘴硬咬着牙:“不疼。”

  “不。”符玉却前所未有严厉:“疼。”

  “这就是疼,疼就说出来,你的委屈,就尽管发泄出来。”符玉说:“别害怕,马上都过去了,都要过去了。”

  都要过去了。

  你受过的痛,一定要有人比你百倍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