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昨日被抱的感觉只是一下,或许就是皇后意外失足,周遭禁军护卫,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刘景天心下便已有些后悔,若当真无事,见了皇后之后,又该如何启口呢?
谁知御驾才刚停到山脚,刘景天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打道回宫,身上便又一阵阵的传来被摩挲触碰的感觉,从脖颈,到腰背,最后干脆停在了大腿,一下又一下,来来回回,摸个不停!
这次再错不得了!
还在犹豫刘景天简直怒发冲冠,连身上的酸痛无力都顾不上了,猛然几个大步,便已甩开众人,一路直冲大明宫奔来。
虽然宫门外戳着徐越,寝殿外头也守了一圈的苏家女卫,各个称得上尽忠职守。
但架不住刘景天一概不理会,不躲,也不开口,就这样阴沉着脸一股脑的往里冲。
难不成当真冲着当今天子拔刀子?
那可就成了谋逆。
不是不敢,只是未得吩咐,谁能替主子做这么大的主?
只这么一迟疑,就立即叫刘景天冲进了寝殿内,看清楚眼前这场景的一刹那,心下更是猛地一沉——
果真就是这个林芝年!
他下旨将林芝年升为医判,又命其专司永乐宫调理凤体。
这么一个祸根,竟还是他自己给皇后送来的!
但殿内的众人并没有被撞破了什么的紧张慌乱,跟来的徐越与女侍们只是为失职无奈,毫无担忧,脸刚才还在“摸着”皇后大腿的林芝年收手退后,低头见礼,也一派寻常模样:“陛下。”
刘景天素来知人善任,极擅相人,虽然与林医正的这个儿子相见不多,但也足够他判断出这个年轻人未经世事,骨子里还透着一股天真的执拗,竟与阿棠有几分像。
这样的人,若是当真做下了什么,此刻不可能这般平静寻常。
刘景天思量着“奸夫”的性情,才方方平静了几分,对面不知内情的苏允棠便已微微蹙眉,带了明晃晃的嫌弃道:“你来干什么?”
刘景天从登基后,便是举重若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不知为何,自从“有孕”之后,苏允棠只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言语,都格外的会触动刘景天的情绪。
他的面色阴沉,已在酝酿着一场急风骤雨:“怎么,嫌朕扰了皇后好事?”
这话一出,众人便都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怒气从何而来,一时神色都是大变。
可第一个回神的,仍是青衫磊落的林芝年:“陛下岂可污蔑娘娘清白?”
“臣只是在教去厄姑娘认穴!”
只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林芝年就连脖颈都泛了红:“娘娘光风霁月,贤良淑德,还真怀着双胎,如今才是刚刚安稳,陛下,你……岂能……”
“芝年,够了,不必解释,你且退下。”
苏允棠忽的开了口。
她也是被气得很了,从前都叫小林太医,如今却是故意,刻意在刘景天面前叫得这样亲近。
苏允棠是刻意,可没发现一旁的林芝年却是被这一声称呼叫得浑身一僵,原本已经通红的面颊脖颈,瞬间又红了一层,生生的愣在了原处动也不动。
直到苏允棠又看他一眼,小林太医便忽的一个激灵,被蛊惑似的慌乱无措,满脑子再提不起任何念头,就这样当真乖乖的退了下去。
等到殿内没了旁人,苏允棠方才冷笑:“怪道这么着急,原来是捉奸来了。”
林芝年方才说出认穴之后,激怒中的刘景天便也几乎同时,留意到了挽着袖子出去的去厄,与有些凌乱的挂在一旁的信笺,榻上还摆着极其精细的穴位图。
这么说来,的确,方才感觉到的摩挲触碰,也的都是冲着穴位,不像有下流猥琐之意。
“误会……哎,都是一场误会罢了,朕不过是来瞧瞧你。”
刘景天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瘪了下去,可苏允棠却是怒气未平,只嘲讽道:“如今见到了奸夫,陛下是想如何出手?”
刘景天神色一顿,一时间当真顺着苏允棠这话头想了下去。
若是阿棠当真出墙,方才那林芝年当真是奸夫,这……他,他竟也只得暂且认了!
体感互换,他至多也就是处置了奸夫,若是苏允棠以死相逼,连这奸夫都要留下一条性命来!
唯恐苏允棠发觉了这一点,刘景天一时间竟是生出了几分畏惧之心。
只为了不叫苏允棠发觉,他只能强作无事:“阿棠真会说笑,朕不过是担忧你的身子,特意过来瞧瞧你罢了,方才便说了,都是误会。”
苏允棠却偏偏不肯给他这个台阶:“陛下如今才是误会,臣妾其实早已倾慕小林太医青春年少,清隽俊秀,这几月来,出则同车,夜则同卧,日日相伴,夜夜春宵,只是瞒着陛下一个罢了。”
发现苏允棠并未红杏出墙后,刘景天便已恢复了大半的冷静,闻言只是一笑:“青春年少算什么,不过几年光阴罢了,那样的嫩瓜秧子,脸皮薄得如纸一样,如何能配得上一国之母?”
“面皮薄得不好,难不成像你这般厚颜无耻才配得上不成?”
苏允棠冷冷的:“若是如此,你这两年临幸的新人里怎的没一个厚颜年长的?听其言不如观其行,可见还是这腼腆羞涩的,才叫人心动。”
刘景天连连摇头:“哪里来的新人?阿棠你不知,如今满宫里否知道朕对你一往情深,除了皇后,对旁人再没有一丝兴致,宫务府里,可是连司寝的宫女都不备了。”
苏允棠:“怎么,委屈了你?”
刘景天哭丧着脸:“哪敢,要真说委屈,朕如今食不知味,寝夜难安,浑身上下一定力气都提不起,只想躺下歇息,偏偏当真躺下了,却是想睡也睡不着,只觉着腰背酸痛,坐起来批折子都是难如登天,却还要坐半日的车来瞧你……”
苏允棠才不耐烦听他诉苦,径直打断道:“小林太医呈了一本图册,原本照着上头的招式图样,与揉捏穴位一道用上,是能缓解腰酸不适,调理身骨的,陛下既这样说,可见臣妾是不必用了,也免得陛下误会,这般辛劳次次都要赶来。”
刘景天深吸口气,理直气壮:“阿棠,朕都身怀有孕了!男子有孕,难免多疑不定,你就不能体谅一二吗?”
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有时候,苏允棠当真是不得不佩服刘景天的脸皮。
苏允棠被叫这话说得沉默一瞬,才道:“别在这儿装腔作势,你算什么有孕?你如今心心念念,只怕还想着如何叫我自己落胎。”
刘景天立即摇头:“怎会?那都是过去的事,你没感觉,自然不知道,朕这两日察觉到孩子在腹中动起来,心下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的眸光温和,面上满是说不出的真诚:“这滋味与以往全然不同,阿棠,你若是也察觉到,必然能明白朕为何要改主意,何况已经四个月了,如今落胎也是极大的凶险,怎么好冒险?”
“今日来的匆忙,不能久留,朕打算回去处置好朝务,便也来大明宫陪着你,只盼着咱们的一双孩儿能够顺利落地,朕往后,也能好好为人父母。”
刘景天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真心实意,连苏允棠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几分。
刘景天“有孕”之后,的确变得奇奇怪怪起来,阴晴不定,不可理喻。
她自己没感觉,这身孕的影响当真就这么厉害?
趁着苏允棠犹豫时,刘景天也没有多留,三言两句说完了自己的打算,便起身行云流水似的退了出去,仿佛这寝殿里压根没有出过什么捉奸的震怒质问。
就这般,直到午后,与苏允棠约好的白先生便也到了大明宫。
苏允棠正在殿后的石桌上与先生烹茶说话时,去厄禀报说,外头来了不少宫人匠人,说是要日夜赶工,将前头能供陛下燕居的春台宫收拾修缮出来。
刘景天走之前才说过的话,这倒是并不意外,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桩事。
要移驾来的,不仅仅是刘景天一个,除了天子,还有接了圣旨的董嫔。
苏允棠倒茶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咬牙:“狗皇帝!我就该知道,一个字都不能信!”
第47章 喜欢
◎真心喜欢,是藏不住的◎
听到苏允棠这声气急败坏的狗皇帝, 一旁白先生忍不住笑起来:“刘景天干什么了,叫大小姐这般生气?”
苏允棠这才发觉先生还在面前,险些又被刘景天骗了一次, 只顾着生气了,竟是在先生面前这般失礼。
回过神的苏允棠不好意思低头,解释道:“刘景天先前不愿叫我生子,因我诸多防范不肯, 便有意扶董氏对我出手, 只是董氏被吓破了胆子一直不敢, 到了大明宫, 原以为他改了主意,没想到还是如此。叫先生见笑了。”
听了这话, 白先生原本轻松的神色,却郑重起来。
他停下倒茶的动作:“我原以为, 刘三宝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恶性, 对大小姐却该是真心在意, 怎会不愿让你有孕?”
苏允棠立时忍不住反驳:“他哪里对我在意?我看他这人, 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白先生摇头:“在意也有不同, 旁人心有所爱,或敬或畏,或溺或宠, 都是人之常情, 只刘三宝不同, 在意之后, 却立生专欲, 定要想方设法彻彻底底攥在股掌, 才能有片刻安心。”
正是因为在意心爱, 才要这般小火煎熬,小刀锉磨,要她改变。
若不在意,反而不必费这般心力,只管可以听之任之,有用是忍让一二,一时厌烦只管杀弃就是了。
苏允棠愣了片刻,这话说的有理,却又实在叫人生气。
她忍不住厌恶道:“这算什么?这样的在意,倒不如没有!”
“是,只恨他以往伪饰太好,我旧日观之,只觉虽小节虽亏,却也算一代霸主,倒不知登基之后,竟狭隘多疑至此。”
白先生说着,便微微凝眉:“若当真如此,大小姐日后,要更小心些。“
白先生又不知体感互换的事,在他看来,刘景天不愿苏允棠有孕,自然只能是天子不愿见皇后有子后,借此在朝中结党,有碍帝王的威势皇权。
可孤家寡人不是一句空话,历来皇帝,但凡子女长成,皆有这般顾忌,难不成为了这个,便再也不叫后妃有孕了?
刘三宝是开国帝王,登基三年,若当真因为这日后的隐忧,便连最在意的皇后已经孕了四月的腹中儿女都容不下,那就不是一句狭隘多疑能形容——
在如此心性的帝王手下,皇后与苏家又能落下什么好?
苏允棠闻言顿了顿,知道先生是误会了,但想一想,她如今与刘景天换了体感,这威胁又比腹中的孩子强出不知多少。
先生要她小心刘景天,这话一点也不错,苏允棠便也没有反驳,只点头应道:“先生放心,我知道的。”
白先生也无意叫她太过担忧,闻言重新为她添一盏花茶,转了话头安抚:“大小姐不必担忧这些,当今只需好生休养安胎,若有皇子,中宫与将军府的情形,便又与往日全然不同。”
苏允棠也明白先生这话,体感互换,只是她与刘景天二人的事,不论刘景天因她受再多苦头,朝堂之上也仍旧是大权在握的刘氏天子,她也只是人走茶凉的苏家皇后。
若要改变,只能从外着手,那她腹中的皇嗣,便会是她最好的同盟与倚杖。
苏允棠低头,轻轻抚摸自己小腹:“只不知这肚子里是男是女,两个孩子,能有一个皇子就好。”
苏允棠对儿女倒是并无执念,甚至相较之下,更喜欢女儿些,只是眼下情形,终究是皇子的用处更大些。
白先生:“已确是双胎了?”
苏允棠:“是,小林太医才诊了脉,八成无误。”
提起小林太医,苏允棠心下倒是一动。
先前刘景天来“捉奸”时,故意叫了小林太医的名字气人,倒是还没有安抚解释,等明日再见时,要记着这事,不能为了刘景天抽风,叫小林太医心生顾忌不快。
这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苏允棠便又听白先生道:“既是双胎,就更要小心些,我已让各处都再留心葛老行踪,若能有好消息,就再好不过。”
苏允棠诧异:“葛老不是已然仙逝了吗?”
若是葛老能活着,当初将这位神医请来,说不得父亲还能多撑些日子。
便是当真大限已到,去前的几月里,也能舒服体面些。
可惜……
白先生便道:“葛老去了,总有传人,大小姐不知,葛老晚年时,曾收下过一双弟子,一男一女,后又结为夫妇,这女弟子便专精女子妇产之道,跟随葛老四处行医,单论妇人生产,说不得还更娴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