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貂蝉
袁圆长声一笑,少年变声期的嗓子甚是嘶哑,将风阮重重往身后一推,自己掠身而起,血肉之躯直直扑入黑铁骑,半空里掣手向苍穹之顶扔出一枚符咒,指尖荧光大亮,“以我血躯,借引天雷!”
风阮双眸撑大,大喊道:“不要!”
借引自然之力引渡天雷,应身之人同样会被天雷的雷霆之力粉身碎骨。
少年没有回头,孤傲的身影一动未动,暗黑苍穹之下数道闪电驰骋而来划裂黑幕,汇聚成一道粗圆电光继而凝聚到少年指尖,随后轰然一声。
惨烈绝望嘶喊声响起的同时,下了一场悚然渗人的血肉之雨。
血花四溅,无论是袁圆还是黑铁骑都无一人生还。
袁圆同样选择了与他们同归于尽。
甚至他们的尸骨都被烧焦,点点血液以及血肉汇成一幕血雨喷射到风阮的脸上、身上,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半晌,她轻轻拿出罗盘,手指轻抚,二十六道魂印悉数未亮。
长野寂寂,风阮孤身而立,眼神里一片死寂,走进惨不忍睹的焚尸烂肢中,一点点翻找。
余烬未消,风阮指尖被烫得生痛,她恍若未觉,认认真真眼珠一错不错地翻找。
少女声音哽咽,“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叮铃一声,金铸的符牌翻滚,烧焦的黑面上,隐隐可见一个“圆”字。
风阮撕下自己斑驳溅血的衣衫,轻轻在符牌上擦拭。
弗彻赶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惨烈一幕。
四野深黑,唯独她脚下一片血红,周身仿佛腥红雾气弥漫,她蓝色的衣衫之上血迹斑斑,乌发尾端血水滴落,瓷白的脸庞上有血珠还有淡红的血肉,她莹莹孑立站在那里,双手拼命地擦拭一方金色的牌面。
他瞳孔狠狠一缩,奔腾的怒火一瞬消失,喉间微哽,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静了会儿,他缓缓走上前,将沾满一身血肉的风阮紧紧搂入怀中,哑声道:“怎么弄成这样?”
风阮自他怀中抬起头,安安静静未曾挣扎,语声如沁凉的薄雾般凉意淡然,“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弗彻的双眸漆黑如子夜,闻言身体一震,稍微退开些俯视着少女的脸庞,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从未做过此事。”
风阮并未说话,眸光无悲无喜盯着他,好似思维停滞在了那里。
他胸口里涌出一阵阵的慌乱,她的眼中如同此刻暗沉的天际,没有一点光亮,脸色寡然,她从未这样过。
他不自觉掐紧她的胳膊,眸光锁紧少女血迹斑斑的脸庞,呼吸的节奏是显而易见的紊乱,“你对我下药,一个时辰之前我才解开药性,他们是你宗门弟子,我怎么会故意派人杀了他们!”
男人的视线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少女神色皆锁入眸中,从眼睫的颤动到眸底的神色,再到她已经泛起讥诮之色的嘴角。
原来如此,是柯青筠。
柯青筠抛出诱饵,顺利惹得她上钩,她成了她网兜里的鱼,葬送了二十六名弟子的性命。
若是这样一场刺杀成功,柯青筠便失去了她这位“头号情敌”。
就算她活下来,柯青筠也知晓,她不能将她如何。
她是天界灵雀族公主,而自己空会一纸符咒,根本杀不了她。
如果说柯青筠是直接凶手,那么她自己便是帮凶,无论是自己还是柯青筠,都该死。
她胸口如同着了一场焚天烈火,灼热的火势自五脏六腑处滚滚燃烧,密密麻麻灼烧着她每一根神经,痛到心脏开始出现麻痹的感觉。
风阮抓紧弗彻的衣服,指骨由于太过用力而变得透白,双眸微亮,“你杀了她,杀了她,我便心甘情愿同你回去。”
弗彻俯视着看了她半晌,瞳孔里明明灭灭变化不休,最后化成一抹涩意,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颊上,低哑道:“阮阮,待到她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会替你杀了她,即便她是天界灵族族公主,我也能想办法杀了她,但是......现在还不行。”
柯青筠真是算得一手好牌啊,知晓弗彻不会杀她,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
风阮眸中最后一抹光亮熄灭,声音淡得如同飘渺的风,语气异常平静,双眸也不再有波澜,手指缓缓松开他的前襟。
“弗彻,我知道,你大概是爱我的,可你的爱,惨烈又沉重,我无力背负,也不愿背负。”
“我爱这山川与人间,你只想颠覆九洲大陆,到如今,我们之间横亘着罪血业障,这般因劫、孽果与生死,我已悔恨难赎。”
“你不愿杀了柯青筠,我会杀了她替同门报仇;你要皇权霸业,以天下为局,玩弄所有人于棋局之中,我会拼命阻你。你瞧,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在走向相反的方向。”
“所以,你还是不肯放手吗?”
第54章 困兽之斗
所以, 你还是不肯放手吗?
弗彻看着少女苍白染血的脸庞,胸腔中的窒息一层层压了上来,心脏出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浅浅慌乱。
她没有声嘶力竭, 甚至她的声音都轻得如同喃喃自语, 像是一直生机澎湃的涌泉慢慢变成了一潭死水, 一点点又结了冻, 生息悄然消逝。
如果说她用激烈的反抗来表达自己的愤恨, 他会用更加强势的手段把她带回去,可她现在用着了无生气,甚至好似他答不答应都可以, 无奈又无力的枯竭之态同他商量,存在感淡地如同此刻身侧伸手可掬的月光, 仿若触摸得到又好似再也触摸不到。
月光自极远苍穹层云中弹出头,光芒渡越千里照亮她无悲无喜的眸光。
弗彻乌黑幽邃的瞳孔紧缩, 金光漫隐,手掌不自觉将风阮抓地更紧。
只是。
放手?绝无可能放手。
他哑着声, 声音里几乎是哄着的味道了,深眸凝视着她,“阮阮,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天下苍生在你眼中就那样重要吗?我可以向你承诺,有生之年绝不攻打南诏, 如此可好?”
风阮看着男人英俊如神祇的脸庞, 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嘲弄,她刚才是在期待些什么啊。
他不肯杀柯青筠, 不肯放弃宏图霸业, 也不肯放她离去。
南诏与华朝世代联姻,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况且姑母临走之前告之父王......
南诏不可能在这场战乱中安之一隅。
风阮垂着眸不再说话,一次次的谈判中都没有让他松口的迹象,她真的疲倦了,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有过这样深深无力的感觉。
在这样窒息的逼迫中,她甚至生出了一种不如就这般不作为,不如让事情更加糟糕下去的想法。
她好像逐渐明悟了他的目的,绝对的强势逼迫之下或许她的反骨会慢慢消失,逐渐适应在他身边做一只雌伏的鸟儿,同他生儿育女,他再递上来那个无上荣华的位置,久而久之,她的一生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得过下去了。
他深知熬鹰的手段,换言之,她现在就如同那只被熬的鹰,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拿捏人心于鼓掌之间,手握着她以及她身边众人的身家性命,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让她无法逃脱。
而他现在涌现的这一丝愧疚与歉意,在他刻在骨子里的残忍凉薄的消磨下,又会剩下多少?
他与琴师,当真是不可折扣两个人,那一场镜花水月,终究成了她的年少绮梦。
风阮疲倦而无力地任由男人打横抱起,再次回了旻天城。
弗彻一路穿过重重宫阙,踏上洁白的玉阶,侍女为他打开主殿大门,殿内,龙首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微开的窗子徐徐吹来的风将烟雾弥散在巨大华美的殿内。
殿顶坠有一颗夜明珠,柔润却并不刺眼的光芒照亮幽黯的宫室。
弗彻将风阮放到床榻上,弯身想为她脱去鞋子之时,方发现自己衣衫上尽是血迹。
可这血,怎么比她身上的还多?
他霍然抬首,看向少女苍白到已尽失血色的脸庞,大掌轻轻将她侧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被长戟从中间硬生生将皮肉劈开,露出隐隐白色脊骨,皮肉狰狞翻卷,此刻还滴滴答答留着血。
怪不得她脸色苍白到几近失色,她不吃止痛丹,就这样不吭一声地忍了一路。
他周身气血翻涌,甚至生出了比她对他下烈性春.药更大的暴戾情绪。
她是想心疼死谁。
于是他真的被气笑了,眸中跳跃着金色的火焰,语调幽冷地像是掺杂了碎冰,可神色却反常的温柔,两相融合便成为了一种奇异的姿态,诡异地令人心惊,“阮阮,你是妄图用身体的痛意来麻痹失去同门的痛苦是吗?”
“既然这样,你不如用我的痛。”
弗彻拿出一把带有鳄鱼皮鞘的匕首,手柄上是镶嵌着碧玉宝石,像是深潭鳄鱼之眼,苍龙图腾雕刻其上。
他再度逼近她,温热的鼻息喷薄到少女的脸上,双眸紧锁着少女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
弗彻将匕首放到她的掌心,大掌扣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方才被自己捅穿的肩膀上再度狠狠一插,喉间溢出低低哑哑的薄笑,“阮阮,这样你好受点了吗?”
匕首入体的感知让风阮身体僵住,她本漆黑凉静的眸睁大,几乎是瞬间就变幻了神色。
她甩开男人钳制自己的大手,将匕首抛开,惊呼道:“弗彻,你就是个疯子!”
她不是没刺穿过他肩膀,可被人拿着手深刺一刀到底不同。
风阮胸腔剧烈起伏,她真是惹不起他,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弗彻不顾她被喷溅的满脸鲜血去亲吻她的脸,风阮偏头避开,他便不在意地擦掉她脸上的污浊,“心里舒服了么?”
她想要无悲无喜,他偏要她一如往昔的生机勃勃。
哪怕是生气的模样,他也甚为欢喜。
他折身出去派侍女叫来大夫,碍于风阮伤到的是后背,只让他把了脉,便下去熬药。
弗彻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慌不忙将风阮上身的衣服剥开,风阮闭上双眼身体僵硬无比地任由他动作。
男人微凉的指腹将白色的药沫一点点洒在少女狰狞的伤口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眸中泛上一层浅淡的心疼,更多的是浓重的暴戾。
粉末洒在身上引起了一些刺痛,风阮不由地抓紧了身下床褥。
他真是厉害,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痛楚的感知。
弗彻细致地将少女背后的伤口包扎好,又不紧不慢为她换了一件衣服,哑着声音道:“喝了药再睡。”
风阮背过身去,眉眼间浮着深深的倦意,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体上,闷声道:“我不想喝。”
弗彻硬生生压下将她翻过身来的冲动,她今日失去同门,心绪不稳,他不能再逼她逼得太紧。
于是他只好冷着一张脸,静立在床榻边看了她一会儿,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两人如同困兽之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也不罢休。
等他回来的时候,风阮已经睡着,他悄无声息地放下了帷幔,躺到了她的身侧。
刚躺进去,他便意识到少女的不正常,她身体烫得厉害。
他伸出手指轻覆在她额头,毫不意外传来灼热的触感,他轻轻唤了几声“风阮”,然而少女紧皱着眉头,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她很少脆弱成这副模样,他心下慌乱,动作仍是有条不紊,起身急忙传来大夫重新为她号脉。
大夫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在他迫人的压力下斟酌好一会儿未曾说话。
弗彻不耐道:“有什么便直接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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