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 第41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玄幻仙侠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得想到了三个字——神诞月。

  苏韫玉不由得眯了眯眼。

  江承函对山海界的同龄人来说,其实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算熟人,可这份熟稔都建立在楚明姣这一层关系上,没了她,就算揭开了那层属于神灵的神秘面纱,也窥不见半点有用的消息。

  他现在认真回想,关于江承函这个人,他们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

  不知道他的生辰,不知道他的抱负,理念,甚至,连年龄也无从确认。

  唯一知道的是,他对楚明姣很好。

  一阵死寂中,孟长宇丢了个隔音结界将所有人罩住,眼神朝四周扫了又扫,确认没什么动静才清了清喉咙说:“对,我现在就是这个意思。这三个字能让地煞明知有暴露风险还出来,就证明对它而言,神诞月后面肯定有能强烈影响它情绪的意义,它能为这个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

  “眼下最关键的是,我们得知道前面那两波人,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地煞动怒杀人的。”

  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一步。

  帝师见状,无声起身,轻纱衣角从石头的棱边上拂过,朝着小男孩被看守束缚的地方走去,声线淡淡地落在众人耳朵里:“稍等。我去问问。”

  孟长宇有些诧异,他刚可是听说这小孩是如何桀骜难驯,宁死不屈的,这下见到个如此温和的男子站出来,下意识想跟过去看个究竟。

  被楚明姣拦住了。

  她骨架纤细,脖颈修长,往跟前一站,显得很是玲珑小巧,可五官实在太过漂亮,那种漂亮到了耀眼的程度,甚至自发带上了攻击性,导致此时有种剑出鞘的锐气。

  “你们就此止步。”

  说罢,她拎着裙摆往后跟上柏舟的脚步,声音清脆地荡在夜风里。

  那一刹,一种不曾开口的白凛骤然抬眼,单薄的眼皮一压,露出眼梢处的一道疤,沙哑的声线带着点困惑地喃喃。

  “——这是。”

  “好有杀伤力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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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明姣轻手轻脚跟到后山时,抬眼就见到一轮皎白的圆月。月下,凌苏一搭没一搭地靠在块大石头上,时不时左脚换右脚支撑着全身重量,很没个正形的样子。

  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人身上,才看了一眼,就挪到另一道人影身上。

  小男孩被反剪着手捆在一棵看上去极有年头的树上,屁、股底下被汀白好心垫了块圆滑的石头,好让他有个借力点。此时,为了方便谈话,柏舟半蹲着与撅着嘴,一脸倔强稚气的小孩谈话,过长的衣摆拂在地面上,仍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起先那小孩并不配合,不知道柏舟和他说了两句什么,两人声音都小了下去。

  絮絮的,说悄悄话一样。

  孩童的声音稚嫩些,男人的声音却如清泉一样,即便吐字慢,音调低,却依旧有种金玉琳琅的碰撞感,让人难以忽略。

  看她一来,那小孩立马露出凶凶的一面,龇牙咧嘴的,小兽一样,才松动点的态度立刻又恢复了原样。

  好像她长了三头六臂,凶神恶煞。

  楚明姣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竟然这么不招孩子喜欢。

  柏舟微微侧身,看向她,像是察觉到她的懊恼和郁闷,眼里慢慢沁润开笑意,淡而渺然的一点,云烟似的。

  一种无奈的,好似在两个孩子之间周旋,最后没办法,只好让她暂且避一避的感觉。

  她绝对没看错。

  他就是这个意思。

  楚明姣看得好气,愤愤地将地面上的枯枝踩得嘎吱响,走了两步,又回头,朝无所事事的凌苏招招手,等他扬着眉,慢腾腾地起身跟过来时,才背着手,去了另一边。

  “怎么了楚大小姐。”凌苏脚步停在荒芜多年,已经长满青苔和不知名石斑的山间台阶下,脚底一用力,竟将那块石头撬掉半块,他默默收回脚,问:“有什么事要问,问吧。”

  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别人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楚明姣现在这样,那就一定是。

  对这位宣平侯府的小世子,楚明姣起先并不在意,只当是带个拖油瓶,谁让他和帝师是故友,可随着这二十多天的相处下来,他给她的感觉,冥冥中也有些熟悉,特别是摆弄卜骨的样子。

  但她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

  不是因为别的,正如她暗地里用各种小失误为掩饰,探了柏舟至少三次经络一样,苏韫玉也在一日日熟悉厮混中,探过这位小世子的底细。如果说容貌,声音,身段这些容易改变,可一个人的次身,再怎么掩饰,都是和主身相连的。

  如果是江承函,宋玢的次身,修为一定不会低到哪儿去。

  “确实有些事想请教小世子。”楚明姣笑了下,衣摆被风吹得来回荡动,像朵鼓动的喇叭花,整个人想要被推着往后去,“我们几个和帝师都不熟悉,不知道他平日的喜好。你是他唯一的好友,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来问一问。”

  凌苏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圈:“你想送他东西?”

  楚明姣颔首,一根长长的辫子落尽锁骨内侧:“虽然帝师没提,但听说过上任帝师的事后,我想,施展招魂术对他而言,也许并不轻松。当日我们登门拜访,说得清楚,那些提上门的东西,是施展招魂术成功后的报酬,这并不包括以凡人身躯深入祖脉替我取地煞善魂。”

  凌苏一听这语调,知道她这是让柏舟这种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付出惊到了,甚至还开始有点不安。

  她就是那种,如果被人临时加价也能笑着忍一忍,过后再不合作,但一旦被人真诚相待,甚至对方开始不图回报,就开始不知所措,绞尽脑汁去想自己该给些什么的人。

  在楚二姑娘眼里,钱都是小事,可唯独不能欠下人情。

  “我不知道。”这话问倒凌苏了,他摊了摊手:“这么多天,你也看到了,这人活到了一种境界,清心寡欲,我一个游荡在尘世中的浪荡子,怎么看得透他?”

  和楚明姣想象中没有差别的回答。

  “能不能冒昧问一句,帝师要流光璧和凝虚丹做什么?”

  在没有和柏舟接触之前,楚明姣格外笃定,是人皆有爱财之心,真正能做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少之又少。

  不动心,只是因为手笔不够大而已。

  那天为了救活楚南浔,她大手一挥,直接挑了两块稀世珍宝送上去。

  流光璧与凝虚丹是最滋养神魂的灵宝,她当时想,帝师是凡人身躯,又通古今事,涉及一些阴阳之法,诸如招魂术,对魂体的消耗必然很大,所以他会需要这些东西的。

  可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回事。至少不全是那么回事。

  帝师一脉,稍有行差踏错就动辄有损寿数,前帝师如此,身为现任帝师,柏舟施展招魂术这种她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术法,她根本不信会毫无反噬。

  这反噬也绝不会轻。

  捞着几块巩固神魂的灵物,损失寿命,还累死累活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跟羔羊进了虎、狼窝似的,天天提心吊胆,还要做事,又一副天生的好脾气,根本不会拒绝人。

  图什么啊。

  换做是楚明姣,直接挥挥手,让人有多远走多远了。

  这无疑是所有正常人的思维,凌苏意识到楚明姣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某个漏洞,思忖片刻,他换了种含糊不清的说法:“你送的那两样东西,对他心底在意的那个人有用。”

  也就是说,不是给自己用的。

  换了这种角度,事情又想得通了。

  楚明姣弯了弯唇,笑吟吟的,像是了了一桩小小的心事:“如果帝师需要巩固神魂的灵物,我这里还有一些,等回去之后让他自己挑。”

  说完,她慢吞吞顿了下。

  “帝师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她用一种很是天真明艳的口吻问:“你之前说他是老好人,心肠软,我还不以为意,没想到果真这样,有求必应的,我都不曾见他和人红过脸。”

  涵养与温柔都镌刻进骨髓深处的一个人。

  这一刻,饶是凌苏这样嘻嘻哈哈,自诩没心没肺的人,胸口都罕见的有些发堵。

  他凝视着眼前这张小小的,五官娇艳,双腮泛红的脸,上下唇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当然不是。

  你怎么就不懂呢楚小二。

  心软是对你,有求必应也是。

  不论是江承函,还是柏舟,他们都根本不需要什么凝虚丹和流光璧,拖着凡人身躯深入险境来上刀山下火海地走一趟,如此大费周章,本意只是想走个过场。

  好在将来,在合适的时候,能顺理成章,不惹你怀疑地将你的哥哥还给你。

  仅此而已。

  “对啊。”凌苏草草地抹了把脸,听到自己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声音:“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楚明姣若有所思地点头,客客气气地冲他道了声谢,原本都已经准备走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问:“那个帝师很在意的人,是他的意中人吧?”

  凌苏摁了摁喉咙,恹恹地回:

  “是。”

  “他这样做,大概是想有朝一日,她能再次回到他身边吧。”

  “——如果未来还有这种可能的话。”

第38章

  和凌苏谈过一场话后, 楚明姣回到小山丘前。

  苏韫玉正在和周沅说话,他幽默风趣,不论是推理分析还是下结论, 都有自己的一套思维, 不会被人轻易动摇带歪, 交谈时不冷淡又不轻浮。

  这还是顶着宋谓的身躯, 若是换做之前那张招摇的脸,更招女孩的喜欢。

  “怎么了?”他下意识看向楚明姣:“怎么去了一趟,心不在焉的?”

  “没事。”

  楚明姣摇头,细长的眉拧着, 舒展不开,不知道为什么, 凌苏之前的那番话给她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像错觉, 也想一种呼之欲出的暗示。

  太矛盾了。

  她朝苏韫玉摆了下手,示意不用管自己, 自顾自找个块平直的石头,用沾水的帕子擦了又擦,直到上面光滑如镜面,她才坐下来,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垂着眼发呆。

  “楚姑娘这是?”周沅问苏韫玉。

  自打楚明姣出现在视野里,男人的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她,特别是看她恨不得将那块石头表面擦出火花来的动作, 眼里笑意藏都藏不住。

  “从小的习惯,她想不通事的时候都这样。”苏韫玉笑着摇头, 说:“这时候最好别往她跟前凑,不然,会被打的。”

  周沅:“啊?”

  很是惊讶的语调。

  苏韫玉不由莞尔。

  在他最为热血喷张,不服天不服地的少年时期,本命剑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早声名远扬的那个。

  楚明姣遇事不决发呆的习惯,不少人都知道,可欠欠的非要趁这时候逗她的,只有他和宋玢两个。

  一段时间后,宋玢被打得撑不住了,他还在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