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沈溪山不说话,但心中深表同意。
随后他一抬手,就那么轻轻一推,这扇老旧而破烂的大门缓缓地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股闷了许久的霉味扑面而来,伴随着扑簌簌往下掉的灰尘和烟雾,劈头盖脸地洒在几人的头上去。
宋小河左手抬起来用袖子挡在脸上,右手用力挥了几下,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呛鼻的味道让她打了几个喷嚏,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清楚屋内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等身高的天女像,红木所雕琢而成。
瞧着模样,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眼睛上蒙了绸布,露出小巧的鼻子和嘴,比宋小河还要高一些。
庙中就摆着这样一尊木像,地上铺着青石砖,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宋小河就站在门边上,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印出个完整的脚步来。
窗子透了光进来,视线并不昏暗,宋小河得以将庙内看个清楚。
很快她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
这庙宇少说也有几十年无人问津,还被暴风雨掀了屋顶,虽说后来被补上了,但按理说这里面应该是非常破旧才对。
但在宋小河的视线里,这里除了脏污之外,墙壁和柱子看起来都完好无损。
她抬步往里走,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来。
走到天女像的旁边,抬头一看,就见这天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贴到近处才更能看出其匠人的鬼斧神工,更重要的一点是。
这天女像虽然落满灰尘,但上头一点裂痕都没有,是完好无损的一尊像。
宋小河记得那老头说过,这木像是在暴风雨过后摔得四分五裂,所以才引来了天女之怒,而眼前的这尊却完好无损,实在是奇怪。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又问“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这木像后来又换了新的吗?”
但是庙中无人回应,她一转头,这才发现整座庙里,就只剩她一个人,哪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宋小河方才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直到她有了疑惑想要跟沈策几人说话时,才发现这庙中无人了。
宋小河立即意识到,她应该是踏入了一个领域之中,领域内有一种力量,能够刻意麻痹人的某方面神识,比如宋小河察觉不到自己孤身在此处。
这是很危险的,因为她不知道这种力量还麻痹了她什么方面的意识。
如果是对危险的感知,那就麻烦了。
有可能一个面目狰狞的妖邪就站在她的身后,而她却半点都察觉不到。
她握紧了腰间的剑,缓缓抽出来捏在手中,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寂静无声。
宋小河心里隐隐害怕,于是念动了共感咒的法诀。
“干什么?”
沈溪山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传了过来。
虽然把没防备的宋小河吓了一跳,但也立即就缓解了她的紧张,她可怜兮兮道:“你们在哪?我怎么自己在这里啊?是不是只有我踏入了奇怪的领域里。”
沈溪山说:“你闭上眼睛,可以看到我的视角。”
宋小河嘟嘟囔囔地闭眼:“这地方危不危险,我闭上眼睛不会被什么东西攻击吧?”
“没有危险。”
沈溪山说。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宋小河的眼前出现了新的景象。
也是在庙内,只不过沈溪山并未站在木像旁,而是踩在了供香的案桌上。
他身量高,这么一踩,几乎能碰到庙上的横梁,于是宋小河也就看见了,横梁上面刻了四个字。
“采、蕴、之、墓。”宋小河说。
“你认识?”
“是夏国的字。”她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走南闯北收集各种宝贝,其中他收了一套从夏国流传出来的,记录了世间各种灵器的古籍,为了读懂上面的内容,就特意学习了夏国文字,在我年幼的时候也教了我一些。”
“那这么说,这其实不是一座供奉天女的庙宇。”沈溪山清冷的声音传到宋小河的耳朵里,“而是一座坟。”
宋小河觉得耳朵痒痒,她揉了两下耳朵,轻咳两声,说:“你再说一遍。”
沈溪山:“什么?”
宋小河说:“就刚才的话,你再重新说一遍。”
沈溪山疑惑:“为什么?”
宋小河扭捏了一下,有些脸红,“你刚刚那个声音,很像小师弟的。”
沈溪山:“……”
“宋小河,你的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吗?”听语气,像是有一点点生气了。
宋小河小声说:“可是真的很像啊。”
沈溪山就道:“再说这些废话,我就切断共感咒了。”
宋小河被凶了,又被拿捏了软肋,就撇撇嘴老实了一会儿。
不过过了片刻,她又说:“虽然我喜欢小师弟,但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呷醋哦。”
“宋小河!”
“好嘛,我知道了,你别喊嘛。”
第40章 养尸之地(六)
苏暮临不是凡人, 所以他的嗅觉很敏锐。
在踏进庙宇的那一刻,原本空中散发的那一股常年不见日光的霉味一下子就淡了很多。
不同的地方会散发出的味道就不同,所以苏暮临一下子就察觉, 这里已经不是方才所在的地方了。
“小河大人!”他第一个叫的就是宋小河, 扯着嗓门在屋中吼。
没有人回应。
苏暮临也很快意识到, 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人。
可是他平时就胆小, 哪经得了这种吓?于是吓得抱起头来, 找了个角落蹲下。
他心想, 没事的, 反正小河大人和沈溪山那个恶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他只需要好好躲起来,等事情结束就好。
在庙中找来找去, 也只有那尊天女像前面的一张桌子下面可以藏人。
桌上铺了一层红布, 长长地垂下来,将桌下给挡严实了。
苏暮临就跟作贼似的, 抱着头往地上滚了几圈,钻进了桌下, 将红布往下扯了扯, 躲好。
才刚蹲下没一会儿, 房中就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很轻,若不是苏暮临的耳朵出奇地灵敏, 怕是压根就听不见。
他心里发怵, 将自己缩成一团, 期盼着那脚步别靠近这里。
然而事与愿违,脚步声还真就朝着苏暮临贴近, 像是缓慢地走到了近处,紧接着, 面前的红布下面就出现了一双靴子。
是一双黑色的松叶纹长靴,鞋底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正正停在苏暮临的眼前。
他盯着这双鞋,觉得很是眼熟。
还不等他细想,面前的红布突然就被一只手给撩起来,然后就见谢归蹲在地上,用眸色温和的眼睛好奇地往里看。
正与吓得缩成一团的苏暮临对上视线。
“呀,苏少侠,你怎么会在此处?”谢归的脸上浮现讶异的神色。
苏暮临哪曾想这倒霉的病鬼也会在这里,还被他看见了自己如此胆小的模样,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我见这桌子有蹊跷,钻进来仔细瞧瞧,你打扰我做什么?”
谢归被这么一凶,倒是不生气,笑了笑说:“我看见地上有一串脚印通往桌下,所以想看看是何人躲在此处。”
“都说了是探查,不是躲!”苏暮临一边生气地叫喊,一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再胆小的懦夫,也有嘴硬要面的时候。
苏暮临说:“你这人,回回都很倒霉,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你为何会在此?”
对于苏暮临这样恶劣的态度,谢归很是无奈,显然他并没有应对这样明显恶意的经验,摸了摸鼻尖说:“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方才踏进庙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苏暮临冷哼了一声,说道:“是你自己拖着一副病躯非要进来,若是等会儿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不会管你。”
谢归自觉拖了后腿,颇为不好意思道:“定不会给苏少侠增添麻烦。”
“你知道就好。”
苏暮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老好人,脾气温和,仿佛与谁都交好,实际上等你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或者是与谁起了冲突,这种人也只会站在中间当个和事佬,两头讲和,根本就不会站在你这边。
所以在苏暮临的眼中,谢归这种人完全没有结交的价值,更何况他还有个那么惹人厌烦的师弟,于是看见他那张笑脸就十分讨厌。
庙中除了二人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苏暮临干脆也不躲在桌子底下了,就在庙中乱转。
他仔细看了看天女像,又将周围的门窗都瞧了一遍。
光是闻味道,他就知道当下幻境的时间,恐怕是很多年前了。
天女像完整,没有碎裂的痕迹,所以时间至少是在那场天女之怒降临之前。
苏暮临一时拿不准眼下该如何,是出去,还是继续待在庙中。
犹豫不决间,他合十双手,冲天女像拜了拜,低声嘟囔道:“天女大人,有怪莫怪,我可不是故意闯进来扰你清净的,你要是觉得我烦了就直接放我离开这个幻境吧,我生平没做什么坏事,是一个非常善良正直的人。”
说着,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站在窗边的谢归一眼,又小声道:“若是你太过生气非要拿一人开刀,就去找窗边那个病痨鬼,反正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苏少侠。”谢归突然出声。
苏暮临正在说人坏话,难免心虚,被突然这么一声吓得差点蹦起来,回头没好气道:“做什么!没看到我在拜天女吗?”
“抱歉打扰苏少侠。”谢归很是诚恳地道歉,并说:“只是,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苏暮临皱眉,随即耳朵一动,果然听到了脚步声正在靠近。
不是一人两人的,而是纷杂的脚步叠在一起,是很多人,正在往这座庙而来。
“躲起来。”
沈溪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宋小河差点从桌子上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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