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嘢
她那样明亮，以至难以忘却。孕囊呼唤着大脑，告诫他，让她做他的伴侣，让他拥有她的小鱼崽。
单晰轻扇眼睫，他心中冷静，确认自己将为这样的目标奋斗下去。
——替他的小鱼崽找个最完美的妈妈。
=
阿诺从一开始就陪着徐桥桥选购了这颗星球。
他对星球的了解程度远超其他智慧种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种族天赋，他以星星为食，迥异于其他智慧生物的食谱与生存方式，让他对一颗星星该有怎样的资源矿产有着深刻了解。
购入星球后，他陪她实地考察过。
事后，阿诺严谨地递给她一份自己注明的资源分布。与官方待售清单上提供的资料有出入，直到实际建设，徐桥桥惊觉，阿诺所注明的内容几乎没有出错，他对星球的敏锐天赋堪称一绝。
星球建设进程过半，徐桥桥离开这颗星星，前往阿诺目前所在的住所。
孤生种族的原始形态可以在浩瀚宇宙中飘荡，只有在活跃期他们会选择星球居住。
阿诺的所在地是一个非常……温暖的星球。
跃迁站一出，空气怡人，一个巨大的、封闭式的、略有点熟悉的巢落入徐桥桥眼中。
她恍然，回忆起来：这和恋综中阿诺的栖息地很像。
准确来说，这是阿诺栖息地的完整版1.0
阴郁苍白的青年站定在温暖天光下，接触地面的巢底是略带瓷实的脚感，徐桥桥好奇地弯腰摸了下，与此前的“潮湿”“粘腻”有点区别。
这像是一个改进版本。
她把疑问说出口。
阿诺尴尬得耳廓泛红，他眼神空茫飘忽，并不自信道：“我不知道你会喜欢这种，还是上次那种。”
所谓的改进，完全是依着人类的喜好来。
阿诺陪着徐桥桥去新购入星球的几趟行程中，窥见人类对建设材料的喜好，他知道她更喜欢干燥、没那么潮湿的居住环境——这令他痛改前非，努力将触手，触手延伸而出的巢皮变得干燥一点。
撇去制造巢穴的这部分触手，他的其他触手还是保留着原有的湿答答黏糊糊。
阿诺小心地看她，人类思忖片刻，答：“我会更喜欢干燥一点。”
如他所想，苍白青年先是舒了口气，旋后又有点失魂落魄，心想，那他其他多余的湿漉漉触手可该怎么办呢？
好在人类适时开口，缓解他的焦虑不安。
“不过，我想，潮湿或干燥都有优弊，”人类毫无戒心地答，“只看怎么用了。”
阿诺怔怔地看她，倏忽之间，身后的透明湿触手吧嗒地黏在一块，耀武扬威般四处摇摆。
他喃喃地小声重复：“我会好好地用。”
“用对它。”
徐桥桥：“？”
她总觉得听到阿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然而他害羞得太厉害，那双眼垂下，罕见地充盈几分无辜可怜，她歪着脑袋瞧他，最终也没瞧出个一二三四，只好无奈地碰碰他：“嘿，带我看看你的星球吧。”
是的，这是独属于阿诺的星球。
他名下资产之一，温暖、漂亮，资源丰富，有蓝蓝的海，就是他曾对徐桥桥说，可以送她的星星。
他把这当做活跃期的暂住地，并加以改造。
改造成适合人类与他一起居住的温暖、舒适巢穴。
人类或许有所发觉，只是她一声不吭，笑眯眯地与他并肩走在这颗温暖的蓝色星球上，脚下是阿诺身体一部分延生出的地面。
每一脚，都踩在了阿诺的心上。
分别前，苍白阴郁的触手阿诺结结巴巴说：“下次，如果想来，欢迎你来。”
徐桥桥笑颜盈盈，答好。
她挥手说再见。痴迷着望她离去后，阿诺陷入短暂的狂热，他捧出触手，珍惜地采集着这一趟人类来过留下的……汗水、毛发、触碰时留下的指纹印，随手摘下的一颗果子……
阿诺心满意足地把它们一个个藏在胸膛深处。
并美滋滋地期待起下一次人类的到来。
=
高空种族并不拥有高空，只是共享着浩瀚天际，利用每一次气流涌起，鼓动羽翼，翱翔白云与碧色之间。
利奥·夏在最近的一次教导课程中，安排着年轻的小鸟们学习着如何鼓起勇气，如何振翅，如何跳下悬崖，如何飞向高空。
他说：“我们生来是风的宠儿。”
一只鹅黄色小鸟摇摇摆摆问：“如果摔倒呢？如果张不开翅膀——”
“如果我们——”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们焦虑不安地鸣叫：“要是飞不起来……”
利奥想了想，耐心张开羽翼，扇动几下，送出几缕柔风，刮过小鸟们稚嫩的脸颊绒毛，吹松他们柔而绵，还没经过风雨捶打的小翅膀。
“我会接住你们。”
小鸟们终于放下心来。
它们迎着灿烂天光。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有几片斑斓如彩绢的云朵拂过，软软地拉出一段云斑。
小鸟们一个接着一个，在悬崖边，张开柔嫩翅膀，胆大的睁开眼睛望着下方，嘴里叫着给自己加油鼓劲；胆子小的闭紧双眼，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听着老师的话，“用出力气，风会带你们飞起来。”
于是，胆大的和胆小的鸟崽子们挤挤挨挨着，一个一个地踏空，一个一个张皇失措地张开翅膀，抖动翅膀，然后——
飞起来。
利奥看向已经在空中飞起的鸟崽们。
他张开相较幼鸟更厚、更茁壮的翅膀，“呼”的一声，簌簌闪烁的振翅，如同点亮云朵、碧空的璀璨五彩，明亮闪耀的羽翼在光线下熠熠，巨大的鸟展翅飞翔。
小鸟们憧憬地看向年长者身后的羽翼，无数碎碎呢喃与梦幻的思想流出：“我也想要像利奥老师那样大、那样漂亮的羽毛！”
“会发光诶！”
直到这次领飞结束，刚学会飞行的小鸟们意犹未尽，约定着下一次课程。
利奥望着最新一批小鸟离开，无意与远处的同事对视上眼神。
同事开玩笑道：“看到小鸟崽，心痒痒了？”
两人都是同龄，同事已有合适伴侣，即将踏入养育鸟崽的父亲身份。
利奥脸色一僵，他默不作声，只是怏怏不乐地收紧自己身上的羽翼。
同事想到什么，面露歉疚——他还记得利奥·夏的心动对象，更是知道此前不久，人类桥桥前来鸟属星系时遭遇的“偷拍事件”，那让利奥羞窘之余，求偶信心大为受挫。
私下里，利奥·夏更是毫无勇气与人类桥桥相约再见。
同事想了下，他装作不经意地道：“初学飞行的小鸟需要勇气才能飞起。”
“刚求偶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善意道，“哪有谁能一步就成？我追求我爱人，也是追了三四个星际年。”
利奥黯淡的眸光慢慢点亮。
他若有所思，想到自己教导小鸟们飞行时说“要有勇气面对高空”，而他自己……因一次没能察觉到的偷拍事故，陷入长久的情感困境。
自责、无奈、羞窘……无数的负面情绪包裹着他。
终于，他再度鼓起勇气。
临别前，他冲同事道了感谢。
拥有着绮丽羽翼，每一根羽毛都闪闪绚烂的漂亮大鸟舒展着，向最近的跃迁站飞行而去——
人类桥桥在她的星星跃迁站开通的最初，早早地邀请了所有恋综的朋友们前来游玩。
只是，这一次的利奥·夏没能勇敢。
好在，到底不迟。
他急急地发了消息给桥桥：【我想来找你玩，可以吗？】
人类桥桥的回复很快，就在利奥·夏登上跃迁站后不久。
她发来一段语音，那样温柔，那样甜蜜。
就像他在冷冻人博物馆中见到她苏醒开口的那第一句“你们好”般，美好的情绪糅杂，诗歌一般悦耳动听。
“当然可以，欢迎你来，利奥。”
“顺便，他们恰巧也都在，你来得很巧噢。”
跃迁站的速度太过迅速，以至于利奥·夏甚至还没能想清楚最后一句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跃迁落地。
蓬松的羽翼临时被梳理得光鲜亮丽，利奥·夏昂首挺胸（真的鼓起勇气了！）地往外走去，步入眼帘的，正正好就是漂亮人类所说的“他们”。
英俊锋锐、眸光深沉的克里斯；耳鳍湿润，眼神痴缠的单晰；甩着尾巴、情绪莫测的藤里央；头顶豹耳、兴致勃勃的雪燃；阴郁苍白、古怪温吞的阿诺……
他们齐齐向他看来。
然后，在这一刻，人类桥桥笑着说欢迎：“好久不见，欢迎你来。”
利奥·夏咽了下唾沫。他本能地望向许久没见面的徐桥桥，霎时愣住，口中的鸣叫与惊叹宛转地被翻译出：
“哇，好漂亮。”
一如最初，红唇黑眸，笑意盈盈，她冲他笑。
利奥神魂颠倒的同时，茫茫然，不期想，她究竟是只对他笑，还是……对着他们笑呢？
这一刻谁也得不出答案。
也许还要许多星际年月，漫长时间将给予正确清晰的回复。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