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来
涂萝闭着眼睛,被一层一层的阴影覆盖。
她心中是无限悔恨。
她曾跟红缠说,自己永远不会后悔,现在后悔吗?涂萝不知道,她已然分不清其他的情绪,心中只剩下恨。
她只知道她想杀了祁渡,想让他尝尝自己的受过的滋味……
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能够打他几巴掌、撕咬他、扑打他、在他身上砸出几道流血的豁口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这副身体太虚弱,虚弱到她根本就没办法伤他分毫。
即便是在他身上撕出一道大口子又怎么样?他第二日便能够愈合,即便他什么药都不用,他的体质也能够让他在这段时间内修复完好。
涂萝的脑子里面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事情,杀了他、杀了他,她只想这么做,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她实在是太痛了,如果不能够将这痛苦给还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不帝山。
这里常年四季如春,没有夏天炎热的天气,也没有冬天冰冷的低温。
虽然四面环海,被瘴气笼罩,看上去像是一个被极端地方包围的地狱之眼,实际上却是世外桃源。
这里生机盎然,飞禽走兽,种类繁多。
因为远离尘世,这里的妖怪精灵们都相处得十分和谐,虽然打打闹闹,但从来就没有大的仇恨,活得率性简单,自由自在。
但此时此刻,山中明显被一种低气压笼罩着,源源不断的怒气从一个山洞中散发出来,让周围那些小妖怪们都不敢经过。
瓶瓶罐罐的药水被砸了个稀巴烂——
龙钺在洞口里震怒、暴怒、狂怒。
“云鼎山那个死道士!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剑尊大婚那日,七宙瞩目。
龙钺原本还想着在那一日提前出关,去看看他那个蠢徒儿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就听到那样让人震怒、暴怒、狂怒的消息!
他才出关,本就满身火气,将整个洞口毁得一塌糊涂。
一道青黄色的声音出现在洞口,颤颤巍巍地探头往里面看,“……龙钺大人?”
龙钺停了下来,冷冷地看向洞外,“滚进来!”
那树妖化成人形,一个骨碌便滚在他面前。
绿色的胡子垂落在地上,手里面拿着一根长长的拐杖,“二小姐回来了,听那些地精们说,已经到了山脚……”
“红缠?”
龙钺牛饮了一竹筒的花露,还是觉得心中一股怒火升腾,“好啊,她回来得正好!”
他们师徒二人一同杀到那云鼎山去,让那些死道士们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他们可真是不把我龙钺放在眼里!我的徒弟是他们随便能欺负的吗?”
树妖没敢说话,偷偷化出一根藤蔓,去找红缠。
山脚下。
一团红影正极速而来,青黄色的树枝悄悄挪动,挡在她面前。
“二小姐,您待会儿见到龙钺大人,可要好好劝劝他,他现在已经被气疯了!”
那道红色的身影直接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压根就没有管他说什么。
树妖见状,也只能摇摇头,立刻跟在她的身后,害怕龙钺把整个山都给拆了。
他寄希望于红缠身上,希望她能够冷静一点,劝劝龙钺。
洞口。
龙钺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些,看到一阵红影出现在他面前,红缠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师父,你出关了?”
她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洞口,就明白过来,“你都听说了吧?那些死道士都把兔子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她生气极了,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那是上个月她从南海那边打来的大妖怪内丹。
树妖跟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心疼那些奇珍异宝,就看到他指望着能够劝一劝龙钺的红缠,突然也发起火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早知道她那天去看涂萝的时候,就直接把她带回来了。
她要是知道那个祁渡怎么恶毒,她才不会把她留在那里呢!
云鼎山那些道士怎么能够这么不要脸?满口的仁义道德,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她当时还担心涂萝会因为她感到为难,都只是偷偷地去她那住的那个离火屋看了她一眼。
毕竟那个山上住的全部都是些臭道士,嘴里面说的都是人妖殊途,不跟他们妖怪往来,就连涂萝也都是堕了妖,才能够跟祁渡在一起。
红缠虽然嘴上说得难听,但也不希望涂萝因为她陷入什么两难的境地。
谁曾想到会发生这事?早知道还不如把她直接给绑回来!
“气死我了,我好想杀了那些臭道士!”
龙钺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
闭关修炼了数月,这只大妖怪身上丝毫没有沉淀下来的成熟,反而比以前好像更加易爆易怒了一些。
两人狂暴的在洞口里面一阵发泄,是一点怒火都不往心里存。
树妖:“……”
他大意了。
他差点忘记了,这称霸不帝山的师徒三人组,只有涂萝一个是脾气好的。
但脾气最好的涂萝,也经常跟山里头的其他妖怪打架。
由此可见,另外的师徒二人有多么暴躁。
他原本还指望着红缠可以劝一下龙钺,结果师徒两个一起发疯。
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两个会不会直接找过去报仇——
“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报仇啊!”
红缠手中藤蔓突然冒了出来,额心一团火燃烧着,“我现在就去抽了那群臭道士的筋,扒了他们的皮,给涂萝放风筝!”
……
枕星院。
新婚后,原本该搬去漱流阁,但涂萝如今的样子,怕是没有搬动的可能。
一场婚事,云鼎山上下像是经历了一场丧葬。
除了祁月小师姑回来这件事给剑宗增添了一丝喜气之外,整个宗门都笼罩在阴云之中。
无人不知晓,祁月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大多数从小在云鼎山长大,尊师重道已经刻在他们骨子里。
可对于涂萝这件事,他们多少有些怀疑他们的尊长,这般掠夺他人的身躯,复活自己的亲人,是对的吗?
即便是再痛恨妖怪,可说到底,涂萝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更也没有她生来就要给别人当容器的道理。
……
涂萝已经有好几日滴水未进。
她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就那么躺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化,没有挪动一丝一毫,看着窗外只有那么一丝光亮,随着日出而升,日落而灭,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因为体力的丧失而逐渐蒙上一层灰。
祁渡还是每日每夜都来。
他那副赎罪的样子,让涂萝看了作呕。
他陪在她的身边,却从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将她照顾得细致周全,好像只要无微不至地将她的身子照顾好,他们就能够回到从前。
他亲自给她喂食,她实在不愿意吃,祁渡便用灵力灌输的法子,维持她的生命。
但她这副身体毕竟是新造出来的,与灵魂还没有完全融合,因此涂萝也还是苍白寡淡下去,了无声息。
白天。
祁渡照常去处理宗门的事情,只要一有时间,便会回到这间屋子。
他跟她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念书里面的功法秘籍,教她写字。
哪怕涂萝从来不回复他,他也没有间断过。
涂萝却只觉得他惺惺作态。
他在涂萝背对着他时,轻声问:“想出去晒一晒太阳吗?”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只有在祁渡要给她输送灵力的时候,她才会反应激动地剧烈挣扎,厌恶地世界上最恶毒、最难听的话诅咒他。
祁渡听着那些咒骂,他羞于承认,可的确让他有种可耻的安心。
他尽力安抚她、照顾她,想让她恢复过来。
涂萝好像意识到他的意图,祁渡已经不抱希望她会跟他说话,涂萝却突然问他,“你是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吗?”
她看着空洞的墙壁,上面有一个小孔。
她望向那照进来的一点光线,声音冷静得好可怕,“你原本可以在哄骗我堕了妖之后直接占用我的身体,可你却还答应要娶我,是因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奈?一边不得不去救你心爱的小师妹,另外一边又只能够履行承诺娶我?”
祁渡想回答,可涂萝好像极度厌恶他多说什么。
最后只能沙哑道:“不是。”
涂萝闭上眼睛,“骗子。”
他只是想让他自己心里面好受一些,她笃定着,对他又生出一股新的厌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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