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圆
这就很奇怪了,老鸨这么舔花魁,日月楼的人也对她毕恭毕敬,如果想保护柳喜乐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么?
为什么要让柳喜乐一个人流落在街头,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别人指使干脏活。
身为花魁的姐姐却在日月楼内吃香喝辣,有专属的侍女伺候,她的妹妹饥寒交迫,流离失所。
“我知道你内心是怎么想的,喜乐还在怪我吧,她不想见我是正常的。”
一提起自己这个妹妹,柳喜兴的身上终于完全露出了活人气息,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面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个雨夜。
“有一种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被剥夺了做人的权利。”
柳家两姐妹就是这种存在,哪怕他们的父母带着他们躲躲藏藏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被日月楼的人找到了。
“在荒洲,因为尸体过多没有人收拾的原因,诞生了灾鸟这种生物,用来啃食没人收拾的尸体,维护着荒洲尸体的数量,但同时也诞生了另外一种东西。”
柳喜兴睁开眼睛,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在叶清柏的视线当中,她咳出了黑雾,整个人被黑气包裹在内,黑色的雾气仿佛有意识般,牢牢地包裹住她的四肢。
祝眠看着眼前的花魁,大脑里面渐渐地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是一把钥匙,打开荒洲和上洲之间壁垒的钥匙,我的身体就是钥匙本身,更是作为一个盒子存在,吸收着周边人身上的祟气。”
荒洲和上洲之间的壁垒么?
这让祝眠联想到了她和叶清柏掉落荒洲的时候,叶清柏的背部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们的耳边出现了一道儿镜子破碎的声音。
镜子?
祝眠瞬间抓住了这个灵光点,她猛地抬头,看着柳喜兴问:
“为什么荒洲没有镜子?而且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一把钥匙?”
柳喜兴没想到祝眠的思维竟然可以这么敏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因为荒洲是神明陨落的地方,这里不允许有任何镜子的出现,我作为钥匙的作用,就是吸收掉周围人的祟气,积攒力量,有一天可以成功打开荒洲和上洲之间连接的那面镜子。”
这是柳喜兴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责任,她和妹妹柳喜乐的体质很特殊,就跟容器一样,天生可以吸收更多的祟气,是荒洲最完美的容器。
祝眠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祟气是什么,你吸收祟气有什么用?”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柳喜乐执起面前的茶杯,静静地抿了一口,“因为荒洲的地方特殊,灾鸟就是自主诞生出来的怪物,祟气和我的诞生是同样的道理。”
荒洲的环境太差了,到处都是泥沼和死域,除了这三个主城以外,其他地方根本不能居住,尤其是上洲人还总是喜欢“随手丢垃圾”,把什么不要的东西全部从上面扔到了荒洲。
对于上洲人来说,荒洲就是一个垃圾处理站。
久而久之,荒洲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之下,诞生出了祟气,这是由人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凝聚起来的恶念。
而为了吸收这种恶念,又催生出了例如柳家两姐妹这种能够将人身体内祟气吸收出来的特殊体质。
“吸收祟气的感受一点都不好,为了让喜乐活下去,我把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自己代替她来到了日月楼。”
其实柳喜乐的天赋更高,能够吸收更多的祟气,可她被柳喜兴保护得太好了,哪怕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天赋。
“在喜乐的眼中,我是抛弃了她的姐姐,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浪,而我却在日月楼内享福,成为受人尊敬的花魁,她恨我是应该的,不过这样也好……”
柳喜兴的脸颊垂了下来,被胭脂染红的唇瓣微微翘了起来,轻声呢喃道:
“只有带着对我的恨意,她才能在荒洲内存活下来,有些时候恨的力量比爱更有用。”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姿态狼狈。
游街宴上柳喜兴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祟气,她的资质不高,能吸收这么多祟气对身体的负担非常大,叶清柏甚至看到了那些祟气已经从她的耳朵和眼睛里面冒出来了。
可柳喜兴却拒绝了侍女的搀扶,她自己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带上喜乐,她一生都活在这肮脏的荒洲中,一生都没有看到太阳,我的人生马上就要枯萎了,但喜乐还没有吸收过任何祟气,她还干干净净,未来还那么美好……”
说到这里,柳喜兴的情绪第一次激动了起来,屋内的鸟儿感受到了柳喜兴情绪的变化,也第一次发出了啼鸣。
刚开始,只是一只鸟,到后面所有的鸟都开始叫,声音悲鸣凄惨。
笼中的鸟儿啊,被囚禁在这小小的楼中,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柳喜兴可怜一些,还是这些鸟儿更可怜一些。
她选择帮助祝眠和叶清柏,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希望,想给自己妹妹谋一份出路。
“你们是不是缺玄铁,这些都给你们。”
柳喜兴让侍女把屋内的玄铁全部都拿了出来,摆放在祝眠面前。
玄铁是日月楼内稀缺的资源,非常罕见,哪怕是花魁手中也没有多少玄铁。
但……祝眠看了看面前玄铁的数量,这些足够她给cos脱胎换骨了。
如果她接下来这份玄铁,就代表她同意了柳喜兴的请求,将柳喜乐带出上洲,只要能够在地下矿洞内找到足够多的玄铁,将sin制作出来,这些都不是难事。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祝眠没有那么快答应柳喜兴,“你认识我和叶清柏?尤其是叶清柏,为什么你要在一开始的时候说那种奇怪的话。”
闻言,柳喜兴没有任何隐瞒,开口道:“我刚才说过,作为吸收和存放祟气的载体,同时我也是打开通往上洲的钥匙,被其他人称之为神使,所以我做过梦。”
“在梦中,我见过他,”柳喜兴抬起手,指了指叶清柏,“他是被神明指定的人,是独特的存在。”
被神明指定的人?
祝眠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叶清柏,对方全程安安静静,很少说话,脊背挺拔,气质比松雪更冷几分,确实很有神明的感觉。
察觉到了祝眠的视线,叶清柏终于开了口,简短四个字:“我听你的。”
叶清柏完全把事情的决定权交到了祝眠手上。
她沉吟了一会儿,地下矿洞确实危险,就算是下了矿洞,能不能找到玄铁还不一定。
花魁显然还知道更多的事情,答应她没有坏处,内心下了定论后,祝眠伸手拍在玄铁上,开口道:
“你的委托,我接下了。”
第26章 不许去
“真的么?”柳喜兴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也没关系,这些玄铁还是会送给你……”
还没等柳喜兴说完呢,祝眠就开口打断了她说的话:“没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不管多难的事情,我都能做到。”
“谢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了。”
柳喜兴紧咬着下唇,她挣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祝眠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眶红了一圈儿。
她的人生已经整个毁掉了,甚至是她的思想,还有她的灵魂。
但是她的妹妹柳喜乐的人生,还是完美的,不管她用尽什么样的方式,都要让自己的妹妹逃离荒洲这个地方,去上洲看看。
柳喜乐可以看看上洲纯白的天空,而不是荒洲永远昏沉的天空。
她可以去闻带着花香味的空气,而不是荒洲永远带着尸臭味的腐朽味。
她可以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荒洲被当成钥匙,奉献出自己的血肉。
“我在荒洲,除了喜乐以外,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如果是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柳喜兴在谈论到自己妹妹的时候,身上那层提线木偶般的死气,淡了很多,彻底露出了自己身为人类应该有的喜怒哀乐。
“你放心,柳喜乐的事情我包了,现在你能讲讲为什么在见到我和叶清柏的时候,第一句说了那样的话?你曾经见过我和叶清柏么?”
“我刚才说过,我作为钥匙,可以打开荒洲通往上洲的道路,同时我也是神使,能够做很多和神明相关的梦,在梦中我看见了他。”
柳喜兴的目光转移到了叶清柏的身上,大脑内开始自动生成梦中的景象。
梦中的世界,叶清柏坐在高高的王位上面,看起来既孤独,又充满了神性,他的脚下匍匐着很多人,那些人对他都很毕恭毕敬,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是柳喜兴看到的第一幅画面,第二幅画面是在某个雨夜中,她看到曾经贵为神明的叶清柏,被人用非常残忍的方式……杀死了。
回想起脑海中的梦,柳喜兴的眉头紧皱了起来,那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血腥了。
她大概地将梦中的事情跟祝眠和叶清柏说了一下,目光缓慢挪动,最后落在了叶清柏腰间悬挂着的剑柄上。
“在梦中,那群人把神明的脊骨,做成了一把剑。”
闻言,一直毫无动静的叶清柏,突然抬起眼眸,看向柳喜兴。
叶清柏的师尊曾经跟他说过,除非必要时刻,绝对不能将剑完全地抽出剑柄。
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现在根据柳喜兴说的,叶清柏好像有些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你梦中的那个神明,和我长着同一张脸么?”
“是的,你们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和动作都非常相似。”
这就很奇怪了,祝眠听了两个人的对话,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叶清柏,难道你以前是神明么?”
这让祝眠不自觉地想到了曾经从大师兄季星潭口中听到的一个传说,很早之前的大陆,还不像现在一样分为五个洲。
那个时候,人们都信奉着同一位神明,在那位神明的带领之下,懵懂无知的人类发展得越来越好,甚至还生出了很多个宗门。
慢慢地,慢慢地,人类对于神明的敬畏感越来越淡,甚至觉得哪怕没有神明,自己一个人发展也可以。
后来,神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陨落了。
他陨落的地方就是荒洲,也被上洲人称之为不祥之地。
难道叶清柏就是当初的神明么?
柳喜兴又开口道:“在梦中,这是神明的脊椎做成的剑,所以除了三种人之外,没有人能够看见它的模样。”
祝眠忍不住问:“哪三种人?”
“第一种,将死之人,第二种,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第三种,和神明的脊骨有接触的人。”
所以叶清柏的师尊说,不让他把剑完全从剑鞘里面抽出来,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剑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
一开始,祝眠对于柳喜兴说的话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之中,但当“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七个字出现的时候,她狠狠地信了。
祝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能够看到叶清柏的剑。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日月楼内的侍卫没有没收掉叶清柏剑的原因,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这剑的存在和模样。
至于cos?
因为长得太丑了,所以cos逃过了一劫,被所有人都无视掉了。
“我做的梦就是这样的,之前我还能梦见更多关于神明的事情,但自从吸收的黑气越来越多的原因,就几乎再也梦不到神明了。”
包括柳喜兴跟他们说的那句“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荒洲”,也是她在梦中看到的。
柳喜兴的能力很特殊,作为沟通着两个世界的钥匙,她不仅能够看到过去,还能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