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池青山
“上船的是个假人?”
楚来终于开口了,机舱里很吵,章兆和戴营都没听清她的话,丁寻理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笑起来。
明明是真人的笑容,却比之前那副机械躯壳堆积的笑脸更让楚来感到恶寒。
戴营在前排的驾驶位,她侧头,目光落在远处,却没有见到新的身影。
那两个傻子只怕还在救生舱的附近喊人下船,以小胡说话的水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信她。
戴营关闭舱门,准备上升。
楚来侧头,往窗外看去。
天已经快亮了,这艘庞大的船即便抬头也望不到最顶端,楚来甚至数不出具体的楼层,看不见她们在哪个房间。
那些以为自己和仇敌同归于尽的人,那个中了四枪、不知能否还会醒来的人,那个已经被拆卸掉的仿生人。
她们都以为自己的死亡至少换来了丁寻理的一同毁灭。
可丁寻理只是用了一个假人,就把所有潜在的危险都聚集在了这艘船上,然后在爆炸中将一切毁灭。
一同死在里面的还有那些一无所知沉睡着的乘客、船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爆炸的发生。
楚来还记得白昼临走时的背影。
她想用最大的努力拯救更多的人,可到最后,她谁也救不了。
楚来听到自己笑了一声。
那是一种被绝望与虚无裹挟后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可即便连笑,也消解不掉她心里蓄积的沉重情绪。
耳机里,丁寻理也能听到引擎轰鸣、螺旋桨加速的声音。
他忽然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左声道传来机关开启的声音。
在楚来眼前闪过光幕,画面上出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情形。
白昼的上身外壳已经被拆开,机械元件暴露在外面,靠近心脏的地方是一个方形的保险箱。
丁寻理拿着一个小型的仪表盘,在上面输入指令。
仪表盘的线另一端连接着白昼,随着指令发出,白昼的保险箱被整个弹出,滚落在地。
丁寻理将它捡起来,翻面,露出背后的按钮。
“引/爆/装/置在这里。”
画面切到另一边,是那个坐在别处操控一切的丁寻理。
他头上的仪器闪烁着信号灯,映照他脸上的微笑。
直升机向上腾升,起飞时一瞬的摇晃让楚来眩晕,紧随其后的是胃部传来的抽搐感。
直视他的脸,令楚来作呕。
为了压抑那份感觉,楚来扶着座椅边缘的手猛地攥紧。
她感觉到自己的嘴里开始弥漫血腥味,也不知嘴唇是什么时候被咬破的。
愤怒冲上头脑,心脏一下下撞击身躯。
不要说话,不要回应,他最想看的就是你的愤怒。
“咚!”
撞击声在耳机里响起,来自右声道。
是丁寻理本人所在的地方。
画面里,丁寻理的脸上出现片刻的愕然。
他转身。
随着视角转动,楚来终于看清这个房间的模样。
这是一间办公室,整体的色调是白色,但比起研究室,更像在医院里。
用于操作的仪器台被摆在办公桌上,但除了这台机器,周围却没有别的杂物。
这不是一个丁寻理经常使用的场所。
丁寻理选择这里作为执行计划的地点,是出于临时决定。
为什么?
是因为宋言心那边得到消息,到处派人找他,他才从原本所在的位置离开了吗?
楚来眨眼,墙上的挂画一闪而过,上面印着一个图案,下面有一行字。
她看清了“疗养院”三个字。
宋凌羽介绍过母亲的过去,楚来很快联想到什么。
是宋言心所在的疗养院?
如果宋言心发动所有人去阻拦丁寻理,那么她身边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在那群下属进入C区的同茂工业园时,肯定很难有人想到,联邦这么大,丁寻理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到宋言心身边。
在光幕熄灭以前,楚来看清了那个进门的人。
她有着一双和宋凌羽一样的眼睛,即便上了年纪,在燃烧着愤怒时依然有着令人畏惧的能量。
她手里握着枪,枪口对准丁寻理。
接下来的声音只能在耳机里听见了。
丁寻理没有慌乱,他声音很镇定:“你还是来了。”
“把人交出来。”
“什么人?你在找谁?”
丁寻理明知故问,宋言心却没那个耐心,她朝这边慢慢地走来。
可丁寻理已经在这时争取到时间,他那个在白鲸号上的分身牢牢地将引/爆/装/置握在手中,接通了信号。
他对宋言心说:“先别着急。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找你做一个交易。”
耳边传来机械音,是丁寻理在调试设备。
他一定是在操控船上的“丁寻理”看向昏迷的宋凌羽,并且将画面投到仪器台上。
因为他接下来说话的语速变快了——宋言心的脚步声飞快,她在朝这边靠近,撞到沿路的椅子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离得越近,子弹打得就越准。
心脏,手脚,哪里都好,她会一枪一枪打出去。
丁寻理打了几枪,她可以加倍奉还。
当肉身面对枪口时,丁寻理却依旧出奇的冷静,他语速虽然快,话却说得很清楚。
“别紧张,她只是中了枪,还有抢救的机会。但如果我手里这个键按下,只需要一瞬间,信号就会传送到那边,同步启动装置。爆炸一旦发生,你就永远别想救回她了。对了,我的装置会在十分钟后自动启动,就算你杀了我,也来不及赶到海上救人。李子已经死了,你应该不想再看到更多人死亡。”
宋言心问:“你要什么?”
丁寻理说:“我要你承诺你永远不再插手同茂的事。”
宋言心回答得很快:“可以。”
然而,丁寻理和宋言心是夫妻,也是这么多年的对手。
听到她的话,他却忽然笑起来。
“你我都知道,口头的诺言靠不住。”
枪声是在下一秒响起的。
楚来被突兀的动静惊得坐直。
“是啊,靠不住。”
宋言心走近丁寻理。
丁寻理会提出这个要求,必然已经想好了之后提供给她的选项。
转让股权是最基本的,但那需要时间,清除宋言心的势力同样需要精力。
眼下想要限制宋言心,他可以让宋言心开枪打伤她自己,甚至提出更残忍的要求。
手脚受伤会限制行动,脏器受伤需要立刻手术,当她再次躺在病床上时,丁寻理就可以像从前那样一点点蚕食她的权力。
而即便如此,他真的会放过宋凌羽吗?
她已经被打穿了手脚,就算被救起,也无法再自由地行走奔跑。
宋言心希望她的孩子在空中展翅,可那个孩子的羽翼却被丁寻理亲手折损——两次。
权力、资源,丁寻理需要这些支撑他的研发,他早就说过会踩着牺牲者的尸体前行,哪怕那些人是他曾经的至亲。
他制造白昼时歌颂善良与纯真的美德,可现在,他追求的是将思维的数据灌入机械的身躯,获得所谓的永生。
乌托邦的造景棚外是复杂的世界,他理想的“真善美”永远无法保持纯真,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抛弃软弱,当掌握足够多的权力与财富时,他或许可以将整个世界变成他的造景棚。
在决定放弃白昼以后,丁寻理不再有软肋,宋言心却有。
但现在不会是了。
耳机左声道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械音。
楚来立刻想起,曾经在第三次循环、爆炸开启前,她在耳机里也听到过那个声音。
原来那是按下装置时的声音。
在被打中以后,丁寻理用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按钮。
视野下方,海上的白鲸号的某扇窗户里闪烁起爆炸的火光。
距离太远,范围不大,楚来甚至没听到下方传来的爆炸声。
这是发生在那间会议室里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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