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无相剑成。
剑仙术,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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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众人醒来时,赵烈等人掀帘而出,却见猿猴早已站在营地最高处,眺望天?光。
十三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赤霞跟着鹤道长去已去了一夜日了,真的三日内就能回来吗?剑仙术真的这么快就能成吗?”
猿猴听见,回头朝她比手?语:【对?有天?赋的来说,一日夜就够了。】
十三妹问:“那?什么样?的算有天?赋?”
猿猴笑了笑:【女娃娃这样?的,就算了。】
红尘,本是佛家?的语。洞明子曾受过佛法?的教诲,当过一段时间的和尚,后来又?入了道门。所以他创此剑仙术,参考了佛家?的一些理论?。
红尘剑法?,上半阙,叫红尘剑。虽要?入世,根基却在出世。客本天?外来,绝击红尘中,拂衣而去,权势、富贵、繁琐均不得?干扰,越循着本心者,越能尽快学会。
下半阙,本叫无相剑。无众相,却又?得?众相。这一剑,根基却本就生?自尘寰中,人间熙熙攘攘有众相,沉沦无边苦海。
但众相无边,佛陀亦难以拔脱超度。
佛难渡,唯自渡。
这红尘众生?相,从苦海里自惊自醒,拔脱自己。最后,才得?无相。
所以无相剑,后来又?唤醒世剑。
要?过这一剑。却需心如琉璃,能照进众生?之相,却又?不沉溺苦海而能自醒者。
即是自醒,也是以自醒而惊渡众生?。
醒了众生?,即使只能醒一刹,亦可与无边人族建立联系,融一线红尘众生?炁机。
正因修习此剑后,就与无数人族建立无法?割断的联系。所以,再无法?转修阴神。
猿猴话音才落,另一侧的赵烈抬头看去:“龙女娘娘回来了。”
众人仰头看去,天?边的霞光里,雪一般的大鹤,驮着少女从白云上飞降而下。
她脑后悬着一轮发光的丸珠,宛然?似神人,又?像观音金身?,从云端落下。
猿猴拍掌大笑:【‘虽行无相而度众生?,是菩萨行’。剑丸成矣,红尘剑成矣!】
李秀丽从鹤背上跳下,收敛剑丸,那?一丝佛家?之像便风流云散。倒是剑丸锐气四射,又?散辛辣清香,兼具道家?自然?气息。
她迫不及待:“我学会了!我现在可以去抢玉玺了罢!感觉能成功!”
猿猴绕着她转了一圈,丹顶鹤亲昵地用翅膀拍了一下她,皆十分欣慰。
猿猴划道:【可矣。但你要?记住。虽然?红尘剑威力无穷,却一次只能出一剑,一剑可行万里。中间不能收剑,不能分神。
而且,术法?是术法?,还?是要?花费部分你目前体内的灵炁,以你现在的修为,你也只有出这一剑的机会。收剑时,必然?炁竭,重?伤。
成,则夺回玉玺,此表人族有一线生?机。败,则连同?你自己,万劫不复。】
李秀丽看着所有人走出营帐的人,认识或不认识,也看着游戏面板上孙雪挂着的那?个“任务”。
她说:“我必还?你们一线生?机。”
转身?,唤出剑丸,化作神光大作的蒲剑,便要?携剑而去,直朝汹涌大江。
刚转身?,身?后响起无数惊呼。
“猿道长!鹤道长!”
“你们怎么了!”
以及赵烈略带悲伤的声音:“猿道长说,它们本就是普通生?灵,受了太乙洞天?的恩惠,被真正的洞明子、妙善半点化,携来此表,才有此神异。此时洞天?被人所变,它们离开洞天?,强撑至此,耗尽了所有被人点化的炁,也要?变回普通生?灵了……”
随后,一声猿啼,一声鹤鸣,渐渐消去了神采,变回了动物的寻常叫声。
李秀丽握紧蒲剑,终未回头。
此去,渡江千里,必胜而还?。
第148章
五月。初夏。
狂风长吹千里,大江上泛起鱼鳞潮。
浊流滚滚,百里外可闻雷鸣。
雪似的浪花滔天而涌,一击又一击拍打?山崖,像泛起的?无?数白鳞,化大江为一尾不肯被降伏,愤然撞击人间千年的怒鱼。
一艘体量上等的?渡船停在某片有耸壁夹围的江湾。
高耸的?山体挡住了?浪潮的?冲击,余下的?风浪漏进来,还是让江水抖颤不已。
紧紧系在岸边大树上,深深扎锚的?渡船也随波上下颠簸,没片刻安稳。
一个书?生被一高一矮的?两个健壮船员拉上了?船,没站稳。
随船一颠簸,书?生就踉跄一下,险些脸朝下跌进水里。
但岸上还有人催促:“你一个大男人,行不行啊,动作快点,我们还都等着上船!”
岸上竟有一堆人,抱包裹的?,背箱子的?,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俱衣衫整洁,不似贫家。有的?扶老携幼,有的?带着仆人丫鬟,有的?孤身一人。均面色焦急,连声催促,一个劲朝前涌,甚至还有人被挤到一脚踩进水里。
这艘船的?船员,见此?,扯着嗓子大叫:“急什么!先交钱,一个一个上,挤翻了?船,都别想渡江了?!”
渡客们霎时安静下来。
往常,这么几个粗野船夫,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谁多看一眼?
奈何,如今世事动荡,想要逃离越发诡异,眼看倾覆在即的?大周,这么艘跟狄人打?点过的?渡船,可遇不可求。
等人都上了?船,船身往下沉了?沉,水位已经很是危险。人们紧紧缩在船舱里。
矮个船员警告道:“如果渡江时,听到异常响动,看到异常光亮,更不许私自出舱。”
高个船员则比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恶狠狠道:“一会风急浪高,都抓稳了?!如果摔破了?脑袋,你自己不要紧,别叫江下的?东西闻到血腥味,否则我们就当场把你丢下ω*? 去。”
听此?,大部分?渡客们更加紧张,牢牢抓住了?舱中凸起的?扶手。
也有胆大的?,在此?情景,反而心生好奇。
那个险些跌跤的?书?生问道:“两位兄台,听你们这么说,这江中莫非真有传说中的?……”
“当然有。”船员说:“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大潮最汹涌的?时候起航渡江?风浪这么大,那……那蛟神?懒动,祂老人家手下的?那些水兵们,没有驱使,也不喜欢白天,都不出来。”
说罢,就转身出去收锚起行了?。
书?生抱着自己的?行李,不由喃喃:“这世上真有蛟啊?”
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靠在仆人身上,笑?道:“后生,莫非如今大周都要沦丧了?,你还不信鬼神?的?存在?你若不信有蛟神?,又何必坐这艘船?”
另一家四口,其中的?丈夫说:“何止有蛟神?啊,那各种怪事沿着江岸,往南方的?陆上不断蔓延,好像这鬼神?妖怪,在替狄人打?头阵似的?。唉,铁蹄未至,神?鬼先行。”
其中的?妻子抱紧两个孩儿,也叹了?口气:“我家附近的?村庄镇子,没一个能逃脱的?,都变了?样了?,里面的?人,都不像人了?。哪里还敢在大周多待呢?”
书?生道:“这位大嫂,‘不像人’,作何解?”
“你是打?哪的??怎么说得自己没见过似的??”一个十三四岁,扶着母亲的?少年说:“无?心而活的?,断首再安上的?,还有不人不鬼的?,又鱼又人的?……各种古怪稀奇的?‘东西’,装作是人,若无?其事地生活着,跟你擦肩而过……突然脑袋朝你一转,露出脖子上缝着的?线……荷!”
书?生被少年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模仿吓了?一跳,青年模样的?人了?,咽口唾沫,直往后缩。
少年皱皱鼻子,鄙夷道:“胆小鬼……我可都是亲眼见……”
话未说完,被他的?母亲重重地拉了?一下,叫声“珞儿,话不要太多!”
少年忙捂住嘴,眼睛转了?一圈,乖巧地缩回了?母亲身侧。
但船舱里的?不少人也都因此?被引得叹息、谈论起来。
那自称是商人的?中年男子道:“唉,是啊,到处是这样的?鬼怪妖魔,沿江的?县府,都不知还有几个活人了?。”
现在,渡船驶离了?港湾,行到了?开阔的?江面,风浪愈大,但视野也更加开阔了?。
一线沿岸看去,空空落落。往年,临近这时节,江边总会有些观潮人。如今一个也无?。甚至连岸数里,连一叶小渔舟也看不到。
沿江的?村庄、城镇,至少半数以上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虽然还有村民、镇民在如常地生活、走动,可惜,“活”在其中的?,严格意义上,都已经不算人了?。
“别说沿江了?。”一对孔武有力的?夫妇坐在一旁,男的?高大,女的?健壮,看着像练家子。
其中的?大汉道:“整个大周,我看都不乐观。否则,我们何以北上,跑去狄狗治下过活?”
闻言,不少人侧目过来。那中年富商道:“这位大哥,说话可得谨慎。狄人虽然是大周之仇,以后,我们可也算‘狄人’了?,称呼得改改。”
其他人也有叹息的?:“是啊,谁想到啊。狄人居然称不忍见江南之民大肆伤亡,向南广纳贤才?,只要有一技之长或者一定?家财的?,即可在他们兵临玉京之前,通过他们特?定?开放的?关口,到北地生活,保证不予为难,甚至分?予田地……不过也是,以前那是杀大周的?汉人,现在他们在北地站稳了?,可不得好好治理?否则谁给他们种地做工?”
那对练家子夫妇里的?健妇,冷笑?道:“求活归求活,尚未渡江,就自称起狄人了?,倒忘祖背宗得快。”
“你!你们倒是别上船,从这船上跳下去啊!你们有骨气,怎么不跟那些贫民一起留在大周等死?”
眼看要吵起来,书?生又操着那口音调奇怪的?官话打?断了?他们:“我是闽粤一带的?,家里人都走了?。我最后一个,安置好老家其他杂事,才?联系上渡船。临开船之前,到亲戚家借住了?一段时间,没见过任何异常啊。”
那少年没忍住好奇,又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你亲戚家在哪啊?”
“就在临江府,叫杏花村的?。”书?生道。
中年富商听了?,笑?道:“这位兄弟实?在好运。怪不得没有见到那些妖魔鬼怪般的?异事。沿江虽然怪事出得多,但也有几个地方,至今还是比较安稳的?。其中就有临江府。听说他们有龙女娘娘庙庇佑,鬼怪不敢近。如今,多得是打?破了?头,宁可万金买杏花村中一亩田,不住玉京龙凤阁的?呢。如今,杏花村连带临江府的?地价,短短时日,那是涨得没边了?。已经不是我们这等人可望的?了?。还不如到北边安稳住下,至少,不用面临狄人大军破城的?苦楚。我打?发儿子们先去的?,都回信说,狄人果然分?了?田地,一改从前的?冷酷作派,概不为难。反正周室一贯是缩头乌龟,只当是改换了?朝代吧。”
一家四口里的?男子也摇头:“也真是可笑?,以前,那是北方的?百姓,拼了?命往南逃。如今,轮到我们这些人,想方设法地北上了?。唉,南来北往,都是图一个躲避战乱,安稳度日啊。”
听罢,书?生道:“原来如此?……”
尾音未落,整艘渡船再次猛烈地晃动起来,左倒右歪,几乎翻覆了?个直角。所有人趴地的?,死抱着扶手的?,还有贴近了?船壁的?,互相搂紧的?,都狼狈不已。
颠簸得太剧烈,甚至有江水泼进了?舱,打?湿了?人们的?衣裳、行囊,书?生的?竹箧也翻了?,又一颠,被甩到了?靠近舱口的?位置,眼看着就要掉出去。
书?生孤身一人,没人帮忙固定?行李,也没有人互相扶持,见此?,叫一声“我的?书?!”
就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撑着船壁往舱口扑去,要把竹箧拎回来。
谁料,渡船又猛然一颠,再次挟整艘船二十多人的?分?量,朝反方向一倾,书?生再也站不住,咚地一声,响亮地撞在了?船壁的?边缘,那里木头凸出,他额头撞了?个窟窿,当即见了?血,流了?满面。
登时,书?生晕头转向地倒在了?船舱边,再也爬不起来了?。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淌出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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