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此事临州水患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宁州,据闻齐福镇损失最惨重,人畜伤亡难以计数。
宁州知府听到张秀才所说,吓了一大跳,连连追问。张秀才坚持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宁州知府立刻联合临州知府,根据张秀才所述,到溃堤现?场,果然在隐蔽处发现?了人工挖掘的痕迹。
张秀才记忆力?不差,根据他?的描述、指认,官府甚至在齐福镇抓住了那伙乩教徒。
这?伙人胆大包天,犯下如此罪行,竟然不逃走,还?盘桓在洪水褪去后的齐福镇——这?些人甚至就是齐福镇的本地人。
谁也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对父老乡亲家园故土下此毒手。
而且齐福镇本来是附近一带信奉乩教最虔诚的镇子,可谓举镇都投了乩教香火。
倘若施刑逼问,这?些乩教徒就满口请神?下降云云。
问为?何请神?下降却要如此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信众?却又始终答不出来。
朝廷大怒,或者说,借此大怒,终于找到根由揭发、发落乩教。皇帝命官军在附近州府大索月余,将所有临、宁二州的乩教徒都暂时羁押,一一盘查,无罪者再与释放。
胡虫虫道:“由此案,事态越滚越大,朝廷查出更多乩教私下里干的杀人放火的罪行,从临州、宁州开始,波及到整个郡,最后牵连全国?。皇帝勒令所有乩教徒,若只是普通信众,即刻退教。虔诚信众、核心信众,若举报有功,可将功抵罪……”
一时间,天下抓了不知多少乩教徒,该退教的退教,该关的关,该杀的杀,杀得人头滚滚,各地乱了整整半年?,最终才将乩教掐灭。
胡ω*? 虫虫道:“宁州当时也有不少街坊邻居信了乩教,不过都是普通信众。关了一阵也就放出来了。”
李秀丽这?才知道,为?什么张秀才的邻舍亲戚,待他?是这?样的态度。
“这?些年?来,乩教销声匿迹。”胡虫虫道:“我窝在宁州修行,双耳不闻窗外事,也就仅仅知道这?些了。还?是老师当作故事,讲给我听的。”
“信乩教的权贵不少。虽然很多人都被抓了,但?又安然无恙被放出来了。反是我老师,因此遭人记恨,半生不第。”
“齐福镇、独龙村,都是当年?宁、临二州,乩教闹的最厉害的地方,举镇、举村投信乩教。”
最虔诚,却死伤最惨重。
现?在的这?些镇民?、村民?,都是当年?少数残存者及其后代,以及部分外面迁徙进来的。
说到这?里,它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起来:“我知道齐福镇的那个洞天是怎么来的了。都是水怪……水猴子……溺死鬼……当年?乩教徒放水淹没齐福镇后,怨恨之?炁,成此洞天。那个怪物,就是昔日被淹死的齐福镇百姓的残存之?炁所化!”
“我听、听到了,齐福镇那个庙里,他?们在诵……诵……‘请神?降福’……齐福镇,又信了乩教……乩教回来了……所以,才要、镇压受害者的炁所化的鬼怪,不让它报复……”
“独龙村,也是当年?乩教的虔信之?地……夜鹞子他?们,能掌握这?些与乩教关系匪浅之?地的洞天,十之?八九,要么是乩教中人,要么与乩教渊源极深……”
李秀丽皱眉:“走,我们回转过去,去齐福镇再看?看?!”
胡虫虫却拉住她的衣服,骤然恳求:“不,不!尊者,现?在不能回去!请您救救师兄一家!”
“如果他?们真是乩教徒,一定也会去报复师兄的……师兄是老师的独子。乩教杀人,向来狠辣,有灭门的习性……他?们卷土重来,既要报复,说不得也会对师兄下手……”
一连闯过若干洞天,早已不知去临州、宁州多少远了,四面风物,都明显不同起来,空气也变得干燥。路人交谈,口音也变了。
李秀丽左右环顾,往前看?到了一座牌匾,上书“平州城”。
胡虫虫也看?到了,露出大喜色:“平州!这?里离京师已经不远。只要过了平州,就是京城。师兄听说就被分在这?里做官!”
这?倒是巧合。这?一连串洞天的尽头,恰是平州。
既然到此,李秀丽让胡虫虫起来:“行了,别哭了。你的毛干了湿,湿了干,早就臭了。那就先去找你师兄,确定他?没事,再说别的。”
她转头嘱咐二虎:“你往回飞,先去找宁州、临州的城隍,告知他?们具体情况,毕竟是他?们辖下。再去齐福镇,你先盯着那帮人。洞天破了,他?们现?在只是普通人,但?也要防他?们再闹什么幺蛾子。”
二虎点点头,又向李秀丽讨了一些灵炁补充,遂四掌生风,振翅南去。
李秀丽这?才让胡虫虫幻化了相貌,带着他?进城找张秀才的独子,张子健。
平州离京城很近,其热闹繁华,又不是宁州、临州可比。
一进了城,就看?挨挨挤挤的都是人,摩肩擦踵,都拥挤在道旁。
二人刚进平州张望,便?见人潮轰地一声,有大马破开人群,拉着一辆接一辆的囚车来了,一个个或喊冤,或麻木,或哭号的犯人。
人群就指指点点,个个伸长脖子,你推我挤,往前探看?。
胡虫虫个子矮,险些被挤成狐狸饼。
还?有人嚷嚷:“别挡着别挡着,好?容易看?这?热闹!”
“哎呦,这?么多的官,说抓就抓啊?”
听到“官”字,胡虫虫的耳朵竖起来了,因为?张子健就是在平州新上的任。
他?问一旁的平州市民?:“你们这?都是看?什么?这?些囚车里的,都是犯了什么事的?都是官?”
那平州市民?道:“听你口音是外地的吧,这?么大的新闻你都不知道?前几日,科举出了大事,听说,南边的临州,作为?一郡首府,出了官员集体串通,集体舞弊的大案。这?些人还?没抓完呢,快马加鞭的,消息就一地一地的往上传,说是临州的官员为?了脱罪,竟然供出,说全国?各地都有同样手法的舞弊案。”
一旁的另一个市民?,也插嘴,以手比了比天:“皇帝爷气不得了,立刻就命中止考试,各地自查。结果今天一大早,就说我们平州……唉,何止是平州,到处,到处啊,都有类似的舞弊案爆出。这?下不得了喽,捅破天喽。朝廷一连往各地发了成堆的圣旨、金牌、还?有抓人的钦差……这?些当官的,平日耀武扬威,今天,但?凡有一点牵扯的,通通都被抓起来!”
那些囚车里的哀号哭号声顺着风遥遥飘来“我是冤枉的……”“臣冤枉啊……”
胡虫虫打了个哆嗦。一辆辆看?去。没看?到它的倒霉师兄。却也并不安心。
忙带着李秀丽,顺着记忆中的地址去找张子健家。
李秀丽跟在它身后,看?着那些囚车一辆辆驶过。临州,科举,集体舞弊案。
她挠了挠脸,额了一声。
第244章
张秀才被杀死前,曾收到儿子张子健寄来的一封信,信中交代了自己中举,并得贵人赏识,得以授官。还讲了授官后乔迁新居的地址。
胡虫虫去拜访老师时,也看到了那封信。
如今循着信中所述,一路打探询问,找到了张子健一家的住址。
张子健运气好,刚拿到举人功名,就?得人青眼,不用候补,便当上了平州县的县丞。虽是佐官,也算是一县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实权在手?,仅次于?县令。
因此,胡虫虫找他也算容易,只问了几次,就?摸到了张子健曾经租住的宅院。
那宅院比起?张秀才在平州的老?宅,大多了,看起?来也豪华气派多了。门漆簇新,铜环黄炸炸,还蹲着两只石狮子。
更叫胡虫虫松口气,大门上未贴封条,看着不是犯官的待遇。
它扣了扣铜环。门童开了门,打量二人:“你们谁?什么事?”
“敢问张县丞可住在这里?”
胡虫虫问得小心,也不直呼其名。只怕师兄也被这场舞弊大案连累,已经入了狱。
门童打个哈欠:“我家老?爷不姓张,也不是县丞。你们认错人了。”
在胡虫虫心中一紧时,门童又道:“不过,平州上任县丞确乎姓张,叫做张子健。你们是他什么人?”
胡虫虫道:“同乡,同乡。”
听说是张子健的同乡,门童竟然?客气了几分,道:“老?翁,您要寻他,往京城去罢。张老?爷升到京城,做京官去啦。”
胡虫虫大喜,追问:“他去做了什么官?现住京城哪里?”
“这我哪知道,反正?是升迁了,城里谁不说张县丞运道好。县令主簿留在这,都卷进?了舞弊案,被抓走了。唯他,平州出事前就?高升走了。”
胡虫虫这口气彻底松了,对门童连连道谢。
却又庆幸又高兴又纳罕。
师兄这才中举多久,得贵人青眼提拔,当了县丞,已经很不错啦。没当多久,又荣升京官。这得是多得贵人赏识啊!升迁速度快马扬鞭。
转念一想?,又有些愁眉不展:“这,师兄也没留京城的住址。也不知他做了京城的什么官。去哪里寻他?向谁打听去?”
李秀丽道:“打听什么,不用打听。找个人很简单,直接去京城。”
胡虫虫十分信任她,也不过具体?什么办法,就?跟着李秀丽走了。
出了平州,秀丽随手?点了两只叫个不停的蟋蟀,化作两匹骏马,猛飞乱跳,向京师疾驰而去。
她也不管官道还是小路,掀起?滚滚烟尘,将?道上相逢的大队人马都甩在身后。
大队大队披枷带锁的囚徒,连绵不绝,从官道的这头,到看不见尽头,有的被押出平州,有的经过平州,也被押解进?京。无论是犯人还是押官,都被这阵飞尘呛得咳嗽不止。
有押官纳罕地望了一眼:“是什么人?跑得这么快,好神骏好怪的马,像是跳也像是飞。”
也有人说:“肯定是信使,急着回京送信,回禀陛下。这案子太大了,取才乃社稷大事,竟官场有小半人都牵涉了进?去。现在京城闹翻了天?,各地必也闹翻了天?,岂止是我们郡,天?下都要抓不少人,有些甚至是一郡主官。有些大官要不要抓,可不得来回请示?”
蟋蟀马蹦跳飞驰到了京城,李秀丽拎着胡虫虫,都不走城门口,也不展示引子,脚尖在城墙缝隙间一点,腾挪而上,速度快得城墙上的守军眼睛一花,只当一阵风刮过。
胡虫虫被她拎在手?里,看她飞檐走壁,过市井、脱街巷,踩朱楼、蹬碧瓦。金鞭玉辇,留一个脚印;香车宝马,飞去一片裙角。从四海杂错的口音、五湖交汇的行人里,像风一样穿过红男绿女的惊呼、笑骂、窥探。
狐狸不知所措:“尊、尊者,我、我们不是要去找师兄吗?您不去打听,这是往哪里去?”
李秀丽道:“笨,京城这么大,这么多人,找你一个师兄。去哪打听?大海捞针,别?耽误了事。当然?是找最好找的地方了。”
胡虫虫一脸茫然?。
却惊恐地看见,李秀丽过了京城大道,过了市井,过了勾栏酒肆,过了百姓民宅,过了豪宅连邸,向、向京城中最辉煌,最耀眼的那片琉璃瓦去了。
阳光下,明黄琉璃瓦闪烁光辉,与?瓦下的森寒金甲、冷芒银枪互相映照。
朱门阊阖前,各色朝衣来来去去。九天?阁楼边,白云依依。
胡虫虫骇然?叫道:“您去哪!去不得去不得!那边是皇宫大内!”
李秀丽道:“去的就?是这里。闭嘴,不要喊叫。”
这段时日,听这位黑虎尊者的话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心中惊动,胡虫虫依然?下意识闭上了嘴,眼睁睁看着胆大包天?的少女,绣花鞋儿蹑步青云,踩着琉璃瓦,翻进?了大齐的森严禁地,全无半点心虚恐慌之?色。
朝廷之?中,果然?如宁州城隍所说,颇有修行高手?。
几乎是她翻进?宫墙的一霎,皇宫大内深处,站起?来几个形貌、打扮不一的男女,或作宫妃打扮,或是官员衣袍,眼冒精光,喝道:“哪来的贼子!”射如流星,奔向她的方向。
这几人一动,整座皇宫也仿佛得到了消息。本该是凡人的禁军,千万人,竟动作如出一辙,举起?刀兵,齐刷刷转头,禁军将?领道:“有逆贼闯宫,追!”
胡虫虫虽然?修为低微,也感应到四面而来的冲天?之?炁,吓得一言难发。
正?好试试她新练成的七十二术之?一。
李秀丽却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腾身一跃,电光火石间,在那几个炼炁化神的高手?追到之?前,落在了琉璃瓦上,甩了甩尾巴。
那几个炼炁士如电射出,追到跟前,四下一看,尽都皱眉:“人呢?”“被那贼子跑了?”“不,胆敢青天?白日闯宫,必定艺高胆大,说不定就?在附近。我们再搜寻一番,或许能翻到对方残留的炁。”“分头搜。”
禁军也盔甲碰撞,刀柄飒飒,赶到,将?这里围住,翻看起?来。
为首的将?领更是目中射出神光:“所有进?出过的宫人,都截停,一一盘问!”
将?领先将?最近的宫女抓住,扫了一眼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张脸上,半丝幻术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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