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她?话音未落,就被帝王投来的一眼钉住了?。周身直冒冷汗。
大夏皇帝温和地说:“哦?日曜城道友的意思,是要质疑代行朕旨意的贵妃?向朕状告贵妃?”
空气忽地变粘稠了?。
被某种?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得粘稠了?。
皇帝的声调还?是平和:“朕为天下主,应受汝之告诉。只是,道友,这里?是大夏。汝等是民,欲告官,须先受杖。欲告贵主,须先舍命。”
“命”字落地。
冷汗滑过眼睛,脚下寸步难动。一贯嚣张跋扈的花头发立刻闭嘴了?。
癫道人也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扭曲的笑?脸,把五官正了?正方向,连他牵着的狗,本想吠叫,都立即压低了?尾巴。
见他们识相,皇帝才略转了?目光,对张白说:“汝等可以居我大夏,从此之后,汝之道统,许在本表人间,自大夏道统之下,占第一列的传播份额。并——”
皇帝脚下踩着山河社稷、踏着的星河之中,某一条大河底,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
那条大河之底,流水裹挟着万千冤魂,使水流锐似刀片,向某长条巨兽刮去。
它日夜受千刀万剐、剔骨割肉之刑,周身鳞片斑驳,血肉模糊,连犄角都脱落了?。此时?像个巨型泥鳅。一抬头,却在君王身侧看到了?仇人。
泥鳅——玉江龙王浑身颤栗,怀着铭心?仇恨,拼尽最后的力气,嚎啕大叫:“陛下!您被骗了?!被骗了?!天讯门的臭丫头,就是我朝的通缉要犯李秀丽!就是与姜家人一伙的妖女啊!”
第058章
玉江龙王!
它?因私展洞天而被缉拿,没想到就伏罪在山河社稷图内!
听到“李秀丽”二字时?,皇帝就已经动了,手掌一翻。掌心闪出大夏王朝历代密密麻麻的律法。
森严律法凝作乌云,带来粘稠而沉重的压力,像巨大的掌,一掌拍落李秀丽、张白,令他们身躯滞重,急速下坠,坠向下方河山。
张白几乎同时抽出了锈剑,当空一划,写了个“凤”字。
字衍句,句成诗。
一首关于凤凰的诗作即可成型。
诗文凝练为一只?灿如火焰的凤,其翅一张,就有数十米,它?翱翔天空,尾羽曳出流金点点。
张白捞着李秀丽一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凤凰背上。
同时?,使他们身躯沉重坠地的压力,被凤凰周身的气场所消弭。
铺天盖地,森严地维护皇权的律法,像漫天乌云,又?像沼泽,在山河上方?弥漫,令其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动弹。
凤凰无?法驱散乌云,却快活、孤独、潇洒,灵如风,轻胜云,在其中?穿梭自如。它?无?有真?正的肉身,只?是冲天而去的思想快意。
律条能杀滚滚人头,能坠血肉之躯,却无?法捕捉这?一抹快意。
一击不中?,皇帝微微蹙眉,轻抬左手。
日轮嗖地升起。
山河图的上方?,太阳,忽然朝大地降低了。
耀目不可直视的天日中?,竟然站了无?数煌煌人影。
有明君贤王,更有从古至今的大儒大贤,他们面目模糊,周身都由烈焰组成,衣袍是金色的,口中?喃喃,念诵着古往今来,各色各样的霸道、王道的文章,诉说着仁义礼智信的理论。
出口的经文、大道之理,交织成万丈阳光,无?边无?际地垂下,竟将?凤凰所有遁去的路都死死地锁住。
仔细一看,就可以看清,垂下岂止是阳光,每一束阳光,都是由经文、大道的金字聚集而成的锁链。
张白也被困住了。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缠困。
其中?三道粗锁,五道大链,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将?他与凤凰一起吊在了半空。
李秀丽周身倒是并?未被锁住,她跪坐凤凰背上,又?惊又?怒,伸手想去拔断锁链,双手却直接穿过了光链,仿佛那真?是阳光。
张白说:“不要白费功夫。我曾是某个阳世大夏治下的读书人,也曾一生向?往功名利禄。看似洒脱,始终尘网不得脱。所以,这?招暂时?对我也起作用?。你不曾受过大夏的这?些教诲,所以它?们对你没用?。”
他说:“拿我的剑!”
李秀丽定神取锈剑。
张白说:“写。写‘月’。脑子里一首你最熟悉的、关于月的诗词。”
李秀丽以剑为笔,提笔而书。
脑海中?却闪过了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其中?一首诗词。从她儿童蒙昧之时?,就能背诵的一首诗词。
歪歪扭扭的“月”字成型。
随即演化为一首诗。
她才?不想啰嗦的爸妈,也不想故乡。可是一落笔,仍然是它?。
张白看到,笑了,说:“好诗。”既有月,又?有故乡,好中?之好。
诗落时?,它?一成型,就化作了一首歌谣。
每个人耳中?,这?首歌谣的曲调都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最幼小时?候,躺在温暖的怀抱里,都曾听一个慈爱的声音哼唱过。或许歌词不同、曲调不同,有的可能连词都没有。
但那慈爱的目光,亲近的气息,却汇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同样的韵味。
那是,连所谓圣贤的教诲,都显得艰涩遥远懵懂,只?有爱最近的时?候。
山河社稷图内,轻轻回荡起这?首无?词无?调的歌谣。
太阳的灼烈逐渐消去,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月光,伴随着歌谣,极和缓地摇晃着这?片山河。像发黄发旧的时?光里,像一双温柔的手,摇荡着大夏这?片襁褓。
山河社稷图内,圣贤们闭口不言文章大道。
连绵起伏的山,忽然起了雾,似泪朦朦。
波涛汹涌的河,霎时?缓和流,似凝神静听。
山有言,树木簌簌摇曳,树海万里声。
河有语,浪打崖岸,绵绵不绝恨。
一霎时?,仿佛人间回转古江山。
山河有灵,同唤“母亲”!
皇帝肩上的月轮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蓦地,歌谣声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斩断了皇帝与月轮的联系。
似光鲜的银漆层层剥落。一片、一片,过于洁白新鲜宛如涂抹的脂粉,从月轮上碎裂而散。
月轮开裂,跳出了一轮发黄发旧,皱巴巴的胖月亮。
皇帝神色大变,立即将?大袖一卷,卷着贵妃、其他修士,一瞬间往后飘去,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这?轮发旧的月亮一从月轮里跳出,就发出了柔和微黄的光。
月光本应自阳光来,但此时?,天上的太阳却仿佛被这?柔和的光所刺中?,骤然缩小、缩小,像被刺破的皮球,咻地一下,又?逃回了遥远高天,不敢再下降。圣贤们的影子在其中?隐去了,万丈阳光所化的锁链霎时?消融。
皇帝肩上的日轮,光芒也骤然暗了许多。
旧月旋转一周,变作了一个颀长女子,月亮就悬在其脑后。
祂挥手一震,将?残留在手脚上的锁链震开,环顾四周。
祂的面目,除皇帝外,无?人敢于直视。
连轮回殿的黑厮本来无?礼,但只?瞥到了女子银白色的唇,就忽然全身噗地一声爆开,化成黑水,半晌才?重新凝结起来,这?一次也不敢再扭曲了ω*? ,老老实实地避开了祂的面容。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女子是真?正的返虚大修士。
通天教时?代月亮的象征,姜月。
张白拄着剑,捂着胸口,从凤凰背上站了起来。
他松开手,笑眯眯地对姜月拱手:“太乙宗,张太白,见过月神。”
李秀丽一眼就看到,张白被穿透的胸口,无?血也无?肉,竟然露出了被烧焦的木炭。
一路与她同行的张白,竟然根本不是活人,而是最低有炼炁化神修为的傀儡!
她瞠目结舌,却听姜月向?张白还了一礼:“多谢圣宗搭救。请转告圣子,他日必报偿。”
大夏皇帝的目光移到了张白身上,听到“太乙宗”三个字,表情阴沉。
其他阴神门派的修士,则有惊讶愤怒,但又?一种“我就知道”的咬牙切齿。
花头发嘀咕:“我说这?个天讯门怎么行事作风不对劲。果然是太乙魔宗的人!”
姜月又?向?李秀丽点了点头,便将?袖一挥。山河社稷图中?,吹拂山林水泽的风,化作了姜虎;漫天而游的云,化作了姜熊。
姐弟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其身侧,哽咽着拉住了姜月的衣袖:“姨母!”
姜月一人摸了一下脑袋,以示安抚。随后看向?大夏皇帝,声音微冷:“我姜姓华族,与你大夏仙朝的祖先,夏族,世代为婚,两族互相?流着对方?的血,乃为一体。大夏的祖宗,曾对着诸表人间所有人族发下毒誓:‘我族作皇天,汝族为后土。夏与华,永相?亲’。诸表人间所有人族,都同时?流着我们两族的血。大夏最初的道统,更是直接演变自我通天教。”
“你们还讲‘孝道’,可笑!你们违背血誓,通缉我教教徒,出手囚禁我华族后人,何异于欺师灭祖?不肖子孙。”
大夏皇帝不能答,只?说:“姜祖,我们绝无?意伤害于您。我们也希望以礼相?待。”
姜月一字一句:“以礼相?待?你们叫了几个主宗的返虚后期的老怪,在一场寻常的斗争中?,突然如身亲临此表,偷袭于我。锁链加身,用?你们大夏后世的三纲锁我,五常困我,把我和熊、虎关押在我教曾经的至宝山海图中?。这?就是‘以礼相?待’?”
祂身上的威压愈重。
“我们最初是想以礼相?待。可您始终不肯说。”大夏皇帝额头冒汗,不敢轻举妄动。他一个被加成的炼炁化神中?阶,固然在山河社稷图能比返虚修士,但山河社稷图本来改自通天教的山海图,它?不仅对他有加成,对姜月也有加成啊!
姜月可是货真?价实的返虚修士,再一加成,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一面暗中?掐决通告主宗,一面尽量拖延时?间。
皇帝道:“小辈我只?是分?宗的镇守弟子,也是听令行事。您知道,仙朝只?是希望你们说出那个秘密而已。只?要你们说了,一切仍如过去。”
姜熊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姨母早就告诉过你们,祂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桐音宗’所在,更不认识桐音宗中?人!是你们一味地不信!”
她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皇帝瞥了一眼听到“桐音宗”三字而眼睛发亮的其他门派修士,叹了口气:“可是,仙朝检测了这?么多年?,最近一次,最新一次,检测到桐音宗的下落,确实就是在不久前,姜祖现身罗家村的时?候。”
暗中?,则催主宗那边来支援来催得愈急。
等到混战时?,再想办法把这?几个日曜城、地煞观的“无?意中?”料理了,一切都推到姜月身上,只?说是被返虚大战波及。绝不能让消息流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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