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妄鸦) 第40章

作者:妄鸦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玄幻仙侠

  虞梦惊收回目光,自然地将梳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坐到铜镜面前。

  “过来,给我梳头。”

  语气之理所当然,要人叹为观止。

  这大爷一看就是被人服侍惯了。

  原晴之腹诽着,抬手却相当小心翼翼。她鞠起一捧长发,将洁白的毛巾垫在下边,轻轻用梳子从上往下梳动,吸取多余水分。

  “你特地学过梳头?”

  “我们这种身份,什么都得学一点,才能更好地伺候。”

  她是绝对不会说,自己以前只给宿管的缅因猫梳过毛。

  虞梦惊的头发就跟他这个人的血一样,冷得不行。但摸起来倒是很滑很顺,明明他从来不保养,还是这个垂到腰际的长度,竟然都没有影响发质,也是很神奇了。

  一边梳,原晴之一边用余光打量。

  青年正支着头,薄唇紧抿,神色看不出喜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分尸又复活,耗费了大量能量的缘故,铜镜里的青年显得有些神色恹恹,格外疲倦。回忆起邪祟里她看虞梦惊被分尸复活后,脸上出现过同样的表情,她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你在看我对吧?”心不在焉地走神时,虞梦惊冷不丁开口。

  看到原晴之脸上惊诧的表情,他扬起嘴角,洋洋自得,一副“我知道我很帅所以你偷看我很正常”的自恋臭屁样。

  原晴之:“……”

  很想击碎他的自信说自己只是在走神,但又怕越描越黑。

  最后,她只能憋屈地选择不开口。

  显而易见的,这个对策使得虞梦惊更加神气,唇角眉梢都跳跃着嘚瑟。

  “大人,梳好了。”

  原晴之本着接下来绝不搭理他的原则,飞快地完成梳头任务。

  “行了,明天再来吧。本座乏了。”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虞梦惊打了个呵欠。

  “是。那我将您换下的脏衣服拿走。”

  原晴之低眉顺眼地走到后头的浴室里,将地上那些沾血的碎衣服一点一点捡起。

  她收拾着收拾着,忽然瞥见浴池边缘搁着的,瞳孔瞬间睁圆。

  被随意放在那里的,赫然是她和师哥找了一整折戏都没能找到的师家玉佩!

第33章

  看到玉佩的刹那, 原晴之的身体反应竟然比思维还要更快些。

  她立马蹲下将其拿起,借着浴室烛火的微光,翻到背后仔细观察。

  在《邪祟》里, 她也曾经短暂持有过这枚玉佩,知晓它上面的纹路以及瑕疵。

  翻来覆去来来回回确定了三遍,原晴之心里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这枚绝对是真品!

  事实上, 经历了今天的夜宴, 看到师哥分辨出商会少爷手上拿着的并非师家玉佩后, 原晴之就对“玉佩在入戏后神秘失踪”一事有了新的想法。

  东西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消失, 这种诡异的情况,反而像是被“修正”了。

  因为在《夜行记》戏内,师家玉佩是存在过的历史物件。哪怕出戏后,那所谓的“玉佩”不过是剧组准备的塑料制品, 也不妨碍它入戏时变成真正的师家玉佩。

  同一个世界, 总不能存在两个真品吧?

  在第一卷原著里, 师家玉佩只在《邪祟》篇出场过, 而后就伴随着女主谢书瑶和男主师弘华的双双殉情,彻彻底底遗失在时间长河里,后面再也没提到过。

  原晴之猜测, 在原剧情里, 这玩意可能真的没了。

  可在《邪祟》剧情被更改, 时间线继续延伸的情况下,师家玉佩这回万一并没有失落, 而是被人保存下来了呢?

  那么,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时间悖论的问题。

  如果说在最开始,原晴之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个猜测, 那么今天在虞梦惊身上发现师家玉佩,无疑是完完全全佐证了她的想法。

  ‘当年拿走师家玉佩的竟然是虞梦惊……’

  原晴之想过玉佩可能会流落民间,被薛二少这类名流人士收藏,或者出现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但她真没想到,它最后居然会出现在虞梦惊身上。

  《邪祟》篇的结尾,她带着师哥成功出戏,皆大欢喜。可是以戏中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世家贵女武五和反叛军头领师弘华一起殉情。

  在这种情况下,虞梦惊不该因为被愚弄而感到生气吗,为什么还会特地把师家玉佩带在身边?这玩意也不值钱啊,哪里像他的一贯作风?

  而且一旦从这个角度开始思考问题就会意识到,玉佩至少已经被虞梦惊随身携带了五百年;就连他在夜红神龛里面沉睡时,都跟着一起。

  这么想想,原晴之甚至有点毛骨悚然。她实在想不通虞梦惊做这件事的动机。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枚玉佩顺走。

  虽然脑内百转千回,可在现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想毕,原晴之将玉佩藏在手心,将最后一件脏衣服捡起,转身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

  ——结果她刚转身,就看见一个斜斜靠在门槛上的身影。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些微湿的墨发披散而下,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昏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裂变,将那张本就有着非人般美貌的脸映得分明,同时也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原晴之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有一种接下来的话,如果说不对,就会酿成无法挽回后果的可怕预感。

  “呀,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她立马假装拍胸脯,掩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原晴之清楚,虞梦惊既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看见了她的动作,灭掉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后,干脆主动将玉佩拿出来:“刚刚收拾衣服时,我发现大人您似乎掉了点东西,还想收起来拿过去给您呢,您就自己过来了。”

  这段话像开启了一个机关,虞梦惊抬手,将玉佩接过。

  即便原晴之心里再不舍,也决计不敢在这时多看一眼。

  青年摩挲了一下玉佩表面,状似无意地问:“看了这么久,难道你认得这枚玉佩?”

  “也不能说认得。”

  虞梦惊的心思惯来藏得很深,要是被他看出来自己觊觎这枚玉佩,那至少这部戏都没指望了。原晴之不敢有丝毫松懈,精神紧绷:“只是夜宴那会,薛大少和商会少爷争辩时,我恰好在旁边听到一嘴。刚拿起玉佩时看到上边有师字,就想着看看这枚玉佩是不是如同大少爷说的那样,背面有裂纹和泅血的痕迹。”

  说到这,她小心翼翼道:“不过大人,您这块,应当才是真品吧?”

  “那当然。”

  或许是没能看出不对,虞梦惊重新变回了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像一只从捕猎模式过度到休憩模式的大猫。

  原晴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师家玉佩挂回腰间,然后下达了逐客令。

  无法,她只能把脏衣服扔进垃圾篓里,悻悻离去。

  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房门,原晴之心里那一个叫气啊。

  不过算了,她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算是知道了玉佩的去处,总比之前抓瞎要好。

  虽然玉佩在虞梦惊那里,也和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此事必须从长计议,步步为营,才能拿到。可虞梦惊解下玉佩的时间,除了他洗澡睡觉以外,原晴之想不到第三个可能。

  从老虎屁股上拔毛,可不是件容易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放弃了。

  毕竟唤醒道具也不是非拿不可,只不过不拿的话,在戏曲落幕时出戏会比较麻烦罢了。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外边都天光大作,响起“第二折戏”的报幕声了,原晴之才睡着。

  她在薛宅里身份特殊,明眼人不会多嘴,没人敢叫她。再加上夜宴在晚上举行,白天大家都睡觉,所以问题不大。

  她磨磨蹭蹭起床,洗完脸穿好衣服,将昨晚虞梦惊送她的那朵白花别在袖口后赶往顶楼。刚开门,便在主卧中央的大床上发现了一只不大高兴的虞梦惊。

  “你终于睡醒了啊。”听到推门声,青年翻了个身。

  他躺在凌乱的被褥里,一只手支着头,墨发倾洒而下,蜿蜒在他苍白的臂弯里,语气颇为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薛家不扣你工钱?”

  原晴之委婉地道:“大人,我从小便被卖给薛家,平日里只有二少会给些零花钱。宅里管我吃住,养我长大,还供我读书,本身就是没有工钱的。”

  “哦?”

  听她这么说,虞梦惊挑了挑眉:“那你没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虽然他天生地养,但也知道父母对人类而言的重要性。

  “没有。这世道这么乱,到处战火绵延,本来就难找。再说了,找到了又能怎样呢?当初他们将我遗弃时,就已经决定一切。”

  虞梦惊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道:“万一真找到了呢。”

  见状,原晴之心里又是一跳。

  她不觉得虞梦惊只是随口一说。恰恰相反,他估计心里已经有了把握,才会出言试探。

  有时候她真的会很怀疑,虞梦惊这心机鬼是不是已经来到现实,亲眼看过戏本的程度,怎么他就真能精准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呢?

  没错,《诡宅》里的女配雷柔,看似是薛宅的丫鬟,实则还有一重真实身份。

  ——她是何家十几年前走丢的二小姐。

  其实从侧脸角度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两姐妹面容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但这条埋得极深的隐线,因为种种原因和剧情的波澜,一直到第三折戏最后才被揭晓。

  原晴之没想到,现在第二折戏才刚开始,虞梦惊就已经窥见了端倪。

  要知道,哪怕是雷柔的亲姐姐何白露,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要发觉的迹象,只觉得这个姓雷的小丫鬟有些莫名面善。

  而面前这个心思诡异莫测的家伙明明才和何白露见了一面吧!就离谱!

  越想,原晴之越觉得自己拿回玉佩的可能性不大,心情愈发惨淡。

  另一旁,虞梦惊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一改先前浑身上下仿佛没一块骨头的懒散模样,随手拿起衣架上搭着的披风,长腿一迈,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出门:“走走走。”

  原晴之连忙提上煤油灯。

  “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望着楼梯间被驱散的黑暗,原晴之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