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里虎呜呜 第17章

作者:糖多令 标签: 玄幻仙侠

  门首没有人在,她嘟囔了一句,想着还是回去写顺朱儿好了,嘟囔完忽然看到有小郎从一棵树后面探出脑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定睛一看,是前几日在南市给她送冰糖葫芦的小郎,今儿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穿着活净的衣裳,连袜儿都是一层不染的,站在光下从头到脚格外鲜亮,四目相对后他嘴角咧开,跑了过来。

  颜喜悦双手扒着门,警惕地看着他,他和那日一样,跑过来后欲冰糖葫芦塞到她的手里:“今天的冰糖葫芦更甜一些,给你吃。”

  “你为什么又给我送冰糖葫芦?你、你到底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呀。”颜喜悦没有接,嘴里问着话,身子往门后歪去,只留半边脸向他,看样子胆子十分怯。

  小郎见问,脸上霞光片片,支支吾吾地回:“因为你、你好可爱啊,脸蛋小小的,白白的,像只肥啾,我阿娘说,遇到可爱的茶茶就要给她买冰糖葫芦吃,吃了甜东西的茶茶会更可爱。”说着不管颜喜悦要不要冰糖葫芦,硬塞过去后就跑开。

  他刚一跑走,武宋手里拿着装了半满的食盆从粮房里出来,喂完黄毛丫头,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儿,肚子里的早膳还没克化完,开口便问颜喜悦午膳吃什么:“喜悦,午膳想吃什么?”

  问完,她看到了颜喜悦手里的冰糖葫芦了。

  不待阿娘发问,颜喜悦开口先答:“阿娘,是几天前的那个小郎送的,刚刚才走……可我不认识他。”

  “同一个小郎送的?”武宋站到门首四下望一望,没有看到小郎的身影,略觉遗憾。

  “是啊,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小郎。”颜喜悦眨眨眼回道。

  连着两次送冰糖葫芦,也不安了什么心。怕冰糖葫芦里加了不好的药物,武宋正想让颜喜悦不要吃,可一转过身,看到小姑娘对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吞咽唾沫,还忍不住吐出舌尖舔了一口,被发现后惊慌失措,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神飘忽不定,一脸心虚的,有些可爱,于是到嘴边的一句“不要吃”,便就变成了这般:“吃吧,下次遇见他,要先告诉阿娘,喜悦午膳想吃什么?”

  “阿娘,午膳吃什么都行。”颜喜悦回完,张张嘴,欲言又止,又想多问武宋一句那个孩儿是谁,不过武宋早已进到厨房里忙活了。

  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帮不上忙的她不好去叨扰人,吃完冰糖葫芦以后默默回了房,写起桌上的顺朱儿。

  写着写着意绪无聊,转而神思昏昏,于是爬到榻里伏枕即眠。

  武宋心里想着颜喜悦的身世,切菜时分了注意力,刀子一个偏离,往手指落下,血珠从皮肉下滋冒出来,伤口有些深了,血流不住,一眨眼,手指染上了艳红之色。

  有几滴血落在了嫩绿的菜叶上,菜叶不吸血,混合着叶上的水珠流到砧板上去,拖出一道似烟霞的痕迹。颜九儒回来看到这一幕,眼皮连不连地跳,一个箭步冲到武宋身边:“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回来了?这么快。”武宋以为许万全也来了,一道视线从颜九儒的肩头越过,但他身后无人在。

  “嗯,他没有诚心,所以没什么好谈的了。”颜九儒拿出一张手帕擦拭武宋创口上的鲜血,不凉不酸地说起许万全的事儿,“我说了,若能救出他的孙儿,就必须答应我三个母儿,一是当着桃花坞所有人的面和喜悦道歉,二是把地契给我,三呢我是要许少爷不得再出现在桃花坞。前两个都答应了,但第三个他没有答应。”

  言次间血擦干净了,他牵着武宋回寝房里抹收口止血的药。

  药入创口才觉疼,还有点麻麻的,肌骨坚凝的不由武宋倒抽一口气,手臂有往后缩之意,颜九儒摁着她的手腕不容她抽手:“娘子忍忍,待会儿就不疼了。”

  他一边抹药,一边吹凉气,疼痛被凉气带走了大半,如此尚可忍受,武宋打扫一番喉咙,回的是他刚刚说的话:“你这是在赶人,他怎么能答应,答应了哪里还有面子……”

  “面子重要还孙儿的命重要?他既肯跪下来求我,又何来要面子一说。其实错不在许老爷身上,我不想刁蹬他,可老虎又没把许少爷咬死,他一日在这儿,我们一日都不得安宁。娘子,之后我要去大都,我们活计艰,此时不加防护,等我离开,我心里可怕可怕你和喜悦会受委屈,那时候的我在千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你们过的好不好,所以我只能狠下心来,你别觉得我无情……见死不救。”

  说到这里,颜九儒头颅低垂,眼内蒙了一层雾气似的,有些许泪光可见。方才许万全在听完第三个母儿后愤愤甩袖说了句“汝无情”,而他淡笑行一礼,回句“某矣身染疾,不能胜此任”后潇洒如常,转身离开。外人怎么评他,他都当作一阵秋风,只他不知武宋会怎么看自己了。

  她会不会也和许万全一样觉得他无情?若是和许万全一样的想法,会不会带着孩儿离他而去?

  说出后半截话的时候颜九儒的辞色看似寻常平静,可胸口处的四两红肉和点燃的鞭炮似地燃着,浑身血液也悄悄地凝住。

  武宋见不得颜九儒形神顿失的模样,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他后背:“你怎么总在我跟前做小伏低的,我很可怕吗?我不是圣人,会爱人当然也会恨人,许少爷对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他如今再惨我也不觉得可怜,至于那个小郎,也是罪有因得,对他动恻隐之心只不过是因为他庚齿还小,死在虎口下有些残忍,但我更舍不得夫君冒风险去救人,夫君从前能从虎口中救出喜悦,但谁敢十二分肯定这次也能够安然归来?夫君愿意去,我倒会犹豫。”

  颜九儒心里所有的担忧在武宋最后一个字落地后转瞬而散。

  二人罄吐其情,絮语至午膳时。

  午膳吃过,鹅婆婆又来说许家的事,说许万全招呼了一群坚强有力,有勇有谋的人士进山救孙子,可那只老虎踪迹诡异,在树林间,明明两耳里能闻孩儿之泣音,却苦寻不到一抹影儿,恰好的风又紧,雪又大,无奈下废然而返了……

  武宋但笑不言,鹅婆婆不嫌嘴累,事情说完又加一句:“兔毛大伯有钞也救不得孙儿啊,不似武娘子的夫君,当年一穷二白,凭着一双好腿好手,就从虎窝儿里把茶茶救出来,是当代的活武松了,那时候大伙儿看着一只金丝虎叼着茶茶四处跑,都以为茶茶要命亏于虎口之下了,好采好采……”

  话说到一半,鹅婆婆看到武宋嘴边凝着一抹浅笑,暗叫糟糕,她说这些并不是在拐弯抹角劝颜九儒去帮忙,他们一家三口活计虽艰,但颜喜悦乖巧,武宋勤劳,颜九儒有才气,老虎无眼,万一好歹颜九儒在救人时死了,到时候劝说的人都将变成罪人了……

  话头顿一下,她为自己辩白一通:“诶,我知你与许家做两事家,我只是随口一说,武娘子别在意。”

  “鹅婆婆多虑了。”武宋心里根本没有在意这些话,鹅婆婆走后,她摇摇头,赶紧把许小郎被虎叼走的事抛到脑后去,要不然她想太多了,善心会不由发动,而后转动主意,张嘴就劝颜九儒放下仇恨前去相救。他现在身子不好,都开始吃蔬果了,去救人怎能敌凶猛的老虎呢。

  许丞宴是颜九儒咬的第一个人,人血的味道进入口内后腥味实浓,也或许是许久没吃过血糊糊的肉了,成精后他和寻常人一样吃熟透的肉,昨晚咬人后他食欲顿减,说不上不舒服,就是精神有些颓废,喉里总有物在蠕动似的,作弄出一阵恶心感,于是不思食肉,反觉青菜甜瓜美味润喉,今日的午膳时只吃了一根甜瓜,到了晚膳,吃三个柿子便饱腹。

  从来不主动食蔬果的人却将蔬果当饭吃,武宋觉得颜九儒病得不轻,三问他要不要上医馆:“你没事吧?”

  “可能是肠胃不小心伤着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颜九儒气丝丝回道,前几日装病,是怕武宋心肠软下劝他去救人,病了的话她应当会爱自己多一些吧,她来恳求,自己定然不会拒绝,但在许家人未答应三个母儿以前,救了就是前功尽弃,好在她没有让他去救人。

  晚上颜九儒带着不敢一个人睡觉的颜喜悦早早睡下,武宋做完事情也赶紧熄灯上榻休息,被窝暖和,她躺上一会儿很快也睡了。

  武宋睡下后没多久,一日未沾腥荤的颜九儒被饿醒,怎么说也是一只老虎,饥饿感很快打败恶心感,他偷摸下榻,摸黑去厨房寻吃的,脑子里思想去厨房,脚尖却向粮房的方向,揭开食缸盖,好大一股食物之香钻入鼻腔,吃一口如醍醐,可谓是神清气爽。

  没忍住食欲,他半个身子钻入食缸一大口一大口纳着嘴去吃,吃一口悔一下,可是猫食实在鲜美,吃了就停不下来。往前都是一粒一粒拘谨着吃,不曾有今日这般这样肆无忌惮一大口去吃。一大口去吃,鲜美的味道在舌尖停留不消,美得让人不禁流泪。

  “呜呜呜呜,明日要怎么和娘子解释……”

  话虽如此,他的嘴却不曾停下。

  许是颜九儒吃猫食吃得忘乎所以然,闹出了动静,将熟睡中的武宋吵醒了。

  武宋睁开眼发现榻上少了一个人,又听见外头有奇怪的声响,似风声,又似吞咽声,她忐忑不安地点燃油灯去探一探情头。

  声响似乎是从粮房里传出来的,她步履贴地无声,提心吊胆走到门边,侧耳一听,里头果真有声响,声粗气喘如雷吼,不知里头是人还是物,她本想偷摸回去,找颜九儒一同过来,可后退时腿脚发软,不妨头踩到了跟在后头的猫儿,脚踝往外一扭,身子失重,整个人便往后跌倒了去。

  人跌倒,手里提着的油灯也“啪啦”摔碎。

  脆亮的碎响打破了寂静的夜晚,与此同时,粮房里的声响消失了。

  武宋惊魂未定,这时候走也走不得了,她站起身,拿起戤在墙边的木棍往后退了好几步,隔着数尺之距,战钦钦一片心肠怕,声音颤抖,问话房内的人物:“哪里来的骨胀玩意儿!我、我可不会轻饶素放了你。”

第41章 肆拾贰·今夜有猛虎卡缸 猛虎亦是顺拐虎

  话音落,里头的人物似是着了一惊,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啷”好大一声。

  颜九儒撞到了头,他把半个身子钻进食缸里吃猫食,钻进去和泥鳅钻泥地一样容易,出来却不容易,不知道缸口是不是缩小了,腰部被死死卡着,如今出不来也进不去,一时着急,头颅一抬,不小心就撞到的缸壁。

  食缸坚如铜墙铁壁,头颅撞不破一点,颜九儒和一根萝卜一样倒插在里头,他想尽办法想挣脱出来,朝天而竖的两条腿又蹬又踹的,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渐近,他不由心生恐惧,一颗头半埋在猫食里大怖欲啼。

  这个样子被武宋瞧见,不说伤脸面,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此处,还被卡在缸里,以及解释猫食为何几近荡然。

  绝对不可以让武宋看到自己的模样!颜九儒这样告诉自己,如今别无方法,他只好屏住呼吸,还了本形。

  刻下以老虎见她是最好的办法了。

  变成老虎后身形巨大,立在地上,装着半只老虎身的食缸因过重摇摇晃晃,最后往一旁倒去。

  也就在这时,武宋推门而入,粮房里精洁如故,只有食缸倒在地上,而缸外有两条粗如木柱的虎腿,约臂长的尾巴垂在两腿之间,动也不动一下。

  武宋轮眼看周遭,没有一个人影,再看倒在地上的食缸以为眼花,也以为是有人作恶,弄个假虎腿来吓人,于是乍了胆子移灯过去,靠近视之,嘀咕道:“什么东西,怪吓唬人的。”

  颜九儒想装死不动,但灯火靠来的那瞬间,屁股感到一阵火热,于是尾梢不由自主地翘了一下,赶苍蝇似的。

  虎毛在油灯的照耀下烁出金色的光芒,连黑纹也油油亮亮的……尾巴还会动,竟不是眼花也不是假虎!武宋花容失色,弓身后一个趄趄,倒退着往门边靠去:“真、真老虎啊?这可不大妙……”

  她估摸老虎是卡在里头了,身子虽然险些颠仆,心里却不十分害怕,因为能被食缸卡住的老虎,大概也不是只聪明的老虎。

  颜九儒自知装不成假虎了,担心继续呆着不动,武宋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想也没想,顶着个食缸站起身,打帐溜之乎也。

  至于逃走后怎么从里头出来,他没有想过,当务之急是先逃离此地。

  颜九儒一慌张,竟忘了自己的头在食缸内,虎之目力极好,但不能透过缸壁看物,虎之嗅觉灵敏,也不能穿过缸壁嗅路简单来说他现在是看不见路的瞎子虎,起身后在原地打转几下,不知哪儿是门边,就慌不择路,拔腿乱冲。

  好不采的,冲去的方向不是门边,而是一道墙壁,飞速撞过去,砰的一声过后,连虎带缸往后一个翻,然后在地上轱辘轱辘似车轮转了几圈,转到武宋脚边才停下来。

  带着食缸撞上墙,颜九儒不胜其撞,被撞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雪白的肚皮朝了天,呜呜叫唤起来。

  这一回是真的疼啊。

  老虎的一举一动武宋看了个碧波轻爽,连它夹起尾巴,毫不犹豫冲向墙壁的方向时脚下打了滑,险些侧摔在地上都看清了,她没忍住噗嗤哈哈笑了一声。

  卡在缸里又险些摔跤,最后撞项墙壁,这老虎当真不聪明,而且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它走路时,似乎同手同脚了,哦,就是个顺拐。两次亲眼看到老虎,两只老虎都是顺拐的,莫不是这世上的老虎大部分都是顺拐?还是说两只老虎是同一只?武宋疑惑了,老虎滚到脚边后再也没有动弹过,这幅模样也攻击不了人,她蹲下身去,试试缩缩,摸了它那毛茸茸的肚皮。

  肚皮上的毛比背部和四肢的毛蓬松一些,摸起来也更柔软,武宋和摸猫儿一样去摸它,手感和棉花一样。

  白松松的五根手指在肚皮上自上而下地抚摸,颜九儒心神缭乱,觉得舒服,骨头也是酥,没忍住舒展虎腰,身体舒成一张弯弓似的,原来被摸肚皮这么舒服,怪不得那些猫儿被摸以后会咕噜咕噜地叫。

  “你……是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只老虎啊?我爹爹喂过你吃猫食呢,你记得吗?”看到老虎的反应,武宋一点害怕都没有了,边摸肚皮边问它话。认真思考过后,她觉得眼前的顺拐虎真有可能是儿时遇到的那一只,那时候她摸它的头,它也把身体舒成一张弯弓。

  听武宋的语气,和说家常话一样,惧意全无,颜九儒摇了摇尾巴,当是回应她的话了。

  细长有力的尾巴不时拍打着鞋面,武宋看尾巴摇得如此欢,心里大喜,笑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嗯,如果你就是我小时候遇到的老虎,你现在就不要摇尾巴。”

  话落,颜九儒当即收住摇动的尾巴。武宋见状,和孩儿遇见惊奇事物一样“哇”了叫一声,不知为何,眼眶竟发热湿润,不由泣下数行:“我的爹娘啊,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倒是你,走路还顺拐呢,而且怎么变得这么傻了,又是卡缸里又是撞墙的……”

  颜九儒嗷呜一声表示不满,他想为自己解释一番:顺拐是天生天化的,卡缸里是不小心的,撞墙是因为看不见……但还是不解释为妙,还着本形开口说话就是个妖怪罢了。

  “你是不是肚子饿才钻缸里找吃的呢?我爹爹和我说你可爱吃猫食了。”武宋难以平静下来,心犹怦怦然,当年随爹娘继续南下时她从没想过能再遇见这只老虎,隔了十几年忽然遇见,恍若隔世。

  确实是因为肚子饿才钻缸里,颜九儒没有否认,摇了尾巴回应。

  真是一只奇怪的老虎,武宋眉睫间微含笑意,笑着,忽然想到了许家,疑云陡滋,她将眉头皱,问:“你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你生活在苏州?所以袭击许家的金丝虎是你吗?为什么去袭击他们?”

  她的话才说完,颜喜悦甚凄婉的声音斜刺里传来:“阿娘……爹爹……”

第42章 肆拾叁·喜悦暴打虎爹爹 武娘子再次救虎

  颜喜悦这些时日都和爹娘睡,睡在爹娘中间,嗅着熟悉的味道,感受温暖的气息,噩梦不曾来扰。

  今日本也是如此,可爹娘忽然双双起身,等味道和气息散尽后就梦见自己被大虫追赶,她颠踬而奔,几次摔倒几次爬起,膝上流血殷然,但最后还是被叼走了。

  还好只是一场梦,颜喜悦从噩梦中惊醒后跣足披发,阁着粉泪出门寻爹娘。

  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武宋扭头看,看到颜喜悦衣着单薄,足不着鞋袜立在寒风中,不着鞋袜的足趾头一个个的被冻成淡红之色,她也不管卡在缸里的老虎了,张臂将颜喜悦抱在怀里以体授温,再用温热的掌心去暖和那冻僵的趾头:“怎么不穿些衣服再出门呢,冻坏了要吃好多药的。”

  醒来时不见爹娘,颜喜悦捂着泪眼哭了许久的鼻子,这会儿寻到了阿娘,但恐惧未散,呜咽不能言,缩在熟悉的怀抱里吸鼻子。吸着吸着,眼睛一转,眼梢里看到了半截老虎身,毛色花纹和梦里出现的一般无二,她本是见了老虎就怕设设,可当下手脚虽滴屑屑难停稳,但胆子忽然不弱,从武宋的怀里跳下来,疯癫一般,抄起木棍照着虎腿不留情地打下去:“啊啊啊啊,我、我打死你这只大虫,你不准叼走我的阿娘,不准!不准!”

  哦,原是为了保护武宋才有了打虎的胆子。

  三尺高的人儿,拿不稳一根四尺长的粗木棍,每打一下,都会累得弯下腰,打得气儿喘不过了还要骂:“你这只臭大虫,趁我熟睡,竟要来抓阿娘!打死你打死你。”

  她身材虽矮小,但使了浑身劲儿来打,颜九儒疼而不能嘶,因为他发现小姑娘这个年纪已经听得懂猫语了,既懂猫语,虎语定也能听懂,这时嘶一声,身份怕要败露。

  颜喜悦平日里听见虎字就怕得走不动路,这会儿却能弓儿扯满来打虎,而那老虎挨了打动也不动,叫也不叫,十分愿意挨打似的,武宋愣住了,眨了好几下眼,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棍子落落六七下后她才回过神来去阻止:“喜悦喜悦,别打,它没有要来叼走阿娘。”说着夺走颜喜悦手上的棍子。

  颜喜悦打红了双眼,两只耳朵里听不见武宋的话了,棍子被夺走,她嗷呜一声,张嘴去咬虎腿。

  被咬了一口的颜九儒再也忍不住,嗷呜嗷呜,不得不和颜喜悦求饶。

  “你说你是来吃猫食的,不是来叼走阿娘的?我才不信呢。”颜喜悦两排牙齿骤然用力,“业相的大虫,我咬死你。”

  这是武宋第一次看见颜喜悦撕咬东西的模样,可凶可有气势了,抱都抱不走:“喜悦松口,它真不是来叼阿娘的。”

  颜喜悦的牙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武宋抱着她往后撤,被咬住的那块皮肉向外拉扯,疼得颜九儒在缸里刨缸壁缓疼,他觉着颜喜悦的亲娘定是一只猛虎,要不然一个小小的人儿怎会有如此凶狠的气势。

  “喜悦,别、别咬了,它快秃了。”颜喜悦的力气格外大,武宋竟敌不过她,吃紧地说道。

  话刚说完,颜喜悦从老虎身上咬下了一层厚实的皮毛,而老虎身上秃了好大一块,被硬生生扯下皮毛后,那块肉充发肿,血出如濡,看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