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多令
颜喜乐在冬日里穿一件袄子就暖和了,她要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才不会哆嗦,但即使身上穿得足够暖和,一张脸还是变得煞白无血色,看着可怜。
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诊脉息以后说是正气不足,只能吃些补汤慢慢调理。
颜喜悦病了的这段时日,颜喜乐一直闷闷不乐的,她时常怪自己粗心大意。
心情不美便无食欲,一连几天嘴里都是吃淡味的粥水饱腹,武宋如何劝说如何安慰她都这样忧郁。
这样忧郁着,某天夜里,她那竖立的耳朵就耷拉了下来,好似一棵因失水而蔫死的瓜藤。
颜喜乐的脸蛋圆滚滚,头比寻常的小老虎的大一些,耳朵一耷拉下来显得头更大,脸更圆了。
颜喜悦醒来时发现身边的颜喜乐的耳朵耷拉下来,吓了一大跳,人还未还惺,扯喉叫爹爹喊阿娘的:“爹爹,阿娘,小虫妹妹耳朵垂下来了,快变成折耳虎了。”
见到颜喜乐这模样,颜九儒和武宋双双着了一惊,倒吸一口冷气,从前的颜喜悦也是一只耳朵立不起来的小老虎,是一只病虎,莫非颜喜乐也是......
不敢多想,他们抱起颜喜乐就去找小白。
小白瞧了颜喜乐一眼,似笑非笑道:“她哪里有病,有病的话出生就能知道了。小老虎嘛......还在长身子,忽然脱了五味,耳朵就竖不起来了,喜乐啊,你再不好好吃饭,耳朵就不能竖起来了。”说着还捏了捏颜喜乐的耳朵。
听到这儿,颜九儒和武宋松了一口气。
“啊!”颜喜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真是好大一张脸啊,“我会好好吃饭的!”
“那今天要吃两大碗饭?”武宋竖起两根指头,“两只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所以要吃两碗。”
“嗯呢。”颜喜乐捣蒜似点头,“能让耳朵快点竖起来,吃二十碗也行。”
耳朵耷拉下来以后颜喜乐不敢再去照镜子,也不敢再变成本形晃悠。
怕她会因为耳朵一直焦躁不安,武宋想到爹爹以前说过,狗儿要立耳朵的时候主人家会帮狗儿立耳。
立耳之法就是把耷拉的耳朵用枝条或者木板绑在一起,这样绑着狗儿会立耳更快。
想到这里,武宋有了主意。
她捡了两片小木板,用小刀将四边削圆磨平,然后又找了两根细软的绳子,将颜喜乐的耳朵与木板绑在了一起,帮其立耳:“这样耳朵就暂时立起来了,喜乐的脑袋也变小了。”
起初耳朵被绑着不大舒服,但绑久了这阵不舒服随之消失,颜喜乐看着立起来的耳朵当即捐了忧虑,又如从前那般活泼乱跳。
裴姝八年前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再来苏州,不回来,但她时不时给颜喜悦写信,信里头会放些手信。
颜喜悦只能收信而不能回寄信,因为裴姝四处为家,今儿在闽地里吃荔枝,明儿可能就在桂林里划船了,居无定所的,寄出去的信她收不到。
这些年,裴姝跟着爹娘云游四海,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景,曾与满郭人争江上望,听得潮声如鼓,脚下走过莲峰径上处,俯瞰过苍茫的云海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虽然回不得信,但颜喜悦在收到信后还是会提笔写上一封,等墨迹干透后,装进信封里,想着以后等裴姝来时,再一封封拆出来给她看。
蒋尚延在伤病痊愈后也离开了苏州,也是云游四海,但他和裴姝不一样,他每年都会回来两次。
他离开苏州是不得已,留在苏州里,和他们一家人走得太近,哪天身份败露了,会累了他们,说是云游四海,不过是为了活命在东躲西藏。
颜喜悦在学堂读到十五岁,十五岁后就不再跟着颜九儒去学堂。
这个年纪继续上学堂的话要学《汉书》《史记》等等,她没有兴趣,脑袋也实在转不动了,而且就算深学之之后也不能考取功名。
不能考取功名,要人为学以道为志,她学不来圣人的一分啊。
颜喜悦说不去学堂读书时,还以为会被颜九儒薄责一通,都说德随量进,量由识长,见识不长了,人之德量亦会变得小气。
她怕自己不去学堂后,德量会变得小气,会被人讨厌。
但颜九儒是这般说的:“何以见得人之见识只能在学堂上学来?你阿娘的见识就不是从学堂上学来的。那些因受穷而不能读书之人,德量亦不见得有多小气,读了书的人德量亦不见得有多大气。在这种混乱的世道里,不能以见识长短来衡量人之德量大小。花看半开最美,酒喝微醉最爽,书读恰好能得趣,喜悦觉得恰好便足够了。”
不用上学堂后,颜喜悦的闲暇时候就多了起来,大多时候都是跟着武宋一起去猫食铺里,她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偶尔帮人画纳猫契。
颜喜悦自小就写顺朱儿习字、练字,写的字有唐人写经体之韵,落落大方,字体遒健饱满。
她的字写得好看容易辨认,可惜画技不太行,纳猫契上画的猫儿,和肉眼里看到的猫儿简直是两模两样,是以,那些要聘猫的人都委婉说道:“哎哟,这字写的忒妙,猫儿就就让武娘子来画吧,武娘子画猫真是出神入化了。”
“好哦。”颜喜悦并不觉得自己的画技有多么难以入目,但知道自己的画技和阿娘比起来确实
第162章 差了不少。
聘猫者大多爱猫,因为爱,那自然是想要自己聘的猫儿在纳猫契上是漂亮好看的。
颜喜悦十七岁的时候,耳边常听见有人说都是姑娘了,问她何时许字。
被人问多了,她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嫁人了。
她问武宋:“阿娘,我是不是要嫁人了?”
武宋有时候养着颜喜悦这个不能久活的孩子,总觉得自己在养一只猫儿,每天算着时日,害怕她长大又害怕她长不大,每日睡觉前都心事重重,生怕明日醒来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听了这话,轻轻扬起的嘴角笑道:“这话让你爹爹听着了,你爹爹晚上又要在被窝里流泪了。是谁和你说姑娘家的一定要嫁人生子?你是爹爹和阿娘放在糖堆里养大的孩子,想在阿娘和爹爹身边待多久就待多久。还是说喜悦想嫁人了?喜悦之前说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也喜欢喜悦吗?”
说到婚嫁之事,颜喜悦脸颊一红,脑海里闪过一张英俊的脸。
是萧淮时的脸。
她喜欢萧哥哥,萧哥哥也说喜欢她,情意互通了,偷偷走着风月,可是她并不想那么快嫁人。
“我和他在走风月呢。”颜喜悦摇头,如实回答,“虽然相互喜欢着,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想嫁再嫁,不想嫁就不嫁。”武宋早猜到颜喜悦喜欢的人是谁,也不多问,从袖子里拿出一些银子来,“这种事不着急,现在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可做,去买糖吃吧。”
太闲别念窃生,太忙则真性不现,不闲也不忙才是自在,颜喜悦就是那不闲也不忙之人,她笑嘻嘻接过银子,兼纵带跳去找货郎买冰糖葫芦吃。
武宋给的银子可以买上十串冰糖葫芦了,她只要了两串,一串自己吃,一串给小虫妹妹吃。
糖里有爱吃牙的糖虫,是不能多吃之物,吃多了糖虫会住在牙齿里,住久了则会占为己有,让人受疼。
货郎从架上取下两串冰糖葫芦,颜喜悦数着要付的银子,正数着,斜刺里走来一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高大的身形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颜喜悦疑惑着抬起头,想看看身后人是谁,但耳朵先比眼睛知道了身后人的身份。
“我来吧。”萧淮时掏出银子,“买多一串,我也想吃。”
颜喜悦还没从萧淮时这处回过神来,秦妙常脆亮的声音就从远处钻到了耳内:“喜悦妹妹,你的冰糖葫芦给我吃一口成不?”
她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不迭回应,秦展月的声音也传来了:“你牙儿里头生了虫,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