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 第55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玄幻仙侠

  他就是谢烬渊,清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谢烬渊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 忽地调转目光朝他望来。

  清河惊了惊,唯恐被他看穿了玄变诀,便不敢再偷听, 走得远了。

  后来,却也没听说他当日见过李孟寒。

  清河细看眼前的这个‘谢烬渊’,说起来,他同几百年前年轻时的模样确实一模一样。

  他停住脚步,又问一遍:“你是哪一个?”

  谢烬渊也停步,将玄光剑收至背后,笑道:“是我将铜镜给了你。”

  清河瞪圆了眼,听他顿了一瞬,缓缓道:“灵犀天与隔埃尘,清河,莫不是忘了你我相约一誓。”

  “灵犀天与隔尘埃。”清河如遭雷击,连退数步,“真是你!原来你真是灵山道人!”他的膝盖发软,整个人脱力般地半跪到了地上,仰望着来人,见他越走越近,身姿挺拔,步履轻缓。清河犹不敢信:“你……你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为何是金丹修为?而这颗金丹分明是兽的妖丹。

  谢烬渊停在了他的面前,脸上不辨喜怒,眉目清朗,只微垂首凝视他:“我让你将铜镜留在灵犀洞,你为何不照办?”

  清河背心起了一层冷汗,错开眼神,目光却落到了他的右脖上,原本那一道狰狞的疤痕消失了。他惊道:“你换了一副皮囊?”脑中思绪飞转,又端详起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谢烬渊。

  这一面铜镜,确是灵山道人予他的,百年之前,元宗暴毙,他随宗门入凡尘绞杀灵山道人,以正宗令。可惜遍寻不到灵山道人,可天地之间无影无踪。清河顺着灵山道人的密道通往了阴阳幻境,一时迷了方向,一路兜兜转转竟到了昆仑山间的灵犀洞中。

  一个道人凭空而至,身上的白袍血迹斑驳,头覆青纱,清河依稀认出了他的轮廓。

  谢烬渊?

  可是灵犀洞中的道人已是化神修为,而彼时的谢烬渊天资再高,虽已渡劫,可万万不是化神。

  “灵山道人!”清河祭出法器护身,戒备说道,“元宗尸骨未寒,还不同我前往宗门伏诛!”

  “清河?”他微微转头,开口道。

  清河只见青纱下他的双目紧闭,右脖间被刀剑刺中,留下了一道猩红的伤痕,深可见骨。

  “你如何知我名号?”

  只听他兀自笑了一声,清河还不及看他动作,人已经到了眼前,他抬手往自己额间一点。

  清河头皮发麻,一股蛮横的力道顿时冲开了他的灵台,他慌慌张张道:“你做了什么?”

  “此乃誓印,你我相约一誓,你替我保管一物,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百年后若是邪神托世,再将此物还予此地。”

  清河凝神,妄图驱除那缠覆于灵台上的誓印,咬牙道:“若我不应此誓呢?”

  “若不应此誓,你的灵根便会破碎,修为尽散,形同废人。”他的语调冰冷,毫不留情。

  誓印一入灵台,不可驱除,清河认命道:“保管何物?”

  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从他袖中飞出,落到清河面前。镜面薄雾腾腾,墨迹未散:“灵犀天与隔埃尘。”

  他默念道,不解其意,再细细一看,认出了镜缘的纹路:“这是道君的铜镜。你从何处得来?道君尚在闭关,莫不是你偷得此镜!”他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是你偷得此镜,又将画像留于王城,嫁祸于掌门!你究竟是谁!”说着,便要伸手去揭他的面纱。

  可眼前之人纹丝不动,自己的手臂转瞬却像被千钧压制,动弹不得。

  清河眼睁睁看见铜镜飞入自己的怀中,他缓声又道:“你我今日相约此誓,你保管此镜,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百年后若是邪神托世,再将此物还予此地。”

  清河只觉灵海翻波,金色的誓印深深刻印于灵台之中。

  他心惊道:“你如何知晓邪神百年托世?”

  眼前的灵山道人却忽如烟雾一般消散了,他苦苦寻觅多时,都再不见其踪,燕过无痕,仿佛大梦一场,唯誓印犹在。

  邪神如今有了托世之兆,确实恰恰过了百年。

  而此百年间,他也曾数次试探谢烬渊,而他却未露出丝毫破绽,玉楼道君化神,也才过了数十载。清河本已打消了谢烬渊就是当日的灵山道人的疑虑,可今日一见,竟真是谢烬渊。

  可是,百年前灵山道人便是化神,谢烬渊在之后方至化神,如今眼前的谢烬渊换了皮囊,却只是个金丹,为何说是他给了自己铜镜。

  清河想得头疼欲裂,灵台之中的誓印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令他时而清明,适而癫狂。隐隐约约间,清河脑中升起了一个古怪而可怖的念头,若……若此三人皆是谢烬渊,灵山道人右脖的伤口,玉楼道君亦有,却是……是去年玉楼道君第三次进入绝情谷后,留下的伤口,他原以为是妖魔所致,兴许根本不是,玉楼道君……玉楼道君才是灵山道人!

  他想错了,一开始就想错了,清河口中嗫嚅道:“因果,因果。天地乾坤,因果相继。若是因非因,果非果,天地当如何。”清河脸色一时白得吓人,抬眼瞪向谢烬渊:“是你,你早就知道邪神托世,是你!是你用肉身祭了魂引,寻魂索魄,唤醒了幽冥邪神。你是因,既是果。”

  他一股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急躁得来回原地踱步,澎湃的思绪似乎顷刻间找到了奔泻的出口:“你是玉楼道君,你是谢烬渊,却也不再是玉楼道君,你的形祭了魂引,元神依附于兽,如今结丹化了人,故此,故此才是金丹。”清河注视着谢烬渊,见他神色平静,全无波澜,不禁蹙眉急道,“可是你是如何做到的?如何颠倒乾坤,如何颠倒因果?逝者如斯夫,如何逆行?这天地之间,颠倒乾坤的法门不曾有,就连邪术也未曾听说,如此翻云覆雨,策令乾坤,唯有……”清河浑身一颤,“唯有定心珠!”

  清河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烬渊,越说越觉不对:“可是为何?若是你已经有了定心珠,堂堂宗门道君,梓芜正道魁首,你为何还要邪神托世,落得两界不宁?甚而不惜以身祭器,也要换得邪神托世,你疯了不成!”

  谢烬渊听罢,神色依旧冷淡,既无慌乱也无愧色:“清河道友,才思果然敏捷。”

  清河怔愣一息:“你竟毫无辩驳?谢烬渊,你究竟是何居心?”

  谢烬渊,剑宗第一人,执掌梓芜数百年,于凡界开宗立派,为了苍生,斩杀妖孽。清河素来敬重此人,可到头来,给自己誓印折磨自己的,唤醒邪神托世的,都是他。

  清河不由得握了握袖中的铜镜,语意坚决,“这铜镜,我断不会再予你了。”他打量着谢烬渊,硬声道,“如今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68章 西术

  “殿下, 前面好像有人。”

  眼前雾影缭绕,木离耳边听到了貔貅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 貔貅身上的皮毛金灿灿,映照着太阳的光芒,而自己的身体也极轻,畅快地穿梭于云雾间,她身上的鳞片洁白无暇,映照耀眼日光,前路云雾似海, 接天连地,云尽处露出一座金顶楼阁,楼畔七宝嘉树光华流转。

  她穿云破雾往下游去, 卷起一股狂风,一个挺拔人影立在殿前,广袖黑氅, 青色衣襟被风吹鼓。

  这个人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一场梦?

  她离得近了些, 他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龙目之中, 他的面目却云掩雾遮看不真切。

  她离得更近了些, 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仍旧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这一切更是恍然若梦, 即便如此, 可是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这个人应该是她极为熟悉的人。

  龙身下坠,果真亲昵地围绕着他转过数圈。龙尾拂过他的衣袍, 广袖,嬉戏一般。她垂目一望,殿前的一汪碧潭完完整整照出了她的身影, 是一只白龙,雪白的犄角,雪白的鳞片,龙须却是血红色,龙鳞之下贯穿脊背的还有一条若有若无的血红丝线,光晕流转其间时隐时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雀跃道:“西术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得?”

  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冰寒若雪,夹杂着泥土和苍松的气味。

  “你又去了凡界?为何不带上我?”而被唤作‘西术’的那个人只是伸手拂开了她凑近的龙角。

  缕缕烟雾升腾,龙身化作了人,一袭薄纱红裙曳地,果真是自己的模样,双眉紧皱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杀了白岂,西术哥哥就这么不高兴?接连好几日都不理我?”

  他的声音似近似远:“仇恨便是业,业便要生恶,你不该对他怀恨于心。”

  话音将落,震耳欲聋的磬音回荡,木离四下张望,云雾滚滚腾起,顷刻淹没了眼前的巍峨宝殿。

  “殿下!”貔貅的声音焦急道。

  “师尊。”谢烬渊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师尊。”他又唤了一声,但是木离仍旧毫无反应。

  被五花大绑,捂住嘴巴,倒在一旁的清河看了几眼,口中‘呜呜’几声,可见谢烬渊压根不理他,只得作罢,谁叫他技不如人,明明是个金丹,唯有玄光剑护身,他还是打不过他。

  捆了他过来,也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回头去寻木离时,她已经晕了过去,被那只唤作貔貅的巨兽团团围住,寻了一处洞穴安置。

  清河看木离躺了许久,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很是不对。

  “她这是怎么了?之前的邪胎去哪了?”他瞪大眼睛,还欲再看,忽觉脸前风啸,一阵剑气刮过,将他吹得背过身去。

  “不要转过来。”谢烬渊冷冰冰道。

  清河正欲扭头,脑袋后面便被贴上了一道定身符,脖子僵硬,再也动不了了,难受得要命。

  “谢……你啊。”清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那个貔貅是正是邪还摸不清楚,看木离的样子又好像蒙在鼓里,不过这般颠倒乾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非机缘,谁又能猜得到呢!

  四周安静了下来,谢烬渊将木离半扶了起来,伸手去解她脖前的靛青系带。

  “你要做什么,鸡妖,你这个登徒子!”貔貅跳到他面前,大吼大叫道。

  “闭嘴,闪开。”玄光剑直指貔貅眉心,又逢老对手,兴奋得震颤不已,谢烬渊却忽而调转剑式,青玉剑柄挥开了它的头颅。

  “嗷!鸡妖!”貔貅甩了甩头,窥见他的神色,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小白脸,可不知为何一时竟像是被他的气势所慑,怔在原地。

  谢烬渊利落地解开了系带,将木离翻了个身,又将外罩的纱衣掀开,露出了她的半个光/裸的脊背。

  木离被风一吹轻轻抖了抖,谢烬渊放缓了呼吸,可她却并没有醒来。她的皮肤瓷白,可唯独背心中央的皮肉青黑,数条乌青的脉络交织成一片坚硬的鳞片,水滴形状的鳞片泛着冷光,如星如剑。

  貔貅伸头张望,喜上眉梢道:“殿下,这是要变回真身了!灵胎果然有用!”

  清河虽然背过了身去,看不到究竟是何情况,但竖着耳朵,只言片语也听得真切。

  木离,真身?殿下?

  可清河听得一头雾水,木离也是兽身?可是她从小就是人,清河亲眼见着她长大。李孟寒将她抱回玄天峰时,她只是婴孩。人的婴孩。

  这巨兽口口声声喊着殿下,何来殿下?是什么殿下?

  “鸡妖,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你早猜到了灵胎的效用!”貔貅高兴道,却见谢烬渊面沉如水,实在看不出丁点儿的喜形于色。它长长云朵般的眉头皱得卷了起来,“怎么了,鸡妖,同为兽族!见了殿下,还不跪拜!”

  谢烬渊充耳不闻,拢回纱衣,将木离翻过身来,系上了飘带。

  木离依旧沉沉地睡着,她的脸上不见异样,脖颈枕在他的臂弯,呼吸清浅温热。

  若是吞噬所有的邪胎,或许木离就会全然变回龙身。

  谢烬渊伸手轻轻扶正了她发间的竹簪。

  至少,她还活着,活着回来了。

  日头高照,洞中的温度慢慢升高,木离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见到眼前人的面目,立刻翻身坐起,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师尊。”他像是笑了笑。

  “殿下!”貔貅竟也停在身旁。

  她环视一周,也见到了被捆缚手脚的清河。

  她放下心来,去探自己灵海,那个邪胎仿佛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她的灵力感觉又充沛了些。

  她急不可待地摸出袖中的魂引,再次尝试催发。

  一旁的清河目瞪口呆道:“千魂引,千魂引竟也在你手中?”他下意识地去看谢烬渊。

  这是怎么回事?魂引不是被你用了么,她怎么也有?

  清河想得头痛,转念一想,若真是谢烬渊以身祭器,祭了魂引,招魂所魄,那用过的魂引不就也跟着去了邪神的所在,谷底三尸门,木离的魂引是从三尸门寻到得?

  木离无暇理他,指尖凝聚灵力,全神贯注地催发数次,那一张薄薄的金纸,依旧全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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