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她眼中满是失落。
清河大惑不解,这才刚醒就要用魂引,是想招谁的魂?谢烬渊么?不会,宗门皆知玉楼道君活得好好的。木离,还能招谁的魂?
“你的镜子是哪里来得?”
清河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地见木离收了诀势,走到他面前。
清河察觉到一旁的谢烬渊也投来了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又听木离道:“你把镜子给我。”
“原来如此。”清河顿如醍醐灌顶,魂引是为了李孟寒!李孟寒身陨神灭了,木离还想让他回来?
“掌门早已殒身,未有神魂遗留,你招魂也招不回来。”
清河说罢,就见木离脸色极其难看。
她手中跃出一朵青色的火焰,转瞬跳上了他的肩头。
清河大惊失色道:“你要做什么?”
那火焰划过他的衣袖,并未落火,只极快地钻入了袖中。清河吓得叫了一声‘啊’,可他手脚被缚,根本动弹不得,但古怪的是,那火焰并不滚烫,反倒冰冰凉凉地贴着他的手背,像蛇一般蜿蜒而行。
一簇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在他袖中闪了闪。
木离伸手一招,那火焰轻巧地滚落了出来,火光之上托着巴掌大小的铜镜。
第69章 师妹
“还给我!”清河急得大叫道。
火焰跃回木离的掌心, 熄灭了。铜镜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镜面之上雾蒙蒙一片。
她胸前的铜镜似有所感, 顷刻之间也飞了出来。
两面铜镜相对而立,在她掌心极快地旋转了起来。青色的光晕从一面镜中射出,却又被另一面铜镜吸收,青芒吹散了镜中的雾影,水波托月,月华如水,自两面铜镜照出。
轰隆隆, 天际忽而传来一阵雷声,狂风乍起,原本的天光被云层遮盖。
木离仰头一望, 天边挂着一轮惨淡的白月影。
双镜合一,阴阳为配,日月相会, 风雷惊动,雷冥滚滚而来。
木离心中一跳, 她方才明明未念镜诀, 为何会双镜合一, 她不及多想, 两指轻弹, 挥开了她的螭龙镜, 口中诵诀,铜镜忽地坠落, 镜面朝下地落到了脚边。
另一面铜镜也停了下来。天空复又拨云见日。
“双镜合一,引雷之效。”清河脸色雪白,“从前在玄天峰为何没见过?”
蟠螭铜镜, 木离还没到玄天峰的时候,就是李孟寒的法器,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皱眉望向谢烬渊,却听他道:“师尊,此双镜可是有何蹊跷?”
貔貅也顺势将鼻子凑到镜边,轻嗅了嗅:“殿下的味道,这是殿下的东西。”
一个装傻,一个说废话。
清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好自己苦口婆心地又劝木离:“师妹,你看啊,这个镜子你拿不得,不如还是放在我这里。待你有需要时,尽可拿去。”
听到这声久违的‘师妹’,木离挑了挑眉,“那师兄,同我仔细说一说,这镜子你是来得,这一百年来,你又去了哪里?”她露出一点笑容,“你灵台上的金印又是怎么回事?”
金印?
誓印!木离看得见他灵台上的誓印!
他是不是有救了!是不是终于不再受制于谢烬渊那个小人!
“师妹!你能瞧见?此事说来话长啊,不过长话短说,皆是谢……”清河刚说一句,脑中嗡嗡直响,撕裂般的疼痛,像一把利刃在他脑中翻搅,似要劈开他的灵台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唇色发青,痛得原地打滚,“啊啊”乱叫。
“好厉害的金印。”
木离上前一步,按住清河的肩膀,伸手点上他的眉心。
自方才醒来后,他便能窥见清河灵台处的金印,金光刺眼,原是一片菱形,眼下却入藤曼一般缠绕住她的灵台。
她试着去用灵力去捕捉,可那金色藤曼甚为狡黠,紧紧箍住灵根,盘根错节,若再这么下去,清河的灵根就会被它捏碎。
“我不说了不说了!”
这大概就是誓印,而清河立下的誓约恐怕就是不能向他人道也。
木离松开了他的肩膀,见清河仰躺在地,急促地喘息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
“师妹,你也瞧见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还是放了我罢。”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那此一百年你又去了何处,为何与那官道在一处,还要取邪胎?”
清河张了张嘴,目光越过木离,在谢烬渊脸上掠过一瞬后才答:“我是……我是受宗门之令,前去官道擒获邪胎,若是取下这邪胎,我定也是要交予玉楼道君。”
“你也同清泉一般,投奔了梓芜派?”
清河颔首:“自玄天峰衰落,我便同清泉,清音,下了山,清音去了灵泉派,我便同清泉一路。”
木离起身,看了一眼手中的蟠龙镜,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木叽。
恰对上她的目光,他不解道:“师尊,有何吩咐?”
木离将蟠龙镜递给他道:“此镜先由你保管。”
待到他接过铜镜,她才俯身捡起了螭龙镜,收入袖中。
清河眼睁睁地看着谢烬渊泰然自若地将蟠龙镜收入怀中,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眼前的谢烬渊在木离面前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他只敢望那么一眼,打不过玄光剑,还是一个折磨人的誓印,清河不敢多看他,更不敢胡乱开口。未曾想自己苦苦躲避,东躲西藏了这么些时日,到头来,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什么道君,什么宗门,我呸!小人!
木离却忽而扭头问他道:“玉楼道君去了何处,你知道么?”
清河一哽,连忙摇摇头:“不知。”
木离定定地看他,又问:“那他可曾同你说过,其余邪胎如何取,到何处取?”
清河先是摇头,迎向木离的视线,挣扎了一瞬,最终老老实实道:“说过,去王城取。”
日头升得越发高了,一只传音的纸鹤挥动翅膀轻巧地穿过轩窗落到了刘紫鹜的身旁,她适才幽幽转醒,左右一望,满室凄清,清河早就不知所踪。
她起身拾起身旁的法器,剑身上留下了一条长痕。蟠螭铜镜在他手中,没晓得竟这般厉害。
刘紫鹜蹙紧眉头,伸手一招,纸鹤流光,轻轻挥了挥翅膀,飞至她眼前,徐徐展开。
梓芜派的传音。师兄!
她忙细看纹路,心中却不由失望,这只是梓芜派寻常的传音纸鹤,凡道的小笺。
可刚读了一行,她心中又是一惊,信上赫然写着玉楼道君在桐城。
可往下看才知,这个‘玉楼道君’手持玄光剑,与玄天峰的‘妖道’在一处,不仅取了邪胎,更从一个道人手里取了‘魂引’。青城派围了道观,没有得到邪胎,往后却急急往王城,洛城而去,李魁眼下守着道观,因实在不知道君是何打算,寻不到他,李魁方才给自己传了信。
刘紫鹜读罢,心知此人定是木离的肖似师兄的灵兽。
她叹了一口气,眼前的纸鹤便化作了粉末。
莫说李魁,她也想知道师兄究竟是何打算,意欲为何,如今身在何处。
木离……木离取了邪胎,又是要做什么,玄光剑还在他们手里。
刘紫鹜欲去寻木离,可转念又想到师兄让自己找清河。
决断一番,便抬手点燃了寻路符,先找到清河再说,先前他们交手时,她在他腰带上留下了一小枚路符。
但愿,尚能寻到他的踪迹。
一路寻着路符,刘紫鹜发现自己往北行了数日,正是去王城的驿道。
这些时日,此驿道赶路的道人众多,各门各派,来往的多是行色匆匆的道人。
“清音道友,贫道真的渴了!”太一真人苦着一张脸道,赶了这么多天路,他脚下的草鞋早就走得破破烂烂,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清音道友,同道中人,不可见死不救啊。”他的嘴唇干得就像要起火了,这几天的天太古怪了,热得不得了,他长这么大,还没遇上过这么热的天气。
清音戴着帷帽,他压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笑道:“道长,这是怎么了,前些时日不还精神抖擞,欲独自上路么?”
太一真人干巴巴笑了两声:“贫道是同清音道长说笑呢。”
太一真人悔不当初,自从被清音捉住以后,也不见她身旁有同门,时不时地她还会闭目寂坐,雷打不动似得。因而前些时日,他便打了主意,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跑了算了,好不容易等到她闭目凝神,他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可刚跑出不多远,就被地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藤条缠上了腿,他小施技法,奋力挣脱,跑得他皮靴也掉了,才挣脱了开来,原以为就此风平浪静了,可天一亮,他的腹中就剧痛无比,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咬他的肠子,无论他如何调息,都不管用,肠穿肚烂地痛得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太一痛得浑身大汗,脸色乌青,险些痛晕过去。
清音才怡怡然缓步走到他面前,笑着低头看他。
“真人,这是怎么了?”
太一真人适才恍然大悟:“你真的喂了我魔虫!什么时候喂得!”
她居然笑了一声:“你猜?”
太一真人猜不出来,只得苦苦哀求,即便肚子暂时不痛了,可他却也再不敢跑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那魔虫的缘故,他本就不高的修为也渐渐地越来越不济了。这两天,连御剑这样的法术竟都不会用了,只得在这灼灼烈日下,艰难赶路。
第70章 长夜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闷热, 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掉,渐起的云雾虽然遮盖了头顶烈日, 但是厚厚的云雾压下,更是气闷,人压在云下就像行走在蒸笼里般,喘都喘不过气来。
可是王城在北,此际明明该是天高气爽的初秋时节。
“这天气实在怪哉。”太一真人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话音刚落,天空忽而闪过一道青光,雷声轰隆, 大雨倾盆而至。
这场急雨来得猝不及防,雨水瓢泼似得,热气被雨水冲刷, 云烟雾绕般升腾而上,既不解热,亦无清风, 还淋了个落汤鸡,太令人难受了。
“清音道友, 我们还是速速寻一处地方赶紧避雨罢。”太一左右一望, “不如就到前面的凉亭且等等, 眼下王城已是近了, 这一场雨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清音颔首, 凉亭里已是站了不少人, 凡人,道人, 单从装束就能瞧出不同来。两拨人也各据一角,井水不犯河水般。
清音走到亭下,撤了头上的避水障, 坐下闭目。
太一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歇歇脚了。他一屁/股也坐到了地上。
亭外雨水成帘,下了好一会儿,雨势不减,驿道上已是聚集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雨水敲击亭檐的声音也不见小。
亭后有人声道:“这场雨下得太大了,不知道城外的祁水会不会灌上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