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条纹花瓶
这时,一名受伤的老人拄着拐杖艰难靠近姜久生,出声询问道:“年轻人,你知道看骨科在哪吗?”
姜久生伸手指着左边,对老人说:“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花坛往右拐,遇到岔路口再往右拐。那里就是您要找的骨科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渐渐远去,鲜血顺着裤管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岑尤尤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起初她觉得姜久生是生病脑子糊涂了。
以老人的伤势,该唤来附近的医护人员,将他送往急诊科进行处理。若是没想到老人不宜移动,以免加深伤势,选择为他指引前往骨科的道路,也算是问有所答。
可门诊楼的所在的方向和姜久生指的方向亦是完全相反,受伤的老人需要绕行医院一圈,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
岑尤尤走向姜久生,却见他低垂着头,唇角一点点上扬,在面上凝固成一道扭曲而冰冷的弧度。
浓重的恶意扑面而来,岑尤尤停下脚步,盯着姜久生看了一会,转身回到病房。
不一会,姜久生被护工推进来。
孔武有力的护工轻松将他抱起,放进柔软的病床里,他侧躺在床上,漂亮的脸陷进枕头里,面带温柔的笑容,问道:“尤尤想回家吗?”
“不想,”岑尤尤走到床边,问道:“哥哥,你看起来很开心,是不是遇到有趣的事情了?”
姜久生笑着说:“我看到红色的鲜花为我开了一地,真美啊。”
这个哥哥哪里怪怪的……
岑尤尤问:“什么品种的花?我也想要观赏一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病房飞速旋转起来,天花板、地板和墙面空间倒置,形成一个漩涡。她被吸进漩涡中,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座私家别墅的花园之中,远处的景物依旧模糊不清。
艳阳高照,岑尤尤却能看到树丛下蠕动的阴影。
“哥哥”姜久生坐在摇椅中,身旁放着色彩黯淡的花,细长苍白的手指穿梭在花枝间,明明做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编花环而已,但每一次弯折、缠绕都显得极为吃力,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
可他眼神坚定,渐渐地一个略显粗糙的花环已初具雏形。
“不用劝了。这可是给你获得全市第一名的'礼物',亲手做的才有意义。好了!低头吧。”
岑尤尤低下头,让姜久生把丑丑的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
梦中时间和空间迁跃变化是常有的事,谁没有类似的遭遇呢?她并不惊奇。
至于结束梦境的办法她也有,依照从前的经验,只要受到巨大的惊吓,或是死亡,都能脱离梦境。
可她一般不会受到惊吓。
至于死亡,哪怕是梦里她也不会自/杀的。
那就只有按照继续在梦境里待下去了……这样一想,梦境又变得有趣起来。她对郝伊人和岑峰没有不满意的意思,但还没体验过做有钱人家的女儿,过公主一般的生活,便决定跟着剧情走下去。
梦里的她是福利院的小孩,估计是孤儿。
姜妈妈的亲生儿子患有不治之症,故而特地领养一位健康的女孩进行培养。
不过,一般人家领养孩子不都会养一个岁数小一些的吗?她一定有什么优势,比如“全市第一名”的成绩。
“不好看对吗?”
妹妹的沉默让姜久生变得沮丧起来。
岑尤尤没有欺骗他,实话实说:“不是不好看,而是很难看。”
岑尤尤把头上的花环取下来,随手挑选几只花枝,纤细的小手穿梭其中,不一会儿,稀疏丑陋的花环就爆改艺术品,花朵的色彩过渡自然而和谐,而且还炫技一般编织成一顶花卉王冠。
隔壁爱美的小姑娘都馋哭了。
姜久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天才学什么都很快,不像我既不够聪明还不够健康……”
岑尤尤说:“低头。”
姜久生一愣,岑尤尤把花卉王冠戴在他的头上。退后数步,欣赏片刻,眉头微微皱起,吩咐道:“笑一个。”
姜久生面露无奈之色,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
岑尤尤眉头舒展,说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童话里的王子。”
她本来想说的是纯白无瑕的天使,但思及姜久生的病情,本来如夸赞一般的话放在他身上更像是诅咒。对着这么一个似乎能被一阵风吹倒的青年,饶是她也不得不拿出几分情商,不想故意惹对方不开心。
岑尤尤转身准备去探索新家,她还没住过大别墅。
这么大的房子算不算庄园呢?
“尤尤,不要去打扰妈妈。”
她身后传来姜久生的声音,岑尤尤转过头,说道:“好的。”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姜久生戴着王冠站起来,身旁是一株桂花树。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倾洒而下,斑驳陆离,而姜久生恰好有一半的身体被树木那墨绿、深沉的阴影所遮挡。
面向光的半边身体,宛如被天使轻抚,他的发丝闪烁着金色的碎芒,眼眸清澈,泛着希望的微光,皮肤也似被镀上了一层暖煦的金边。
可隐匿在阴影中的另一半,却仿佛被魔鬼悄然附身。那半边脸颊深陷在黑暗里,轮廓模糊,隐约能瞧见微微颤抖的嘴角,似在呢喃着病痛的折磨与心底的愤懑。
鲜花编织成的王冠似乎正一点点长出血色的荆棘。
岑尤尤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问道:“为什么?”
姜久生说:“妈妈怀孕了。她需要安静地休养,才能保证弟弟顺利出生。”
“哦。”
岑尤尤点点头,说道:“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她蹦蹦跳跳离开花园,刚走进大别墅,便见佣人牵着一名小男孩的手从大门走进来。
小男孩只有五六岁,性格有点腼腆,不好意思盯着岑尤尤看,更没有和她打招呼。
佣人主动介绍道:“尤尤小姐,这是夫人朋友家的小少爷,到咱们家来做客。”
岑尤尤对小孩挥挥手,“你好。”然后不等小孩子回应,“蹬蹬蹬”踩着大理石的阶梯往上跑,站在旋转楼梯的边缘处,扶着栏杆往下看,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哇哦”声音,继续往上跑,一直来到屋顶花园,再向下方看去。
姜久生坐在摇椅里,病弱的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里最漂亮的一朵花。小客人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一直缠着姜久生说话,但哪怕是应付一个小孩子,姜久生毫无不耐烦之意。
十多分钟后,小客人站起来跑向花园的深处。
这时,姜久生已经睡着了。
岑尤尤叫来一名佣人,让他到楼下去看看。细心的佣人给大少爷盖上被子,这才进花园深处找寻小客人。
岑尤尤不觉得花园里会危险,但事实是没过多久,她看到佣人横抱着小客人冲向别墅,不一会救护车赶来,把小客人带走。
原来是他在花园玩耍的时候,正好碰到一条暴躁的野狗,不幸被狗咬伤。
好几名佣人当场被辞退,毕竟花园里的侧门没有关闭是造成该起事故的重要原因,尽管他们都信誓旦旦说“侧门在他们检查的时候是关着的”,也只被当作推诿责任的言语罢了。
当天,小客人救治无效的消息刚刚传来,姜久生就因内疚而情绪激动,再一次被送进医院。
距离他出院,其实在过去一周。
岑尤尤看着救护车离去,周围的一切就像是破碎的镜片一般迅速切换,她眼前白光一闪,脚下的地毯已经变成医院走廊的白瓷砖。
小婴儿的哭声叽里呱啦萦绕在耳畔,身边一位英俊的中年男人指着正在洗澡的小婴儿说:“尤尤,这就是你弟弟了。”
岑尤尤瞬间明白,这是姜妈妈已经生产。至于旁边的男人,自然就是姜久生的爸爸了。
梦境的时间跨度极大是正常的,她适应良好。
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脸皱得像猴子,并无可爱之处,但姜爸爸依旧是满脸的爱意,他见岑尤尤一副对小婴儿没兴趣的样子,说道:“行了!我知道你担心妈妈,去看看她吧。她应该也差不多要回病房了。”
岑尤尤转身离开,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姜妈妈,还好在手术室外面遇见姜久生。
“妈妈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姜久生比之前更瘦了。一件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面颊更是直接凹陷下去,嘴唇微微发紫。哪怕他随时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岑尤尤也不会觉得奇怪。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护士匆匆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焦急与凝重。
姜久生似乎预感到什么,眼睛瞬间睁大,嗖地站起来。
护士说:“你妈妈大出血,情况很危急。”
姜久生身体前倾,整个朝着地面栽去。
岑尤尤喊道:“扶住他……”
她用小小的身体搂住姜久生,看不清脸的护士虽然受到惊吓,但职业素养还是很不错的。眼疾手快,架住青年的胳膊,连拖带抱不让病人摔倒在地上。
岑尤尤的脸正好贴在姜久生的胸膛上,她以为会听到剧烈的心跳声,没想到青年的心脏竟是平稳的、有节奏地跳动着,似乎没有加快速度,就好像他激动到晕厥的一幕是假装出来的一样。
护士高喊:“医生、医生,这里需要急救!”
岑尤尤抬起头,戳弄青年的眼皮。
青年忍受不住,只能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岑尤尤。
他嘴巴一张一合,岑尤尤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因为周围的场景又在破碎,难以逆转。眼前白光闪烁之际,岑尤尤模仿姜久生的嘴型,解析出对方的话语。
刚才,姜久生说:妹妹,太聪明是会害死你的。
第45章
天上没有月亮,黑压压的云层又厚又重,看不到星星。
病房内明亮的灯光,无法驱散从窗外蔓延进来的阴沉气息,让人不禁疑心,随时会有怪物破窗而入。
姜久生坐在临窗的椅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手中的笔不时在文件上圈圈点点,正专注地审阅着文件。
桌上的电话机里传来陌生的声音,说道:“久生啊,你不能太过哀伤伤害身体,偌大的姜氏还需要你支撑。”
他在文件上签字,说道:“文叔叔,我知道了。”
“哎!可惜你那一双弟妹年幼,帮不上你的忙。”
电话那一头的人停顿片刻,又说:“我忽然想起来,你那个妹妹是老姜从福利院领出来的吧?本意是想让她支撑门楣,照顾你和襁褓里的小儿子。谁知道老姜和弟妹走得如此早,她既然派不上用场,就不必留着她瓜分你家的财产。她毕竟是外人,得到金钱资助已经非常幸运,不该奢望更多。你找个机会把她迁出户籍吧……”
“尤尤,你怎么在这里?”
姜久生明明早就看到岑尤尤,却故意挑在此时叫破。
电话那一头的人闻言一顿,语气变得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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