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条纹花瓶
“哈哈哈,那我就先挂了。”
电话啪一声挂断。
岑尤尤迈着小短腿走到姜久生面前,问道:“妈妈大出血没有救回来?”
姜久生放下笔,唇角上扬,苍白的嘴唇牵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眼中蓄满难过的情绪。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你还接受不了吗?”
岑尤尤意识到自己总是在进行梦境的迁跃,在每一个场景中待的时间永远难以超过一天,但她在这个主角为姜久生的漫长梦境中,有着自己的身份。
那么对姜久生来说,她其实是一直存在的。
这就导致双方有信息差,她不答反问:“爸爸呢?”
姜久生叹息一声,眼里泛起一丝泪光,说道:“爸爸可能是太过愧疚,不慎服用过量的药物被毒死了。生育二胎的主意是他出的,经过他理智分析,恳切请求,妈妈这才勉强同意下来。结果妈妈大出血死亡,他一直走不出来……”
岑尤尤开门见山道:“你杀了爸爸?”
“爸爸是自杀,这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姜久生面色未变,语带包容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再怎么也不该胡思乱想……”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岑尤尤,岑尤尤偏头躲开。她虽然小,但好在姜久生病弱,足以让苍白而枯瘦的手掌轻易落空。
岑尤尤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说:“我觉得妈妈也是你杀的,要实现这一点并不难。她生产的时候,你是不是给她下药了?”
姜久生摇摇头,似乎彻底拿她没办法了。既苍白又无力地辩解道:“孩子怎么会杀父母呢?何况爸妈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不说是完美的父母,至少已强过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爸爸妈妈,连生育小二都是经过我的同意之后才进行的。”
一口气说太多的话,让姜久生猛烈地咳嗽起来。
岑尤尤递给他一杯温水,他满脸通红咽下去两口,这才止住咳嗽,又歇息一分钟左右,才能重新开口说话。
“我是迟早要死的人,小二的出生能够给爸妈带来感情的慰藉,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其实不用顾及我的心情,该更早一点要二胎。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杀害他们。”
他已经说完,可岑尤尤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姜久生不闪不避,问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岑尤尤点点头说:“是的,我不信。”
姜久生终于不笑了。
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得到,你根本无法坦然接受死亡,”岑尤尤笃定道:“你不想死。”
姜久生没说话,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能有得选,他自然不想死。
没有人会愿意死亡!
岑尤尤继续说:“你的确不在意爸妈从小二处得到心理上的慰藉,毕竟你不在意'感情'。父母对你的爱,只被你当作是资产的额度,用来苟延残喘的钱包。你在意的一直是'钱财',对吗?”
姜久生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岑尤尤。明明瘦弱重病,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却能死死地笼罩住十岁的小女孩。
“你真的只有十岁吗?我怎么觉得你可爱的外皮之下藏着的是一名成年人呢?你不会是'孤儿怨'里的侏儒妹妹吧?哪怕真是如此,你也要倒霉了。”
姜久生按动床头的铃,吩咐道:“护士小姐,请把小二送过来。”
那边应下,在确认呼叫已经断开,姜久生才继续说:“有一点,你搞错了。我的父母根本不爱我……”
岑尤尤觉得他在胡说,但看姜久生的神情,他并不像在说谎。
此情此景,他也没必要说谎。
难道姜家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吗?
姜久生声音平静地道:“他们如果爱我,就该把全部的家产投进医药行业,研发出能治疗DHGJK的特效药。”
“如果爱,为什么不能去抢去偷去寻找特殊的渠道,为我更换全身的器官?这至少能让我多活一些年月。”
“如果爱,他们就该代替我承受病痛,而不是在我一次又一次跨过鬼门关的之后,表演无谓的感同身受。该死,假惺惺的安慰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如果爱,在我死期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就该陪伴我一起走向死亡,而不是生育二胎妄图获得新生。”
岑尤尤比他更平静,淡淡道:“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爸妈,而是奴隶。”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姜久生笑起来,依旧是温柔而阳光的模样,“他们要是我的奴隶该多好!这样我就不必伪装成好儿子的样子,总是说一些恶心巴拉的话。明明痛得要死,还必须努力,必须优秀,还得学习一些对我的病情没有半点作用的东西。只为获得他们更多的爱,并独占所谓的爱,以此延续生命。”
“可我即使已经如此努力,他们还是不能让我满意。”
“没用的家伙,为什么赚不到更多的钱呢?”
“为什么没有更高的地位呢?”
“为什么想不到办法让我活下来呢?”
岑尤尤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痛下杀手,并非嫉妒健康的弟弟,而是意识到父母就算创造更多的资产,也不会全部使用到他的身上了。
既然如此,他不如直接夺得现有的一切资产。
岑尤尤坐下来,病房里竟然有合适她身高的小板凳,谁看到不夸姜久生一句细心周到,外人大概会以为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和弟弟。
“我还有两个问题。若有一个腿部受伤的老人向你问路,你故意让他绕路的理由是什么?”
姜久生可能是喜欢她假设式的问话方式,竟然回答了。
“可能是因为他明明如此贫穷,却能活到自然衰老的年纪,所以我产生妒忌的情绪了。”
姜久生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果然看到我愚弄他人了。
岑尤尤又问:“你为什么要故意害死到家里做客的小孩?”
姜久生竟然需要思考片刻,才把岑尤尤口中的“小客人”和记忆中的某张脸对上号。
“这么小的孩子,家境和我差不多,竟然可以拥有健健康康的身体。这让我如何不嫉妒,他有光明的未来,无限的希望,而我只有逐渐溃败的身体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不宣泄一下,我会疯的!”
岑尤尤眉头微蹙,心里骂他变/态。
变态眉眼里露出少许得意之色,说道:“我不是随便对人动手的,策划意外让我的身体负担很大,还得不为家中惹来麻烦。小客人出事让妈妈在商业竞争中战胜'朋友',听说家里的资产很快翻了一倍。他的死亡,甚至带来好处了。”
姜久生,一个勿以恶小而不为的天生坏种。
护士小姐推着婴儿车走进病房,再带上门离开。
姜久生命令道:“尤尤,抱起小二。”
岑尤尤拒绝:“我不要,我根本不会抱婴儿。”
姜久生掏出一把木仓,对准酣睡的小婴儿。
岑尤尤:“……”
稍微有良知的人都不能眼看着惨绝人寰的一幕出现,她抱起小二。
小二蹬蹬腿,又睡着了。
岑尤尤在姜久生的逼迫中,渐渐退到窗边。
姜久生温柔地说:“跳下去吧。”
岑尤尤:“……”
她往下面看一眼,发现病房离地三十多米。跳下去一准儿会醒,她说:“我跳,你留小二一条命吧。”
姜久生摇头说道:“那不行。我不能因为他是男孩先杀他,也不会因为你是女孩而不杀你。我倡导人人平等,不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岑尤尤:“……”
姜久生笑起来,说道:“我更不以血缘关系论亲疏。你是收养的孩子,但我一样把你当妹妹,而且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比小二更重。”
岑尤尤:“……谢谢?”
姜久生声音依旧温柔:“不用谢,快跳吧。”
岑尤尤见实在难以继续拖延,作势要推开窗户,借由假动作虚晃一木仓,实则曲肘朝着姜久生心口撞去。
姜久生早有防备,退后两步举木仓射击。
“嘭——”
岑尤尤手臂受伤,鲜血喷涌而出。如预料中一样,梦境里五感微弱,她根本没感觉疼痛,搂着怀中的孩子连步履都没有乱一分,快步往门外冲去。
一边大喊:“救命——”
“嘭嘭嘭!”
又是几声木仓响,岑尤尤的两条腿接连受伤,脚步没有停滞片刻,接着后背被击穿,直接摔出病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就像是游戏里受到致命攻击的角色一样,血量在飞速减少。
她把小二往前一推,裹着襁褓的小婴儿像球一样滚到一名护士小姐的脚下。对方先是一愣,良好的职业素养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发地动起来。双手并用,抱起婴儿。
岑尤尤见小二已经被收容,利索地翻过身,面朝天花板,迎向脚步虚浮的姜久生。
姜久生的声音在颤抖,他举起木仓对准岑尤尤的头,骂道:“我没想你能为小二做到这个地步,舍生忘死啊。”
这也是岑尤尤能绝地反击的原因,姜久生绝对没有料到她能忍痛破门而出。谁让这是一个梦呢?她不怕疼。
当然,这只是一个梦,救不救小孩的无所谓。
可谁让她乐意呢。
可以观赏到姜久生计划落空的模样,一切值了。
“嘭——”
这一木仓正中岑尤尤的额头,在她眉心处强势开出一个血洞。
原本聚拢到岑尤尤的身边准备进行急救的医护人员一哄而散,病房门口只剩下拿木仓的姜久生和浑身浴血的岑尤尤。
这一下来得太猛,岑尤尤尖叫:“我靠!”
“嘭嘭嘭——”
又是数木仓,岑尤尤下意识闭上眼睛,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头骨被子弹撬开,脑门凉飕飕的怪难受。
狗东西是非得害我脱离梦境不可啊!没有亲眼见证大结局,我还不想醒来。
结果她睁开眼,目光所及依旧是一片惨白。没有醒来哎!岑尤尤高兴地在地上打滚,任由脑容物泼洒一地。她又不疼!甚至伸手指着姜久生,嚣张无比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哈哈哈哈。”
姜久生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这时,隔壁病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名学生模样的男生走出房间,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完全没看清外面的情况,眼见要踩到岑尤尤的左手。她连忙提醒道:“文总,注意脚下。”
这个男生虽然和福盈广告的文总年龄相差很大,但员工怎么会认错自己的老板。
既然是梦境,梦到什么都不奇怪,学生阶段的老板乱入一下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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