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仅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出了一身的汗,头晕目眩地靠着沙发喘着粗气。
这小子,一身肌肉都是假的么,怎么这么虚啊?
时离终于喘匀了气,低头看了眼染血的衬衫。
血好歹是止住了一些,往外涌的速度没那么疯狂了。
她又歇了半晌,等感觉头没有那么晕了,才支着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往房间里走——陈渡的手机在书桌上。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陈渡的手机给他女朋友打个电话,然后赶紧从他身上下来,等她来接他去医院。
这样也不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想到这里时离又忍不住有点疑惑。
既然附身的副作用这么大,大到一个不小心能要人命的程度,主管怎么可能不提及呢?
阴间的秩序很森严,灵魂体是绝对不能干涉活人的命数的,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漏洞?
时离咬了咬唇,不解地晃了晃脑袋。
算了,这些账等回头再算,还是先把陈渡安顿好。
时离从书桌上拿起陈渡的手机,摁开。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度,陈渡的视野格外模糊。
时离揉了揉眼睛,把屏幕凑近了点,眯起眼睛犯了难——
面容识别居然没开,要解屏密码。
她记得大学那会儿陈渡的手机从来不设密码啊。
时离有些头疼。
她对五年前的陈渡都不算了解,更别说是现在的陈渡。
一般人设密码或许会设生日,但陈渡没有生日。
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都是工作人员随便登记的。
所以陈渡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时离咬了咬下唇,绞尽脑汁地想,对陈渡来说重要的日期。
在时离心里,去霖大报道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那天意味着她彻底离开了那个小城市,离开了家,孤身一人去奔赴更好的未来。
对陈渡来说,或许也一样。
时离低头,输入了霖大的入学日期。
显示错误。
那……是他当上霖大讲师的日子?
她又试了上次在图书馆里查到的日期。
依旧错误。
手机一般尝试三次输入错误,就会被锁住。
还有最后一次了。
时离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日期,深吸了一口气,填了一个她认为不太可能但却算是和他有点关联的日子。
1221。
居然……通过了。
时离眨了眨眼。
陈渡的睫毛很长,遮住了她满眼的茫然。
怎么会是这个日子?
陈渡……陈渡竟然当了真。
这个日子,是时离生日的后一天。
时离和哥哥相差三岁,生日却只差了一周,她从小都是和哥哥一起过生日的。
当然,是在哥哥生日那天。
说是一起过,但蛋糕选的是哥哥喜欢的款式,上面写的是哥哥的名字,点的蜡烛数量是哥哥的年纪,只有一家人唱生日歌的时候会带她一句。
许愿的时候,也是哥哥来吹蜡烛。
时离每次都假装闭上眼,却从不许愿。
她小时候不知道在哪本童话书里看到过,不吹蜡烛,许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所以时离一直觉得过生日是一件很无聊、很没有参与感的事情。
时离不喜欢过生日。
直到那年。
那是时离在北霖待的第四个冬天,也是她和陈渡在一起快满一年的时候。
那段时间是考试周,他们都一起在图书馆复习,包括时离生日这天——她压根就没提过,一周前,爸妈给哥哥过了生日,问她要不要回家一起过,她也没回去。
那天下午,陈渡有兼职,离开了几个小时。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图书馆落地窗外,整个世界都泛着灰白,羽毛般的雪安安静静地落。
时离裹着旧毛衣,复习得眼冒金星,抽空伸了个懒腰,抬眼往窗外看——
深深浅浅的灰白色里,陈渡穿着一身黑,没撑伞,一步一步走上图书馆门口的石阶,落了满身的雪。
世界在他背后模糊成清淡水墨色。
时离托着腮看着他走近,忽然发现他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透明的,尺寸并不大,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但是那盒子,是用粉红色的缎带扎起来的,而且那个样子……
时离缓慢地扇了扇睫毛,又定睛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放下笔,突然觉得很慌。
很难形容那种心情。
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砰砰地撞着胸腔。
一瞬间简直想冲出去迎接他,看看是不是他给她买蛋糕了。
下一瞬间又害怕,觉得不可能。
她从来没说过,陈渡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啊。
而且……这种精贵东西,爸妈都没给她买过,他又怎么可能给她买啊,时离知道的,他欠的助学贷款比她还多,做的兼职也比她要多。
更何况外面还下着大雪,他这么忙,哪有功夫冒着雪去买什么蛋糕。
时离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臭不要脸,自作多情搞错了,真是太尴尬了。
所以在陈渡回来的时候,她装作埋头苦学,没有抬头看他。
直到他轻轻地把那盒子往她这边推了推,她也忍住了没去看那盒子,稳住呼吸嘟囔了句:“什么东西,上面好多雪啊,都把我试卷弄湿了。”
陈渡抬了抬眉,抽了两张纸,把上面落的雪全都擦掉,又往她这边推了推:“自己看。”
时离这才“勉为其难”又“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
图书馆的灯光很亮很亮,不存在看错的可能。
真的是蛋糕。
不是从小到大和哥哥一起过生日的时候,那种上面画着小汽车、小坦克的酷酷的蛋糕。
而是一个漂亮的、软乎乎的、粉色的、一层层装饰成蕾丝公主裙、镶嵌着米白色小珍珠的蛋糕。
公主优雅华丽的裙摆上,写着一句话。
“祝时离生日快乐。”
是她的名字。
时离当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直勾勾的视线压根离不开那个蛋糕,可脱口而出的话却硬邦邦。
“这得很多钱吧,陈渡,我可没钱还你哦。”
她的钱得存着,还有一屁股学生贷款呢。
“……不用你还。”
“那我多不好意思。”
“……”
陈渡没表情地薅了薅她脑袋,顿了几秒钟,加了一句,“不要钱,你就当薅了免费羊毛。”
“啊?为什么?”
“……兼职的网吧隔壁是蛋糕店,那店长总来网吧打游戏,跟我混挺熟,店里卖剩的准备扔了,我就让他给我了,他还帮我写了你的名字。”
“还有这种好事被我遇上了?”
时离登时喜笑颜开,摸了摸盒子上的粉色绸缎,软软的,泛着柔和的光。
她越看越喜欢,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占了大便宜的傻子:“哎呀,他们店里的顾客怎么这么没眼光,这么漂亮的蛋糕还能剩下来?”
陈渡扯了扯嘴角,挑眉:“……是挺没眼光。”
时离迫不及待地拆开绸缎,小心翼翼把蛋糕从里面拿出来,嘴角扯到了耳朵根,话也密起来。
“陈渡,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
“那蛋糕店老板好有审美啊,是不是在我脑袋里装监控了,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蛋糕?”
“这蕾丝做得跟真的一样,你看这个裙摆,好美啊。霖大附近居然有这么一家店?我都不知道。老板人真好,等我以后工作了,我一定去买!”
时离“小公主”问题一箩筐,废话更是一箩筐。
陈渡一句话都懒得回,一根根地帮她插上蜡烛,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