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人偶师 第29章

　　原本，方羲传达出的意思里，她的确是想要一直探索下去，直到抓到视野中的“根系。”

　　方羲此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

　　“踏樱，谢谢你们的帮助。”玉京子说话声音听上去依然有些吃力，“我准备带着剩下的玩家回到游戏区域，你们也……等等。”

　　玉京子一顿。

　　他忽然注意到部分樱色花瓣的风向流动，似乎往着更黑暗、更深层的地方飘去。

　　疯了。他想。

　　玉京子是一个相当谨慎、而又圆滑的人，他的行事策略一向以安全为重，这次的意外，已经让玉京子的心理安全防线彻底崩塌。

　　“事发突然。”踏樱说，“我也没有随身携带医药箱的习惯，只能先用技能给你治疗了，身体上的脏污请自行处理吧。”

　　踏樱又侧目看了看方羲，看见她平静的目光之后，心底也像确认了什么似的，继续说：“直接顺着云梯回去就好了，第一层的异端已经被我们彻底清理过，不存在任何危险。那么，我们就先在这里告别吧。”

　　“……”

　　玉京子看着踏樱和方羲往深处移动的身影，默了默，艰难地起身，去查看其他队友的情况。

　　“玉京子，我不想参加真实试炼了。”一名队友绝望地说。

　　四周响起一阵似有似无的哭泣声。

　　几分钟前，他们满脑子都是如何在看守者手下活下去，怎么在异端的注视下撑得更久一些，说不定就能等到救援到来的那一刻。

　　现在，危机解除。无数后怕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这不是游戏。

　　玉京子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名帝国前线长官，在他进入游戏之前，一句语重心长的告诫。

　　比起普通玩家、低等公民，实力普通的无天赋者，他手中所了解的真相自然更多。

　　这当然不是游戏。可时间一久，凭借着现实中家族长辈给他传授的游戏经验，得天独厚的战斗天赋，还有四通八达的人脉和信息渠道。

　　这种站在高位的优越感…让他忍不住，忘记了这原本就是一场人类与异端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

　　踏樱和方羲的身影已经远去，没入黑暗中。

　　哪怕有“眼睛”在，他恐怕也会选择后退，逃避。

　　那里是属于她们的战场。

　　玉京子闭了闭眼，扶起队友，咬了咬说：“走。”

　　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

　　第三层，填充毒物的甜点厂。

　　方羲不小心踢死了摆在中央的巨大蛋糕，并发出羡慕的声音，这么大的蛋糕她还从没吃过。

　　蛋糕死亡之前，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第四层，布料会飞的服装厂。

　　踏樱不小心划破了一件奢侈品牌的貂毛大衣，然后好奇地看了眼价格，嫌弃地说就这么点钱还算大牌？

　　方羲数了数那几个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第五层，烟雾缭绕的化妆厂。

　　方羲改用手枪，无聊地把不会移动的化妆瓶罐逐个打破。

　　满地狼藉，碎片微微颤抖，却不敢袭击。

　　踏樱后知后觉注意到一点，迷茫地想：错觉吗？异端在恐惧白鸦？

　　至于宋白玉一行人的队伍，始终慢了她们一拍，一路通行无阻。

　　从满脸震惊和茫然，已经慢慢变成诡异的习惯，有些玩家甚至开始打趣闲聊。

　　“ID叫玉京子的玩家，似乎是排名第五的猎人……虽然他选择了后退，但也是为了保全队友的性命。我倒是能理解，他至少具备一定的全局意识。”

　　“谨慎的领队可不适合在真实区域存活，如果仅仅以游戏区域的评价标准来看，他的确合格了。”

　　“我比较好奇那名负责开路的猎人，她简直是妥妥的潜力股！以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位玩家的名字？”

　　“但很可惜，这届新晋赛只剩下两个多月，她应该不够时间成长了。”

　　宋白玉没有加入队友的热聊之中，虽然他确实在竭力压制话唠的天性，但这是在任务进程中，必须凝聚起所有注意力，避免任何异端的突袭……

　　但走着走着，一路安全无恙，宋白玉陷入深深的迷惑。

　　他究竟在干什么？

　　宋白玉怀疑自己是陷入了什么高级异端的迷障中，忍不住反复问艾莉克萨：“这里附近真的没有异端吗？”

　　“没有。”艾莉克萨冷漠回答，红色眼眸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这样。”宋白玉恢复了默默无言。

　　第六层，纸张飘满天的印刷厂。

　　她们终于来到了异端副本的尽头。

　　花费了足足二十四小时，这还是建立在踏樱无时不刻的增益BUFF的效果上。

　　方羲明显感到身体的饥饿，她想起一件事，放在全息仓作为人体能量补充的，只有她平时使用的廉价营养液。

　　嗯……好吧。下线的时候她就把高级营养液用上。

　　思绪游离之间，方羲的左脚踩过一片废弃纸张上，直奔第六层的最深处。

　　里面隐隐约约传到一阵人类的喘息声，和几句破碎的字词。

　　“停止攻击！”

　　“后退。”

　　“——跪下。”

　　King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无数扭曲可怖的黑团，感觉自己每一个大脑细胞都在被异端来回撕扯。

　　似乎只要放弃一瞬间的思考，他就会彻底死在异端手中。

　　但——即使无法用眼睛看清全局的景象，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些黑团只是在玩弄他，并没有发起足以令人类致死的攻击。

　　人类是会死的。King想。

　　异端能在死后掉落残肢，成为生命延续的一部分。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King忽然不想再说话——再使用造梦的天赋了。

　　他会死的。因为他是一个无聊又弱小的造梦家天赋，没有足够的力气举起武器，只是一个纯粹的理论派，即使大脑储存着大量的知识、经验和数据，也没有任何价值。

　　该怎么活下去？该怎么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如果失去了造梦的天赋，他该怎么在团队中立足？

　　他查阅过黑天鹅的所有他能够阅读的机密资料，如果游戏区域发生了真实副本的入侵，只需要把全副本净化度提到65%，长期封锁附近的游戏区域，这个异端失去了血肉的供养，自然会慢慢死亡。

　　副本一共有六层，被捕猎者抓住，一路被带到最底层的时候。King便习惯性用灵感观察过四周的一切。

　　只要攻破前四层，就能达到65%的净化度。

　　只要净化度达到了……自然可以弃他而去。

　　King沉默地看着四周隐隐若现的樱色花瓣，大脑忽然之间一片空白，什么情绪和念头都全部消耗干净了。

　　他一无所有。

　　他无法再运用造梦家【言灵】的天赋，继续命令源源不断的异端后退了。

　　双腿也失去了知觉，这是造梦天赋使用过度而造成的反噬。

　　别想了，就这样放弃思考吧。King缓缓合上眼睛，视野中唯一的光亮也慢慢消失。

　　耳边忽然想起血肉撕裂的声音，King瞬间清醒。

　　视野恢复了光明，地面倒着一大滩的黑泥，细胞挣扎着蠕动，却被来者一脚踩死。

　　“他的受伤比其他玩家严重好多。”方羲扶着腮帮子，好奇地看了King一眼，“而且很多伤口不像是异端所为。”

　　这就是在论坛上，被许多玩家反复提及的反向侵蚀？

　　伤口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诡异的暗黑色。很多部位像是被怪物咬了一口，微型的黑色团状物不断向半空漂浮。

　　他的身体

　　在消失。腐蚀度已经接近人类承受的极限。

　　踏樱已经上前替他治疗，这种症状非常棘手麻烦，但好在踏樱的技能树足够强大，几乎没有其他的新晋造梦家能够媲美她的全能性。

　　只不过，进行这种治疗，踏樱的腐蚀度也会发生一定幅度的提升。

　　“没必要浪费资源救我了。”King动了动嘴唇说，声音微不可闻，“你是最有价值的造梦家。”

　　“你都死到临头了，说话还是这么欠。当我听不懂你的潜台词吗？”踏樱不悦地撇撇嘴，“事实上，你是死是活可不关我的事。”

　　方羲左看右看，这两人的气场完全不对盘啊。

　　这就有点涉及她的社交知识盲区了。

　　踏樱没吭声，反倒是方羲为了缓解气氛，转移话题：“你看，我们两个一路走到最底层也不容易。”

　　真实区域一点收获都没有，她总得在别的地方撸回一点羊毛。方羲疯狂暗示。

　　“一个亿够买下我这条命吗？”King哑声问。

　　这直接把方羲整沉默了。

　　她呵呵两声，不想再和资本家说话。

　　踏樱微笑道：“你没这么值钱吧？”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降到冰点。

　　方羲陷入沉思，这世界上的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踏樱提防着King，心底闪过无尽的厌烦。哼，如果不是白鸦在，我才不会特地给你降低这么多腐蚀度。

　　躲在暗处的异端，眨巴眨巴眼睛，不理解为什么情绪颜色完全不同的三名人类，能够和平地坐在一起。

　　【学习人类的新知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