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九九沉默的时间有点过于久了。
于妈妈微觉不安,抬眼看了过去,却循着她的视线,一直望见了木棉搭在床头的手。
木棉的手背上是血糊糊的一团,皮肉被揉烂,最深的地方,大概伤到了骨头。
九九了然地,长长地“哦——”了一声。
九九笑了起来,说:“原来是他啊。”
于妈妈心里边陡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
第24章
九九坐在木棉的床前, 嗅了嗅房间里的药味。
是对症的,只是药效粗劣,见效要慢, 好的也慢。
九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忽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我应该有对症的药膏和药丸的。
九九想:我应该有对症的药膏和药丸的!
九九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袖子里, 摸。
于妈妈微吃一惊, 不明所以道:“娘子在找什么?”
九九一边摸,一边说:“找给木棉用的药,我有的, 有药膏,也有药丸!”
于妈妈心想:你有没有,我还能不知道吗?
她觉得九九是急糊涂了:“娘子, 你是不是……”
这话都没说完, 于妈妈就愣住了。
因为九九真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盒膏药,一瓶药丸!
九九说:“我就知道!”
九九叫人打了水来,洗手之后,先喂木棉吃了一粒药丸,又小心地给她的伤处涂膏药。
于妈妈瞧着那只盛药的玉瓶,一时失神。
九九在那儿守了一整晚。
过了后半夜, 木棉的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第二天清早, 九九向外瞧了一眼, 再一错神回头, 就见木棉已经醒了, 正瞧着她。
她眸子里蕴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九九见她醒来,实在松一口气,赶忙问:“现在有什么感觉?”
木棉说:“疼。”
九九听得鼻子一阵发酸,闷了会儿, 忍不住道:“你真傻!”
木棉说:“我也挺后悔的。”
木棉说:“早知道这么疼,就不去瞎打听了。”
木棉说:“本来这也跟我没什么关系的。”
九九听得发笑,笑到一半,看木棉如今的情状,又停下来了。
木棉只觉得小腹鼓涨,有些便意,就问她:“有恭桶吗?”
“有的,有的!”九九赶忙去给她提了来,又扶着她下床。
木棉慢慢地坐起身来,小心不要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略动了动,脸上的神情忽的一顿。
她试探着动了动胳膊,小频率地牵动着后背的肌肉:“好像没我想的那么痛了……”
九九说:“我昨天新给你上了药。”
木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怎么,你是在跟我邀功吗?需要我感恩戴德吗?”
九九赶忙说:“没有没有,都是我应该做的!”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太恰当,但具体要说什么吧,又想不出来。
千言万语汇集到一起,最后,她轻轻说:“谢谢你,木棉!”
木棉没作声。
恭桶用了之后,还是九九给提了出去。
木棉坐在床上笑,有点自嘲,还有点说不出的意味:“真没想到,我也有被小姐提恭桶的一天!”
九九洗了把手回来,对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间轻轻叫了声:“木棉。”
木棉说:“怎么了?”
九九说:“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儿吗?”
木棉问她:“到哪儿去?”
九九想了想,说:“现在还不知道,反正不要继续在这儿待着了。”
木棉又问她:“那我的身契怎么办?”
九九说:“我来替你搞定。”
木棉就说:“好。”
九九又问她:“你能走动吗?能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木棉问她:“去哪儿?”
九九跟她说:“我还没有赁房子呢,所以暂时还没有地方落脚。我盘算着先送你去夏太常家待一会儿——最多半天,我办完事情,就去接你。”
木棉问她:“你要去办什么事情?”
九九说:“我要去弘文馆,先用鞭子抽万道靖一顿,再用鞋底碾烂他的脸。”
木棉站起身来:“不要送我去夏太常家了,我要跟你一起去弘文馆,看你先用鞭子抽万道靖一顿,再用鞋底碾烂他的脸。”
九九有点迟疑:“可是你的伤……”
木棉很肯定地说:“在你说完要做什么之后,我的伤就差不多痊愈了。”
九九:“……”
九九半信半疑,犹豫着说:“你真的没问题吗?”
木棉恶狠狠地盯着她,恶狠狠地说:“就算是明天就死,起码今天,我活得像个人!”
九九看着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那我们这就走?”
“走!”木棉什么都没有收拾,穿上鞋,披上一件轻薄的外衣,就要离开。
九九叫住她:“先等等!”
九九跑回自己房间去,取了一顶长长的帷帽在手里。
将要离开的时候,她犹豫一下,又跑回去把床上那两句话刮掉了。
九九回到木棉面前,寻了把剪刀,将她外衣后背位置的布料剪掉,以免蹭到后背的伤处,末了,又叫她戴上这顶长帷帽:“挡挡太阳,免得给晒到。”
木棉说:“好。”
两人伴着一只猫猫开始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木棉又停下来:“等等。”
她低头瞟一眼九九脚上的鞋子,果断说:“回去换双厚一点的,有棱有角的皮靴子。”
九九初听怔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九九协同木棉,再加上猫猫大王,两人一猫,一块儿往外走。
起初九九还想扶着木棉,只是被她推开了。
“也还好,”木棉说:“慢一点走就是了,没那么疼。”
顿了顿,又说:“兴许是你用的药真的有用。”
两人一猫一起走出了远香堂。
于妈妈闻讯匆忙过来,大热的天,额头上还沾着汗:“娘子这是要带着木棉往哪儿去?”
九九说:“于妈妈,我们要走了。”
于妈妈脸上一怔,讶然又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九九示意猫猫大王和木棉先走,自己落在后边,同于妈妈做最后的道别:“我知道,妈妈嘴上没说,私底下帮了我很多,至于除此之外的那些,你也有你的难处,千怨万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九九向她行了个万福礼:“今日一别,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
于妈妈默然良久,最后说:“离开这儿也好,去过点安生的日子吧。”
九九笑着说了声“谢谢于妈妈”,又问她:“妈妈是相公身边的人吗?我看夫人待你很客气。”
于妈妈点了点头:“不错。”
九九便说:“那姑且再劳烦妈妈一件事——替我要了木棉的身契出来吧,不必去找夫人,跟相公说就成。”
于妈妈实在楞了一下:“这……”
说实话,相公平日里忙得连几个孩子都没什么心思管,她实在不觉得他会有心力去管一个奴婢的事情。
更别说府上奴婢的身契,多半都在纪氏夫人那儿捏着……
九九虽然比于妈妈年轻得多,但此时此刻,倒是更从容的那一方。
她笑了笑,说:“没关系,妈妈就说是我说的,相公会去办的。”
于妈妈半信半疑:“怎么会呢……”
“因为相公是聪明人,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
九九两手抱在后脑处,轻轻叹了口气:“我之前还是太老实了,老实人总是会吃亏。”
#太老实了#
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