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九九踢沓着一双木屐从屋里出来,预备着用井水冲冲脚,出来一瞧,见两人都在,当下随意地问了句:“干什么呢?”
水生温和地笑了笑,说:“没什么,闲聊呢。”
卢梦卿:“……”
九九也没多想,用木瓢舀水,哗啦啦冲了几下脚,还美滋滋地跟卢梦卿请功:“怎么样,我打扫得很干净吧?!”
卢梦卿说:“……嗯。”
九九穿着木屐踏了几下地来甩水,忽的想起一事,又匆忙回到卧房里去,提了那只食篮来找水生:“之前忘了给你,来沾沾喜气!”
说着,先从里边取出一枚精致的龙凤饼递过去,又从食篮下层抓了一把喜糖给他。
水生含笑接了那枚龙凤饼到手里,端详一下,而后笑道:“这是谁家的喜饼?”
九九高高兴兴地说:“是荣学士跟雷夫人家的喜事!”
这话说完,都没等水生有所反应,她自己就怔住了。
雷夫人家的喜事!
雷家!
九九忽然间想起从前木棉跟她说的话来。
“夫人想为他求娶雷尚书家的小姐——雷尚书是没有妾侍的,所以大公子最好也不要有……”
九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荣学士未来的儿媳妇,不会就是纪氏夫人想给儿子娶的雷家小娘子吧?!”
水生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就是她啊。”
九九更高兴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雷夫人真有眼光,单就做婆婆来说,荣学士吊打纪氏夫人多矣!”
九九这么想着,心里边儿美滋滋的,剥了块糖送进嘴里,同卢梦卿和水生道一句晚安,进屋去歇下了。
两人俱都应了。
九九进了屋,水生旋即转身离开,卢梦卿觑着他的背影,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蟋蟀叫声,无奈地叹一口气,也转身回去了。
……
第二日清晨,卢梦卿很早就醒了。
这是他多年上朝养成的生物钟,睡不了懒觉,更别说他嫌弃被褥潮湿,都没有给铺开,直接睡的硬床板,醒的自然也早。
卢梦卿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透过窗户往外看,灰蒙蒙的一片。
他枕着手臂,躺在榻上静静地想事情,没出声,也没起身。
如是过了不到半刻钟,卢梦卿就听见西边正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想来是水生起了。
他也没在意。
耳听着水生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进了天井,而后顺着倒坐房往乌头门那边去,再之后就是拉开门栓的声音。
水生出去了。
也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卢梦卿还是没在意。
如是过了约莫一刻钟半的时间,太阳露出来一线光芒,熟悉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卢梦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轻轻的几下,很有礼貌。
只是敲的不是他的门。
水生很温和地说:“九九?起来吃饭吧,我给你买了包子。”
短暂的寂静之后,九九说话了,声音迷迷瞪瞪的,带着睡意:“想吃香喷喷的猪肉包!”
水生说:“有香喷喷的猪肉包。”
九九说:“还想吃香喷喷的牛肉包!”
水生说:“有香喷喷的牛肉包。”
九九说:“还想吃芸豆馅儿的包子!”
水生说:“也有芸豆馅儿的包子。”
九九长长的,沉吟着“唔~”了一声,说:“那,那肯定没有加了辣椒的豆腐脑!”
水生说:“还真有加了辣椒的豆腐脑。”
九九便哈哈地笑了起来,较之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清明了很多。
卢梦卿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
很快,又听见九九又惊又奇的声音,高高兴兴地说:“真的都有哎!”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压低声音,小声说:“二弟还在睡觉呢。”
水生说:“没事儿,他早就醒了。”
卢梦卿:“……”
卢梦卿不得不坐起身来,推开门出去。
九九热情地招呼他:“二弟,快来吃饭,水生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
卢梦卿听了方才一席话,心知水生必有神异之处,当下怀着一点希冀,试探着道:“有没有陈酿的杏花白?”
水生将加了辣椒的豆腐脑从食篮里端出来,推到九九面前去,做完之后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没有的。”
卢梦卿慢吞吞地说:“……哦,哦哦。”
水生又微笑着招呼他:“卢太太,你也来吃吧。”
卢梦卿默默地坐了下去:“好的,好的。”
九九美滋滋地坐下来吃包子,嘴巴里边塞得满满的,咀嚼几下,忽然间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哎?!”
她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没有人在看我们!”
卢梦卿听得不明所以:“什么?”
九九就跟他说:“之前在京兆狱的时候我有跟你说过的呀,有一双眼睛在看我们,所以有些话不能说,但是现在——那双眼睛没看过来!”
水生听得莞尔,细嚼慢咽着,告诉她:“那是三太子嘲风。它喜欢登高望远,又能避除奸邪,高皇帝起,就在为皇朝效力了。”
卢梦卿听得好奇不已:“就是龙生九子当中的三太子嘲风吗?”
水生轻轻点了点头。
九九也很好奇,才刚要问,就听见外边那扇乌头门被人敲了敲。
紧接着,有人迟疑着问:“樊九九樊小娘子可在这里?”
听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九九听得惊奇,赶忙把手里的匙子放下,擦擦嘴,麻利应道:“在的在的!”
她向外走,外边人也往里进,碰头了这么一瞧,九九认出来了:“你是荣学士府上的人,那位门房!”
来人笑了笑:“难为小娘子还记得小的。”
又说:“我们家学士差我来给娘子捎个话儿,说是弘文馆里那位闻学士有事找您,只是不得其门,找不到您——就是今早晨的事儿。”
门房说:“我们学士虽说知道您住在这儿,但也知道您跟闻学士没什么交情,便没把您的住址告诉他,只是传信家里边,叫我来问一声,看您要不要见见他?”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学士说,看闻学士的样子,好像是有急事。”
九九将这一席话听完,心里实在纳闷儿。
闻学士找她?
闻学士能有什么事儿找她?
只是回想一下当日所见所闻,闻学士实在是很会见风使舵,也有些机灵在身上,这种人找她,八成是真的遇上了事。
九九就问门房:“这位闻学士住在哪儿?”
门房赶紧说:“我们学士说了,今天还是闻学士值守,您直接去弘文馆找他就成,保准在那儿!”
九九应了声,又去谢他,门房连说几句客气,行礼离去。
九九送他出了门,这才回去,一边吃包子,一边想不通:“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卢梦卿说:“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九九“嗐”了声,说:“也是。”
姐弟俩吃完饭,跟水生说一声,就出门往弘文馆去了。
水生一边挽起袖子来预备着去刷碗,一边问她:“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九九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回来的吧……”
水生就笑了笑,说:“那我等你。”
卢梦卿在一边不说话。
水生一错眼瞧见他,再笑一笑,又加了句:“等你们。”
卢梦卿:“……”
真是受够了这种区别对待的日子!
……
姐弟俩一起跑了趟弘文馆,还没到门口,相隔有段距离呢,就被人叫住了。
那人以一种堪比细作接头的小心和谨慎问:“可是樊小娘子?”
九九茫然地应了声:“是我。”
门房就请她往弘文馆不远处的茶楼静室里去稍待片刻:“闻学士稍后就到。”
九九实在不明白闻学士为什么要搞这一套出来。
卢梦卿倒是意会到了一点:“看起来,他好像是卷到相当了不得的麻烦当中去了。”
姐弟俩依照那人说的进了茶楼静室,不多时,闻学士便偷偷摸摸地进去了。
他进门之后,头一句就是:“樊小娘子,我要是有个万一,你可一定得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