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熄了灯的前屋里,木棉蹲在窗台下边警惕地朝屋后张望,看九九回了自己的房间,才算松一口气。
木棉这才往榻上去坐下,预备着要睡了。
小庄觉得她虽然只比自己和九九大几岁,但却好像是一位慈爱又严厉的鸟妈妈,努力地伸着翅膀庇护稚嫩的小鸟九九。
她忍不住说:“放心吧,九九是质朴了一些,但是不傻呀……”
木棉眉头蹙着,看一眼水生所在仍旧亮着灯的正房,向她微微摇头。
小庄见状心下一动,会意地笑了笑,转口说:“睡吧,时间真不早了。”
……
第二日,两人一道出了门之后,木棉才说:“我觉得那个水生很古怪,比裴公子还要古怪。”
小庄附和了她的说法:“他这个人,是有些神异之处。”
“不,”木棉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他这个人,不够‘真’。”
她说:“九九是我此生见过最真的人,但水生给我的感觉恰恰与她相反——他是最不真的那个人。”
……
猫猫大王跟着卢梦卿出了门。
卢梦卿还纳闷儿呢:“怎么跟着我?”
“唉,真是拿她们没办法,”猫猫大王有点郁闷:“太讨女人喜欢了,她们都爱(摸)我……”
卢梦卿:“……”
一人一猫走在一起,瞧着倒也协调,才刚出巷子口,对面就驶来了一辆朱轮车。
起初卢梦卿也没在意,哪知道那辆车竟在他面前停下了,车帘一掀,流出一张稍显熟悉的面庞来:“卢兄!”
雷尚书欢天喜地地从马车上下来:“一别数日,卢兄近来可好?”
又禁不住问道:“先前樊小娘子往费家去的时候,卢兄是否同行?”
卢梦卿愕然颔首:“倒是真的在……”
“唉,”雷尚书扼腕不已:“早知道,非得请卢兄一道喝杯酒才行!”
又说:“我听荣学士说樊小娘子住在这儿,猜度着你或许也在,好容易遇见休沐,就冒昧地不请自来了,没成想你真在这儿!”
又殷切地问他:“卢兄这是要往哪儿去?”
卢梦卿倒也没有瞒他:“想找家书局看看近年来的公文,了解一下时事。”
雷尚书先前曾经与他有过交谈,知道他虽言辞精妙,对于时事却不甚了解,还当他是刚从隐居避世状态之下离开,此时听闻,也不奇怪。
当下主动相邀:“嗨呀,去什么书局啊,他们那儿的公文根本不全——去我家!”
卢梦卿本也是个社交悍匪,闻言也不打怵,当即应了。
雷尚书又请他上马车,看卢梦卿先叫猫猫大王上去,不禁奇道:“原来卢兄还养猫?”
卢梦卿懒得解释,索性应了一声。
雷尚书爱屋及乌,当下带着姨母笑,朝猫猫大王伸出了手,摸摸摸:“小猫猫,你真可爱,不愧是卢兄养的猫,一看就很聪明……”
卢梦卿:“……”
猫猫大王:“……”
猫猫大王躲开他的手,绝望地往卢梦卿所在的那个角落里使劲地靠了靠。
早知道要被男人摸,还不如跟木棉她们在一起呢……
……
也是这个清早,九九用柳枝蘸了香盐在刷牙的时候,西边正房的门开了。
水生从里边走出来,隔着几步,轻轻问她:“九九,你生气了吗?”
九九嘴里边还有许多沫儿,无暇张口,只是看着他,摇摇头。
水生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九九含糊地说:“真的没有生气。”
本来也是嘛,水生又不欠她什么。
他愿意说,那当然很好,他不愿意说,也完全没道理生他的气呀。
九九倒是含含糊糊地说:“你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坦率呢。”
如果是卢梦卿在一个类似的问题上拒绝了九九,他根本不会觉得不自在。
他甚至都不会有“九九会不会生气”这种怀疑。
水生对着她定睛看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九也不在乎,继续刷牙,由着他看。
如是过了会儿,水生终于说:“他是假的。”
九九吃了一惊,马上扭头看他。
水生脸上带着一丝朝霞般的笑意,向她点了点头。
九九打水来漱了口,又往外吐了下,以一种很惊奇的眼光看着他,问:“水生,你是北尊吗?”
“不,”水生摇头,含笑道:“我不是。”
……
九九洗漱完,自己出了门,拐出巷子,途经河边,伴着流水的潺潺声,忽然间动了动耳朵。
有人在叫她。
再定一定神细听,更确定那不是自己听错了。
九九眯着眼睛去看,就见相隔几十步之外,对面那座石桥的栏杆上靠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
说来也是奇怪,他头发只白了一半,眉毛却都已经白了。
再往下看,长胡子遒劲地支棱着,像是一团虾须。
他脱掉脚上的鞋,持在手里,一甩手,将其丢到九九面前去,而后大声命令她:“那个小娘子!对,就是你,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娘子——马上把我的鞋捡过来!”
九九看了看那虾须老头,再看看被丢到自己面前的那只一看就很臭的鞋……
她想一想,嘴里“biu”一声,同时抬脚把它往反方向踢了十几步远。
九九扬长而去。
……
雷尚书兴冲冲地带了偶像回家。
雷尚书兴冲冲地叫人赶紧去泡茶。
雷尚书兴冲冲地领着偶像往书房去。
途中遇见了雷夫人,还赶紧问:“有琴呢?她不是喜欢写诗吗?叫她带着写的诗来,卢兄来了,但凡指点一二,她便受用不尽了。”
雷夫人“嗐”了一声:“大清早就出门了,你忘了?今天是她们那个什么小说家成员聚会的日子……”
又顺势瞧了卢梦卿一眼,客气地同他见礼。
卢梦卿从容还礼。
这还是雷夫人头一次见他,观其形容举止,也不禁暗暗点头。
她本也是好文之人,今日无事,索性一起去了书房,三人叙话。
雷尚书要去将书架上收录的朝廷公文搬过来,卢梦卿哪里好意思?
再三推拒,最后站在书架边上一边翻阅,一边同他们夫妻俩言语。
雷尚书本是科举入仕,当然有两把刷子在身上,雷夫人更曾经被选为朝天女,夫妻二人一道与卢梦卿对谈,他一心二用,竟然还能应对自如,屡有妙语——雷夫人这就明白为什么丈夫会如此崇敬对方了。
又觉得奇怪:如此经世之才,先前何以不曾听闻?
再注意到卢梦卿还带了只猫,又叫人去给猫准备点吃的喝的来。
如是消磨了一上午,夫妻俩顺势留卢梦卿用饭,到了下午,又有人往雷家来拜访。
雷尚书歉然道:“是我的几位朋友,倒是情愿引荐给梦卿,只是不知道你……”
卢梦卿自无不应:“交朋友是好事啊。”
与他一起迎了出去。
雷尚书一位一位地挨着同他介绍:“这是徐静,徐思闲。”
“……这是柳涛,柳伯言。”
“……这是林逢,林野亭。”
又跟几位朋友介绍了卢梦卿。
雷尚书的确是风雅之人,只谈名姓,不叙官职。
卢梦卿不免对他更添几分欣赏,转而同几位新友寒暄起来。
雷夫人穿插其中,妙语连珠,笑语盈盈。
猫猫大王趴在门后,心想:好多人啊……
它百无聊赖地动了动尾巴,看看门外的人,再看看书房里的陈设,心里边忽然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咦?
咦咦咦?
它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门外的人。
猫猫大王忽然间怔住了。
那个叫林逢的人,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