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族 第36章

　　道格拉斯立刻起身冲着仓库大门道：“科兹莫，把那孩子带回来……”

　　“六连星。”以利亚回答, “我们部门叫六连星。”

　　道格拉斯笑起来：“是真有这么害怕那孩子, 还是原本就不想保守秘密？”

　　以利亚并不慌张, 他说：“我不是军人, 只是研究者。对于革命军来说, 我的头脑和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活下来, 当然是做什么都可以。”

　　“你能配合是再好不过了。”道格拉斯笑道, “你所在的部门都研究些什么，说说看吧。”

　　很快，“六连星”这个研究部门的真面目就逐渐被勾勒出来了。

　　获取路歇尔之后，研究院专门成立了机构对她进行研究，希望能够破解星轨和亚特兰蒂斯裔特殊能力的秘密。但是研究一直没有成果，在绞刑失败后，上级终于通过了一项危险指示。

　　既然不能让她为革命军所用，那就制作出新的亚特兰蒂斯王裔吧。

　　“把她的基因……混到人族的基因里。原理上与超寄生体的制作相似，但是实验体不会受她控制，相对而言，力量也更弱。”以利亚平静而冷淡地分析，“为了寻找可以获得全部力量同时又不受控制的办法，我们捕获了一些她曾经用过的超寄生体。“

　　道格拉斯知道路歇尔用过的超寄生体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而王裔一旦成为超寄生体，就相当于被剥夺了继承权。也许从那时候开始，路歇尔就已经在为自己制作“最后的王族”这一身份了。

　　道格拉斯问道：“我还以为旧王裔不是死在了旧西南总督府的大火中，就是死在了绞刑架上。”

　　“嗯，我们从必须处死的旧王裔里挑出了一些作为实验体，其中也包括尤真。因为实验需要高度保密，所以有些研究员也会以自身为实验体，比如我。”

　　道格拉斯潜伏亚特兰蒂斯宫的时候，宫中对外来者限制颇严，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尤真，不过这样正好。

　　“我说完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以利亚问。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就把你在这儿毁尸灭迹怎么办？”

　　以利亚垂着头，轻哼一声：“你是军人吧？”

　　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有这么明显吗？”

　　以利亚看着他，虽然没有作答，但眼神已经表明一切。

　　“你和尤真合不来？”看见以利亚点点头，道格拉斯遗憾地说，“那恐怕你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有点艰难。”

　　*

　　物流中转站附近，一间夜宵店里，只有一桌客人还在用餐。

　　尤真用叉子拨弄了几下盘中活蹦乱跳的鱿鱼：“恶心死了……我不吃。”

　　科兹莫点点头，干脆地答应了：“行。”

　　然后他把尤真那份菜都拖到了自己这边，尤真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真准备让自己饿着。

　　科兹莫吃得津津有味：“从这里到内北方总督府只要三天左右，我当然相信你作为亚特兰蒂斯裔的生命力。”

　　“你！”尤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搞清楚状况。研究院的武装部队把整个航线都封锁了，你一个人出去都不容易，更别提去内北方总督府找路歇尔了。”科兹莫擦了擦嘴，“老实点，跟我们走吧。”

　　“就凭你？”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科兹莫，至少七十岁的年纪，穿身厚重土气的大衣，连个拿得出手的武器都没有，“你们依靠我去找路歇尔还差不多。”

　　科兹莫摇着头笑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超寄生体死在了道格拉斯手里？他们都跟你一样傲慢自负……”

　　尤真还是摆着一副臭脸，明显不信科兹莫的话。

　　科兹莫又摇了摇头，起身结账，顺便给仓库里的另外两人打包了一份食物。

　　尤真跟着他后面，不悦地嚷嚷着：“喂，我呢？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科兹莫打了个呵欠，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往回走。

　　“喂！老头子！”

　　*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内北方总督府的气氛一日比一日严峻。

　　因为第一次掩埋的失败，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首都星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想要悄然将磁欧石藏匿起来已经变得很困难。

　　考虑再三，艾因还是选择先联络远在首都星的尼克瑟斯，可是在他开口之前，尼克瑟斯就先说出了一个大消息。

　　“艾因，如果你能回来还是赶紧回来比较好，首都这边有点失控。”尼克瑟斯坐在屏幕前，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把最近首都星的情况一一道来。

　　最开始是夜港，一个从来没有被写入档案的空间跳跃点出现，大约百人的纳塔尔基因部队对毫无防备的港湾进行自杀式突袭，使得游夜的主力舰队一时间无法出击也无法停靠。

　　军方只好动用徒昼舰队进行善后，同时在整个首都星进行戒严，彻查空间管理部门的问题。

　　结果就在两大舰队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研究院又出事了。

　　“研究院？”艾因停止翻阅手里的资料，抬头时正好与尼克瑟斯担忧的眼神相对，他问，“研究院什么部门出事了？”

　　这一问可谓是切中要害。

　　“六连星。”尼克瑟斯回答。

　　“不是巧合。”艾因站了起来，“磁欧石还被游夜舰队护送在路上，夜港就立刻出事，拖住了军方。紧接着又是与路歇尔有关的组织六连星发生意外，让研究院的武装力量同样无暇顾及磁欧石。”

　　尼克瑟斯点点头，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夜港被袭，问题也出在研究院的空间管理部门上，我觉得怀疑范围可以缩小了。路歇尔肯定有子埋在研究院里。”

　　其实最初得知路歇尔在革命军内有人，艾因觉得这个内鬼应该出在军方，因为只有军方高层才能在道格拉斯这种间谍交接问题上做手脚，害他一无所有。

　　但是因为这个推断，他也忽视了战后与军方并立的另一个存在——研究院。

　　在战时，研究院也被称为军事研究院，和军队是一个体的。战后，随着机能越来越多，研究院就逐渐分离出来，甚至有了独立于军方的武装部队。

　　“研究院觉得军方在夜港的守备问题上要负主要责任，也是因为两大舰队的疏忽，六连星才丢失了重要的实验体。但是军方又觉得研究院的空间管理部门不干净，所以才导致夜港被袭。”

　　尼克瑟斯看起来无奈得很，他叹了口气，告诉艾因：“两边发生了一点摩擦，现在研究院不配合军方彻查，军方也不愿意动兵为研究院寻找丢失的实验体……首都星已经有点失控了，我只好通知你和弗兰克思等几个战时实权人物，希望你们能回来稍微镇一下场面。”

　　“我知道了。”并肩作战这么久，艾因完全可以从尼克瑟斯的神态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在断开连接之前，尼克瑟斯慎重地说道：“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复杂精密的局……研究院内帮路歇尔办事的人应该不在你和道格拉斯之下，要小心。”

　　“我有分寸。”艾因点头，“倒是你和弗兰克思，在揪出这个人之前，最好不要妄动。我已经跳出来与路歇尔对立了，退是退不下去的，但是你们不一样……现在蛰伏，不要被当成靶子，也许还有迂回的余地。”

　　“明白。”尼克瑟斯行了个军礼，“首都星见。”

　　结束与尼克瑟斯的商谈后，艾因前往路歇尔的房间，下令为其完成解冻。

　　正好多明妮就在旁边看护，她很怕自己表情神态不过关，被艾因看出破绽，所以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看自己鞋子。

　　她心里很紧张，因为艾因给路歇尔解除束缚的原因无非就是已经完成了磁欧石的藏匿，不再需要瞒着她办事了。

　　“不要慌。”路歇尔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别跟我说话，我控制不住表情。”多明妮更紧张了。

　　“你现在就很可疑。抬头目视前方，不要怕。”路歇尔的声音比以往清晰有力，可能是因为药效在过去，她渐渐苏醒了，“磁欧石还没有完成掩埋。艾因应该是抓住了线索，知道我在军方内应大概是谁，但是又没法确定。所以准备把我跟磁欧石一起带回去，然后引那人出来。”

　　“现在怎么办？”

　　“现在？现在看来，我们昨天那个引超寄生体跟革命军发生冲突的计划简直要赚翻了。”

　　如果军方把研究院丢失的实验体杀掉，或者实验体突然出现干扰军方护送磁欧石，那么两边矛盾一时间怎么都没法缓解了。

　　多明妮想通这层，脸上的阴翳终于散去，她像旁边另一个护士一样站直身子，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床上的路歇尔睁开眼，朝自己第一眼看见的艾因露出虚弱的微笑。

第35章

　　被关进瓶子里的第一个一百年, 恶魔发誓, 给拯救她的人以无尽的财富；被关进瓶子里的第二个一百年，恶魔又发誓，给拯救她的人以无尽的力量；被关进瓶子里的第三个一百年……

　　“艾因……”路歇尔想抬起手拥抱他, 但是因为麻醉效果尚未完全过去, 她只能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我的艾因啊。”

　　她有点生疏地笑起来，弧度温柔。

　　“我没有睡一百年吧？”她开玩笑似的问,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艾因没有接过话茬, 他摸了摸路歇尔的额头, 感觉发丝上有点湿意：“要去洗个澡吗？”

　　“我抬不动手。”她虚弱的表情在多明妮看来很是造作。

　　但艾因好像信了, 他说：“让护士陪你一起。”

　　路歇尔轻哼一声，微眯着眼：“你陪我一起。”

　　多明妮在心里大叫一句“我的天哪”，然后不知所措地用余光看向旁边那个护士，想知道一般遇上这种情况她是怎么处理的。结果她一侧头发现另一个护士早连影子都没了，不愧是军方的人，察言观色很是了得。

　　于是多明妮也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房间。

　　艾因看了一眼门边, 告诉路歇尔：“别乱想了, 起来收拾一下,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你不陪我去洗澡我就赖这儿了。”路歇尔无理取闹。

　　艾因大可以把她装进集装箱托运过去, 但他没有这样威胁, 他只是看着路歇尔沉吟不语。

　　从路歇尔这个角度, 恰好可以看见紫外线灯的光芒折入他的眼睛, 漆黑瞳孔仿佛里有星河垂下。她猛然收紧了手指, 拽着衣角将艾因拉进，近乎痴迷地注视着他，低声道：“你知道吗？我能从你眼睛里看见整个宇宙。”

　　太近了，近到她每说一个字就有温热的暧昧弥漫在空气间。

　　艾因笑了一下，表情起伏比平时明显：“你爱的是我，还是我眼里的宇宙？”

　　太近了，近到他的笑声能够轻击两个人的胸腔，让熟悉的欲望如电流般淌过全身。路歇尔近乎疯狂地想要把他扯上床，翻身压在他身上，浪荡颠簸如暴风雨下终将沉没的船。

　　“此刻是你。”路歇尔声音里带着喘息，艾因可以看见她眼里说不清是专注还是迷离的银色，“永远是你。”

　　艾因伸出手，指尖接触到她的面颊，在颧骨上挑染出曼妙的红。

　　他低声问：“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会喜欢和我上床？”

　　艾因以前从来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路歇尔觉得他带点钝感的可爱。眼前的艾因是人，而不是藏在人中无所不能的神。他会意识到时光的老去，也会悄悄地想着，跨越了巨大偏差的年龄与观念，他和路歇尔的一切错误到底有没有可以合理化的源头。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路歇尔眨了眨眼睛，在艾因开口之前贴近他的脸。轻轻触碰他的唇角，并不影响说话的位置，却依然成功阻断了更多提问。她安静细致地划过他严苛的唇线，只是黏着缠绵，不再进一步，牙齿轻咬出艳丽的泛着水泽的红。

　　艾因轻喘了一声，突然把她拉开。

　　“你很寂寞吗？”他问。

　　路歇尔半撑起身子，想趁他没注意用脚尖碰了下他的腿间，确认有没有反应，但是艾因很快地抓住了她的脚。

　　“路歇尔……”他平复了声音，又回到平常那种干净寒冷的音色，“如果你觉得孤独，需要温暖的□□来填补空缺，会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好啊。”路歇尔一点也没有迟疑地答应了，“把他给我啊。”

　　艾因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也不是说完全出乎意料，只是感觉毫不犹豫地答应这种事情是任何一个给自己标上“陷入热恋”的女性都不会做的。再一想，其实路歇尔也不仅是个女性，她是亚特兰蒂斯末裔，会掠夺一切可以满足她欲望的事物，而这份欲望只有坐拥全宇宙才能填满。

　　“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回首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