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族 第37章

　　最后绕了一圈，艾因还是以这句话收尾。他整理了一下军装，转身离开房间。

　　路歇尔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等等，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艾因用关门时“砰”的一声巨响回应她。

　　路歇尔坐在床上，盯着门看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嗤笑，开始起身换正装。

　　*

　　内北方边境，道格拉斯和科兹莫还在讨论到底是直接劫机还是利用假身份租借民用舰。

　　科兹莫说：“租借比较好，反正不是去太阳系那种旧战区，大部分租赁公司都是允许的。”

　　“可是租借的民用舰都好劣质啊，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尤真把椅子反过来坐，手搁在椅背上，歪着头答，“快点去劫机，我要坐头等舱。”

　　科兹莫不太愉快：“你这种不会劫机也不知道怎么黑进航天系统的还是闭嘴吧。”

　　道格拉斯点点头：“之前我们才在内北方劫过重要航线的民用舰，再劫机就有点猖狂了，确实是租赁比较好。”

　　一边被绑着的以利亚突然说：“我帮你们买票吧。”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以利亚说：“这样尤真可以坐头等舱，你们也不用浪费一套假的身份证明。”

　　“你这个劣种！不要叫我名字！”尤真很恼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被科兹莫按了回去，“老头子你又做什么？放开我！”

　　科兹莫压制住尤真，嘲弄地对以利亚说道：“你被劫持，研究院都在找你下落，这时候买机票不是给他们提供线索吗？想逃也想点好招啊。”

　　“没关系，我经常单独行动。”以利亚口气如常，“你们最开始遇见我的时候，我不就孤身在商务舱吗？后来研究院武装部队来接我，也是我提前通知的，如果我不联络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管我。”

　　尤真刻薄地说：“他们对你倒是放心得很，毕竟是劣种。”

　　以利亚看了他一眼，没有还嘴。

　　“劣种”是亚特兰蒂斯裔对其他种族的蔑称，道格拉斯没听路歇尔用过，她好像没有种族歧视。眼前的尤真也不是种族歧视，他对道格拉斯和科兹莫都傲慢得挺正常的。唯有以利亚，尤真总是针对他，好像以利亚连呼吸都是错的。

　　道格拉斯猜测，尤真恨以利亚，多半是因为以利亚身为人族却将亚特兰蒂斯的血裔注入自己身体，而尤真接受不了一个人族也有和他近似的容貌与力量。

　　“还是租民用舰吧。”这样复杂的关系让道格拉斯有点头疼。

　　“我要头等舱！”尤真叫嚷着。

　　科兹莫斥道：“你个只会混饭吃的到底哪儿来这么多屁事？如果你是我孙子，这会儿肯定已经被我揍趴下了。”

　　尤真嗓门一点也不输科兹莫：“我爷爷是特古拉二世，你不要乱认亲戚。”

　　以利亚轻叹：“尤真，特古拉二世是你祖父……”

　　“闭嘴，劣种，你再叫我名字试试？”

　　道格拉斯看见这混乱的场面，头更疼了。他正准备起身劝架，这时候放在一边的手提箱突然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厉害了……你什么时候改造的？”科兹莫率先看向手提箱，对道格拉斯感慨道，“现在它不仅能变形成武器，还能变形成电话？”

　　道格拉斯把手把拉开，按了几个隐蔽的按钮，锁孔处投射出一道光，一个等身全息投影出现了。

　　*

　　“喂喂？”兰德在自己房间里对着一个钥匙扣摆手，“听得见吗？道格拉斯？”

　　“听得见。”那头传来略带杂音的声响，“兰德·沃尔莫总督？”

　　“对，是我。”兰德来回走动，犹豫不决地说，“我有几个消息想跟你们交换。”

　　另一头的道格拉斯看了看科兹莫，老人面容严肃，示意他先试探下。于是道格拉斯说：“是什么消息？”

　　“关于研究院六连星的。”

　　科兹莫指了指被绑在椅子上的以利亚，然后摇头，示意他们已经有这类消息了，应该换其他筹码。道格拉斯说：“除此之外呢？”

　　兰德沉默很久，最后站在扣子面前，冷静地说道：“磁欧石已经移交成功，我知道它的去向。”

　　道格拉斯皱眉，回头看向科兹莫，发现他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科兹莫把尤真拉到身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于是对道格拉斯摇头。

　　理论上说，只要曾经当过超寄生体，那么就算他不再能够影响路歇尔的生命，路歇尔也可以影响他。如果尤真完好无损，就说明路歇尔完好无损，这也就意味着磁欧石尚未被军方掌控，兰德所言的“移交成功”并不成立。

　　“我不想交换假消息。”道格拉斯回答。

　　那边兰德看起来十分焦躁，他对着扣子低吼：“消息千真万确，艾因还没动路歇尔，因为他需要用假的磁欧石引出叛徒，彻底铲除革命军内部祸害！”

　　假如路歇尔完好无损，她和她的同伴就会认为磁欧石移交尚未成功。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磁欧石夺回，在这个过程中，她埋在革命军里的子也会逐渐暴露。假如艾因想要减少风险，铲除革命军内鬼，那么藏匿真的磁欧石，造出假的磁欧石引蛇出洞，完全是有可能的。

　　道格拉斯细思了一下，对科兹莫点点头，科兹莫做了个手势，让他问问兰德想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兰德咳嗽一声，嗓音极低：“这次夜港受袭击，显然是内部出了问题。战时实权派要彻底肃清革命军毒瘤，几方军阀可能遭受波及，我希望减少我的损失。你们只要告诉我白鸦座叛乱的根源所在就行，只要能够平叛，艾因他们应该不会太针对我。”

第36章

　　萨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隐约记得他曾经是个士兵, 然后一场爆炸将他和他的战友们一同掩埋。至于他为什么能活下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里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星球, 没有矿产, 没有生物, 甚至没有风。

　　他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但脚步就是停不下来。好像有人在他身体里装了个罗盘, 生物指针不断寻找着特定的磁场。周围景色都是一样的荒芜, 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走下去, 直到永远。

　　走着走着，浑浊的景色中出现了一片鲜亮。

　　萨奇睁大眼睛，那是一架半新的民用舰，漆着漂亮的宝蓝色，扶梯刚刚放下，应该有人要从那上面下来。他张大嘴, 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 腿不受控制地动起来, 像一颗出膛的子弹般射向了靶心。

　　在接近民用舰扶梯的时候, 刺目激光横扫而出。萨奇本能地往旁边翻滚, 敏捷退避, 激光紧随其后在地上打出一道焦痕。

　　“你……是……”萨奇摇摆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导师阁下？”

　　这个“导师阁下”的叫法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萨奇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这么称呼眼前之人是身体本能，与他的思维无关。

　　“导师……”萨奇捂着头，里面好像有个锥子在疯狂搅动，让他痛不欲生，“导师……道格拉斯·林德……”

　　高大的男人从扶梯上跳下来，他只穿了轻便的宇航战斗服，手中提着黑色箱子，背后有一把激光枪，神情看起来有点凝重。

　　萨奇半跪在地上，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道格拉斯按下按钮，黑色手提箱瞬间分解重组变化成两米多长的枪，趁着萨奇意识模糊，他直接扣动扳机扫射过去。

　　萨奇闭着眼，喉咙里发出兽号，虽然意识不清醒，但身体本能却极为出色。他脚尖一用力，就着这个半蹲的姿势跃起，跳跃弧度恰好躲过扫射范围，像只猫豹似的扑向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反应也很快，一击不中就立刻换位，他不敢在民用舰附近打，因为舰船没什么装甲，如果被超寄生体正面击中就麻烦了。

　　萨奇扑空，撞在了扶梯上，直接把两根手臂粗的钢材撞断，他人也卡在了中间。

　　他一边扭动着想挣脱出来，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杀……你要杀我……”

　　“你是？”

　　道格拉斯也发现了这个超寄生体有点不清醒，而且他叫自己“导师”，只有认识他的亚特兰蒂斯王裔才会这么叫，比如之前的艾赛亚。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眼前之人是哪位王裔。

　　“我是……”萨奇声音中断，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了，抬着的手腿全部滞留空中，好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

　　道格拉斯手就按在扳机上，准备随时给他爆头。

　　“我是……杀你的人。”

　　话音一落，萨奇就原地消失。他动作实在太快，肉眼几乎无法看见，一个弹射间他就冲开扶梯扑向了道格拉斯，双手呈爪状，仿佛要生生将他撕裂。

　　道格拉斯往后急退，但速度不及萨奇，于是只能抬手格挡。

　　萨奇的手与道格拉斯附带装甲的宇航服相触，擦出火花，还完好无损。道格拉斯意识到眼前的超寄生体可能比艾赛亚还强，于是又按了一下巨枪上的隐蔽按钮。

　　它像折纸作品一样一层层展开，最后变成了一面钢铁巨墙，墙面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枪口，道格拉斯握住把手，反向一拧，墙下生出固定支架，枪口齐齐开火。萨奇正处于它的对面，避无可避，像暴风雨下的一片树叶，眨眼睛就被扫出无数弹孔。

　　“杀……了……你……”

　　他说话时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噜的吐血声。弹孔边缘出现更多裂痕，每一道痕迹都让他痛不欲生。但是越痛苦，他就感觉力量越强大，越发不可战胜。

　　萨奇狂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天命之王将予我永生！”

　　他身上的皲裂之痕石化变硬，覆盖在皮肤外面，如同一层厚厚的装甲。

　　道格拉斯再度开火，可是这次已经无法穿透这层装甲了。他意识到不好，反手将变形解除，握紧手提箱就是一个预判性侧翻。果不其然，半秒前他呆的地方已经被萨奇砸出个大坑。道格拉斯往坑的那边扔了一个□□，然后朝民用舰扶梯方向疾跑。

　　萨奇看见周围起了烟尘，但是他也能看见烟尘之中奔跑的人影。

　　道格拉斯感觉背后有一道劲风，宇航服装甲像纸一样被撕裂。人类脆弱的肉身就暴露在超寄生体这样的人形兵器之下。

　　他“啧”了一声，忍不住道：“不依靠视线……是热感吗？”

　　好在民用舰离得不远，他很快到了下方，伸手抓住扶梯，可是这个扶梯之前被萨奇撞过，有点摇摇欲坠。后面萨奇再度追来，出膛炮似的冲撞让本来就不稳的扶梯直接从中间断开了。道格拉斯这次的反应能力几乎濒临极限，他借力一个一百八十度前翻，直接用脚勾住扶梯上半部分，然后倒挂着将手中枪械变形，直接最大火力扫射出去。

　　萨奇在半空中没有依托，也不好躲闪，又被打了个正着击落在地。

　　道格拉斯没有恋战，而是翻上扶梯，启动民用舰离开这个星球。

　　脱离战斗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刚刚被那个超寄生体抓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立刻前往民用舰消毒区进行处理，同时联络上在内北方星域其他地方的科兹莫。

　　经过客座区的时候，被捆在椅子上的以利亚有些惊讶。

　　他问：“怎么了？那个星球上有军方驻守吗？”

　　道格拉斯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让他看了一眼背后的伤口，那是三个血淋淋的爪痕，并非人类武装造成的。

　　“失血量太大了，你应该立刻处理，舰上有备用血浆吗？”以利亚很关心的样子，“其实你可以放开我，我能处理这些伤势。这边是陨石带，也没地方可逃。”

　　道格拉斯没有回答，只是从客座下面拿出紧急医疗包，然后用纱布潦草围住伤口。

　　这时候科兹莫那边接通了，画面一闪一闪的，老人家和尤真站在一起。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科兹莫震惊又担忧，“是艾因吗？”

　　“是路歇尔。”道格拉斯用消毒液沾湿纱布，然后反手伸到背后擦拭伤口边缘，“她有个超寄生体在兰德所说的埋藏点附近，你觉得兰德的消息到底可靠吗？”

　　“不用麻醉吗？”以利亚都能嗅到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很快道格拉斯用来处理污血的纱布就装了半盆，他又换了一卷纱布，新开了一瓶消毒液。

　　科兹莫答复道格拉斯：“以路歇尔的智谋，猜到艾因埋藏真磁欧石是有可能的。但是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道格拉斯又拆了个急救包，拿出一把小刀，从伤口边缘划开，将更深处的污血放出。

　　他忍着痛跟科兹莫商量：“你觉得她跟兰德联手了，想引诱我到这里来，然后处理干净？”

　　“不……”科兹莫思考道，“毕竟她不能保证自己的超寄生体能杀得了你，如果这是个套，那也太低级了。一旦你逃脱，那兰德这个子就曝光得毫无价值。她不是会下出这种烂棋的人。”

　　道格拉斯深吸一口气，把消毒液从肩头浇下去，一瓶又一瓶，洗到伤口边缘的嫩肉发白为止。

　　以利亚看过很多人体试验，但都是做麻醉的或者死掉的。像道格拉斯一样能清醒着对自己下狠手的，他看了都害怕。画面另一边，原本站在科兹莫身边的尤真早就跑开了，他也看不下去。

　　“那你觉得刚才那个寄生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