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族 第39章

　　多明妮也注意到了，对面的舰船轮替就像超级计算机控制似的，精准到令人发指。对炮火的预判性躲避先不提，一旦角上的改装舰装甲破损，中间就立即有另一艘船填补空缺，而破损舰船会避开炮火进入阵型内层进行修补。这还只是一艘船，整整百来条改造舰全部都由一人操控，那这个人脑子得有多好用啊？

　　多明妮嘴都合不拢了：“这个……不是普通的星际海盗吧？”

　　路歇尔歪了歪头：“那是军神的六角轮阵。”

　　多明妮当然知道军神是谁。

　　科兹莫·布里奇斯，于南方战场纵横驰骋的人族军神，在战争快结束时遭遇刺杀而亡，生前被人称作“活着的传奇”。在虫族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他硬生生凭借自身超凡的军事才能将它们赶出边境。可以说，之所以南方没有沦为虫族殖民地，有一半是科兹莫的功劳，另一半则是革命军解决亚特兰蒂斯主力，援救及时。

　　“对面真的是科兹莫？他没死？”

　　路歇尔没有回答，而是笑起来：“你不好奇吗？艾因指挥正规军……到底能不能拼得过军神的单人改造舰队？”

　　多明妮觉得她笑起来有种露出獠牙的凶狠感。

第38章

　　第一轮交火结束, 无人改造舰的反应让指挥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战争还没过去多久, 科兹莫·布里奇斯的标志性军阵没有几个人会忘记。可是这位军神已经死于暗杀，也从未收过弟子，对面到底会是谁？

　　技术人员打破沉寂：“对方要求进行通讯。”

　　“允许。”艾因同意了。

　　连线有点困难, 对面指挥官在一架破烂民用舰上, 信号不是很好。

　　画面一闪, 那头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银发银眼, 皮肤苍白似雪, 嘴唇却鲜红如花, 面孔妍丽精致得如同亚特兰蒂斯宫廷里的雕塑。他正敲着通讯器, 时不时贴过去听一听，十分孩子气。

　　过了半天才有个稚嫩的男孩儿声音传出来：“喂喂？听得见吗？”

　　“啊，那个……”男孩儿好像终于发现屏幕亮了，他抬起头站直身子，“我叫尤真·亚特兰蒂斯，希望你们立刻把路歇尔交出来。”

　　科兹莫在指挥台下面狠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小声道：“蠢货, 先谈叛徒的事情！”

　　“快点把路歇尔给我！”尤真憋住一声痛呼, 趾高气昂地说, “给我我就饶你们一条活路！喂, 你们能听见吗？回个话啊？”

　　说完他按住话筒, 低下头小声问科兹莫：“那叛徒叫什么来着？”

　　科兹莫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兰德·沃尔莫, 新西南总督。”

　　尤真又抬起头, 发现屏幕前的指挥官变成了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不由脱口而出：“道格拉斯？”

　　科兹莫在下面捂住了头，这话一出不是摆明了认识道格拉斯吗？

　　“艾因·斯温伯恩，第一方面军总参谋长。”艾因声色不显，“请指挥军阵的人出来一谈。”

　　“我就是。”尤真得意洋洋，“我知道你们看我年纪小，不像是懂这个什么轮胎阵的，不过……哎，死老头你干嘛？”

　　科兹莫把他推开了，真的好丢人。

　　“是我。”

　　对面一片哗然，这不就是已死的科兹莫·布里奇斯本人吗？

　　尤真在旁边嚷嚷：“你不是说让我假扮吗？”

　　“走开你这个笨蛋！”科兹莫冲他嫌弃地甩手，然后对艾因说，“我拦截游夜舰队实在是出于下策，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跟您单独谈谈，如果您能否进行旗舰对接，带路歇尔来我们这里一坐？”

　　本来是只让艾因过来，谈一下革命军内鬼的事情。但是刚刚他又接到道格拉斯的消息，需要路歇尔的血液提取寄生病毒抗体，没办法只能把路歇尔也带上。带上路歇尔的话……危险度可是呈几何倍数往上涨啊。

　　“不能。”艾因平静地回答。

　　通讯被切断，游夜舰队开始了第二轮开火。

　　科兹莫扭头猛瞪尤真，尤真被吓退一步，满脸无辜地说：“是他拒绝你啊，你瞪我干嘛臭老头！你还打我屁股，我告诉你，我父皇都没有这么凶过我！”

　　“你要是我孙子，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挡他们的炮口！”科兹莫一边操控六角轮阵，一边骂，“同为王裔，你连路歇尔十分之一的智力都没有，难怪会被她变成超寄生体。”

　　刚刚还叫嚷的尤真突然不说话了。

　　科兹莫乐得清静，他专心战局，发现艾因出人意料地难对付。

　　在沙盘大局推演上，科兹莫和道格拉斯是五五开的，根据道格拉斯的判断，他和艾因也是五五开。但是小规模实战跟沙盘又不同，沙盘不需要真正操纵舰船，只要下令就可以。科兹莫的长处就是，既擅长实战操作，也擅长战略推演，目前看来，艾因也跟他差不多。

　　科兹莫叹气：“战时这几个实权派还真没一个好对付的，亚特兰蒂斯输得不冤。”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别扭，一般这会儿尤真都该反驳他了，为何这次静悄悄的？他回头一看，发现尤真在角落里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还捂着嘴不发出声音，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怎么了？”科兹莫吓一跳，比被艾因冲破军阵还慌，“你没病吧？”

　　有个亚特兰蒂斯裔在他面前流眼泪！

　　这是多么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情啊！

　　尤真啜泣着说：“你、你说我……我当超寄生体是活该！”

　　不是吗？？

　　“你、你们这些劣种……没一个好家伙！”尤真突然不再压抑哭声，放开嗓子嚎着，“我……我就是……赢不了路歇尔，怎么了？同辈里不也、也是……没一个赢得了？你去、去试试？你来当这个亚特兰蒂斯裔，然后跟路歇尔同辈……试试？看看你……呜呜，看你赢不赢得了！她根本……呜……跟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的出现实在是太犯规了！”

　　科兹莫以他的哭声为背景，成功防下了第二波交火，然后建立了第二次通讯。

　　“相信这样僵持也不是你愿意的。”科兹莫对艾因说，“而我确实有比较重要的情报想跟你分享，之前尤真提过的那个人……你应该记得吧？”

　　尤真提起了道格拉斯……是他带来了革命军内部有叛徒的消息，这个消息现在有后续进展吗？他是否有查到当初递送假情报的人是谁？

　　艾因思索了一下：“我方备舰，你方准备链接。”

　　对方备舰对科兹莫有点不公平，但他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带上路歇尔。”

　　两边旗舰之间建立了一条通道，通向由艾因这方提供的空舰之上，因为船是艾因这方准备的，而链接通道是科兹莫这方准备的。所以如果科兹莫在通道上做手脚，艾因只要直接炸船就行；如果艾因在船上暗算，科兹莫可以直接毁掉通道。

　　这样的微妙平衡之下，两边通常不会乱做手脚。

　　抵达空舰，艾因孤身一人，没有带路歇尔。

　　科兹莫问：“路歇尔呢？”

　　“先看看你要交换什么情报。”艾因回答，“我能跟道格拉斯见个面吗？”

　　科兹莫摇了摇头。

　　他觉得艾因对他还不太信任，之前交火两次还不足以让艾因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本该死去的军神。但是立即让道格拉斯出现又不可能，他正在内北方往西北的路上，准备对西北军阀的军火库下手。

　　说起来……道格拉斯也太拼了。

　　以利亚明明建议他立即做感染区切除手术，他还非要带伤去袭击戒备森严的军火库。

　　科兹莫希望能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然后带着病毒抗体去西北帮他。如果艾因这边卡得太久，道格拉斯可能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这么一想，科兹莫便肃容将实情道来：“革命军内部有叛徒，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最近新西南总督兰德·沃尔莫联络过我们，说是可以提供磁欧石下落。不知道你怎么看？”

　　“他是怎么联络到你们的？”艾因微微皱眉，“还有……磁欧石下落？它就在舰队里啊。”

　　科兹莫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假装没有掩埋磁欧石还是真没掩埋，他说：“当初他和路歇尔一同出现在藏匿磁欧石的太阳系孤岛上，道格拉斯认为他跟路歇尔有牵连，至少，路歇尔对他是信任的。所以他借机给兰德留过一个跟踪器……兰德就是用那个跟踪器联系上我们的。”

　　艾因眉毛微挑：“所以说，你们引诱他与你们交易，然后又把他的消息卖给我？”

　　科兹莫真解释不清这个了。

　　“跟踪器是隐蔽的，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但是……他主动找来了。”

　　艾因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就目前摆在我面前的事实来说，你们的可信度很低。”

　　科兹莫有种很难言的，局面被其他人掌控的感觉。战时实权派准备肃清革命军内部，试问连内部都信不过了，还能信得过死而复生的外部人员吗？肯定是不信的。甚至于，让科兹莫或者道格拉斯这种被路歇尔污过身份的人站出来说“兰德是叛徒”，会起到反效果。

　　艾因对这点看得很清楚，就目前事实而言，科兹莫的可信度确实低。

　　但艾因本身又能理解科兹莫揪出内鬼、一次性解决路歇尔的意图。

　　“一个很简单的‘谁在说谎’的游戏。”艾因语气平淡，瞳孔漆黑，“你们太正直的话，是玩不过路歇尔这种人的。”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见道格拉斯。”

　　科兹莫又没话说了，他总不能告诉现任参谋长，道格拉斯正准备抢你们军火库吧？

　　科兹莫叹了口气，实话实话：“他受伤了。”

　　艾因微微皱眉，之前一贯平静的神色终于有点严肃起来：“怎么受伤的？”

　　“路歇尔利用兰德传递情报，将他引到所谓的掩埋磁欧石的星球，然后那地方有她的超寄生体设伏。”科兹莫详细讲了一遍两个人打斗的经过，最后总结，“理论上道格拉斯是不会输给任何超寄生体的，但是那个很特殊，算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吧。”

　　“所以你需要路歇尔提供抗体。”

　　“你都猜到了。”科兹莫耸肩，“道格拉斯状况很不好。”

　　“我会提供血样，你们可以提供那个超寄生体的详细影像资料吗？我觉得在对超寄生体的研究上，研究院深入得有点过火，实际获得的情报又不多。如果你们还有余力，可以在这方面做点贡献。”

　　科兹莫略带嘲讽地说：“这口气还真是……和第一方面军开战略会议时一模一样的官腔啊。”

　　艾因没有半分色变，只微微抬手行军礼，脊背笔挺：“布里奇斯主席，祝您武运昌隆。”

　　科兹莫已经太久没有听过“主席”这个称呼，他沉默很久，也缓缓举手行礼：“斯温伯恩参谋长，祝您武运昌隆。”

　　*

　　“停火了？”多明妮看得正兴起，却发现没有再打下去。

　　两边舰队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逐渐靠拢然后连接起一艘没有标志的游夜军舰。

　　“这是在做什么？”多明妮问路歇尔，“我还想看他们打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路歇尔盯着中间那艘空舰：“在谈判吧。”

　　“谈判？”多明妮问。

　　路歇尔把玩着沙盘里的旗子，评价道：“这个六角轮阵我都能认出来，更别说艾因了。哎……我还想看看他们俩谁输谁赢呢。其实我觉得是科兹莫赢面大，不过他年数太大了，打久了体力跟不上，艾因耍耍赖拖到八小时以上能稳赢。”

　　多明妮奇怪地问：“我怎么感觉你对军神很熟悉的样子？”

　　“可不是吗？”路歇尔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六角轮阵的灵感来源是亚特兰蒂斯宫六连星呢。”

　　多明妮不信：“少吹了，就你们厉害，你们宇宙起源！”

　　路歇尔毫不在意地吹了吹旗子，红色卷出波浪，她声音也染了飘荡的笑意：“当初刺杀他的，也是我的超寄生体。”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