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幼白
“没可能啦,我怎么会那么幼稚!”路潇失口否认,转头望向小熊。
那小家伙正努力从沙发上爬起来,小熊旁边则躺着米染的身体。
说起来,她起初还以为米染和林川都是普通人类,但现在看来,这两个家伙都不简单。林川的力量大到没有上限,而米染本身就是一个灵,只不过她和她的□□之间有血脉传承,所以才能完美的隐藏住非人气息。
路潇不禁有些好奇,米染的人身是普通的肉体凡胎,还是精工巧匠打造出的奇妙傀儡?她心里这么一想,小熊就已经掀开了米染的上衣,试图摸一摸她的肚子。幸亏小熊刚刚把衣服掀开一线,路潇已经一个箭步翻过桌子,迅速抓住了它,然后尴尬地抻平了米染的衣摆。
众人都看到了这幅羞耻的场景。
林川按着胸口倒吸冷气:“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小路潇!”
路潇无助地摇头:“我不是,我没有,这都是误会……”
凌阳弋瞄了一眼路潇,然后默不作声地系上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好像生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似的。
路潇看了看手里的小熊,这家伙简直是个定时炸`弹!她抬手把小熊放到头顶,觉得它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小熊得偿所愿,果然不再捣乱,安安静静地做起了头饰。
虽然他们今天遭遇了种种不测,但工作还要继续,毕竟他们活着,而被镜子诅咒的那些人却仍在遭受痛苦。
米染飘回沙发,像穿衣服一样穿起自己的身体,还伸了个懒腰,分配道:“小路潇现在不方便,就留下来陪着组长吧,我和林川去一趟案发地。”
路潇却不同意:“我也要去!离这间凶宅越远越好!我对这个地方有心理阴影!”
林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心理真脆弱呀!”
路潇摘下头顶的小熊砸向他:“你不脆弱你顶着它!”
小熊飞过天空,愤怒地抱住了林川的手,纽扣五官横眉立目,竟然显出些凶巴巴的样子,逗得林川忍不住大笑。小熊毫无威慑力地踢了他一脚,然后转身跑回路潇身边,先从地上蹦到她的腿上,然后揪着衣服慢慢爬回头顶,最后舒服地趴下了。
路潇露出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环视着其他三个人,看着他们从紧绷双唇到放声大笑,再到克制不住地滚下了椅子。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们,头顶的小熊也伸出一只爪,学着她的动作逐一点过三个人:“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孽障!这是你们的祖宗啊!”
米染看到一人一熊完全同步的动作,笑得不慎脱离□□,□□顺势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桌腿上,砰地一声,鼓起了好大一个包。
双倍的倒霉带来双倍的欢乐,凌阳弋和林川笑得更大声了。
路潇心想,这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工作环境呀……
人命关天,再加上路潇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他们即刻奔赴了姜城。
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并不算长,正好够被镜子和凶灵折腾烦了的路潇小憩一会儿,她放低舱椅,戴上眼罩,小熊则趴在她的头顶,一切显得平静又和谐。
直到飞机快要降落时,路潇才被米染喊醒,她摘下眼罩,看见林川对着自己来了个三连拍。
路潇心里觉得怪异,立刻伸手去捉头顶的小熊,却发现发圈不知何时断掉了,小熊和长发纠缠成一团,不知怎么搞的,怎么摘也摘不掉,好像口香糖黏进了头发里。
林川简直太开心了:“以后我一定要经常和你一起出任务!”
“我今天非把你从飞机上踹下去不可!”路潇愤怒地想要踹他,结果被林川躲了过去,头顶的小熊也愤怒地张牙舞爪,结果扯得她头皮生疼。
林川笑够了,用右手比划了一个剪刀的手势:“要不然……”
路潇立刻捂住小熊和头发,拒绝道:“你想都不用想!”
然后林川又举起左手,手里是一顶毛线帽:“我的帽子,你将就着带一下吧。”
米染出手,帮路潇把小熊摘出个七七八八,然后在帽子上剪了个洞,遮住实在摘不出来的部分头发。从表面上看,路潇好像散着头发戴着一顶有小熊装饰的帽子,个性又可爱。
就算不可爱也没办法,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他们必须离开。
三人走出通道时,机场大厅里还有不少的旅客。
路潇头顶的小熊第一次看到这幅热闹场面,难免好奇心爆棚,东张西望,好不开心!路潇的身材本来就高得显眼,再顶着这么一只个性十足的帽子,便吸引了不少孩子的目光。
一个小男孩坐在行李箱上,大呼小叫地对妈妈说:“那个姐姐的熊熊帽子会动!”
路潇循声看过去,头顶的小熊便也看向那孩子,孩子吓得哇了一声,跳下行李箱躲到了妈妈身后。
路潇尴尬地笑笑:“电动的、电动的……”
然后她低下头,快步离开了机场大厅,生怕路人问自己这顶帽子是从哪儿买的。
安全局的车已在外面等候多时,本地接洽人一一观察过他们,最后特意对路潇说了一句:“帽子挺别致的。”
接洽人直接带他们带去了受害者们入住的医院。
由于院方无法找出这种病症的起因和控制方法,为防止意外情况,已将所有病患单独放置于一栋楼内,设置独立出口和医疗小组,避免潜在的传染源泄露。
医生陪同几人查过一遍病房,然后回到医院办公室介绍了患者们的情况:“本地受害者67人,蓝城3人,其中最早的患者许某已经死亡,本地有17人情况危急,剩余人员身体情况尚可,死者尸体已做冷冻处理,其余人目前靠输板维持。”
米染说:“这种病不会传染,无需隔离,把这里的设备都撤了吧,我会给你一些药控制他们的情况,蓝城那边也拜托你传达治疗方案了。”
医生有些惊讶:“你也是医生?我还当你是卫生局的领导呢!”
米染笑笑:“我会一点医术,正好知道这种病怎么治。”
趁着米染陪医生去药房配药,路潇和林川赶快凑到一起,像两只互帮互助的猴子似的,不停在路潇头上抓抓挠挠,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扯断一大把头发后,总算把小熊解放了出来。
路潇重新绑好头发,找医院志愿者要来一顶志愿帽,让小熊隔着帽子踩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她的秀发已经不算丰厚了,每一根可都珍贵得很!
稍顷米染也回到了医院办公室,关起门来,对接洽人说出来真实情况。
“这些受害人的一部分魂魄被怨灵带走了,应该是拘束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会尽力救他们出来,但如果我们做不到,镜子现在在凶器组,也不会再影响更多人了,案件的伤害范围将控制在这70人之内,希望你们对此有心理准备。”
接洽人点了点头:“请务必尽力,如有任何需求,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第15章
姜城是一座山城,下属乡县散布山中,大多相距疏远,发现镜子的琥珀镇更处于山区中的山区,打从建制起就从没富裕过一天。十几年前,国家勘测队在当地发现了几座稀有金属矿藏,当地的经济才终于好转,现在已成为一座矿业重镇。
而冶炼业发展起来之前,琥珀镇的居民都以打猎为生,封印铜镜的院子原主人姓董,乃是当地最富裕的猎户,董家上世纪初期突然败落,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后人了。
董家老宅是一间四四方方的传统二进院落,大门正对着前堂,左右是下人房,穿过前堂走进二进院,空间变得宽敞,正面三间南正房,东西修着配房,挖出铜镜的井口便在东配房前。
这里的土地被挖出了一米深的大坑,露出潜藏的井口,这口井直径两米,井沿砌着海涛纹的石砖,从磨损程度来看,少说也有百年的历史,井底深约四十米,已经完全干涸,里面沉积着一些杂物与砖块。
井旁堆着好大一堆石头,还倒着一面碎成两半的厚重石板。林川一手抓着石板边缘,跟翻书一样翻开,只见其下画着狰狞的符文,还压着一团缠满符箓的铁链,辨识字迹,能看出这些是民间常用来镇压鬼魅的符箓,撑到如今才失效也算厉害,真不知道许老板看到这些后是哪来的勇气挖开这口井的。
路潇顶着熊在井边转了几圈,将梦中所见和大家一一分享:“我看见那女人所在的墓葬形制不像古墓,但确实气派,很可能就是董家的祖墓,受害人们被拘束的魂魄应该也在那里。”
于是米染问接洽人:“能找到董家人的墓地吗?”
接洽人答:“当地早些年盗挖盗采现象严重,炸平了不少山头,地形已经和以前的村庄地图对不上了,而且董家后人从未回乡祭拜过,可能根本就没人了,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祖墓在哪儿。”
三个人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没有察觉到怨气,确认此间安全后,米染告诉接洽人留一辆车,他们今晚就在住这儿了,而且这里本来就是一家待开业的民宿,各种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用接洽人另外给他们准备寝具。
路潇忍了又忍,才忍住了单独出去住酒店的想法,她心想这两个人是有什么住凶宅的古怪癖好吗?
不过她忍得毫无价值,林川的附身物是一把伞,出门在外随便挂哪都行;米染的本体是灵,愿意往哪儿飘就往哪儿飘,□□随手一扔,舒不舒服反正她不用知道。
那两个家伙一个挂着,一个飘着,只有路潇跟个人似的和衣躺在老式硬木床上,每次翻身,这欠保养的实木床板都要咯吱咯吱地给她唱两句。
床边,小熊贴着床板不断跳跃,却因为木板太高、太光滑蹦不上来,不过它非常有毅力,足足蹦了半个小时还不肯停下,蹦跶声和床板的咯吱声交叠成了一曲二重奏。
路潇心想:这东西怎么也算个男的,大家又不是很熟,你趴在头上欺压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爬我的床?
她越想越气,干脆拎起小熊,嗖地丢出了窗外。
门上挂着锁,墙又那么高,这小家伙五指不分瓣,根本没可能爬进来。
路潇觉得很安心,抱着柔软的被子打了个滚,刚准备睡觉,那犹如太阳的光芒便围绕起她,强烈的明暗反差让她顿时清醒,睡意全无。
这东西居然能主动脱离附着物!
她眼前一片华白,不可视物,只得无可奈何地坐起身,瞎着穿上鞋,瞎着打开门锁,然后蹲在墙根下一寸寸摸索,好半天才找到了那只被扔出很远的小熊。
路潇双手用力掐住小熊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呼唤:“冼云泽!”
小熊动了动,她眼前的光芒一并消失了。
“冼云泽,你已经不是一两百岁的孩子了,卖萌是没有用的,你要学会自己睡……”
“冼云泽,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上陶六院去留山的前辈,你这么做,让你那些徒子徒孙的面子往哪儿放……”
“冼云泽,你是不是有分离焦虑症啊……”
小熊并不理会路潇的絮絮叨叨,用力挣脱出来,攀着她的手臂,踩着她的肩膀,再次爬回到她的头顶,然后就像坚守阵地的战士一样,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路潇痛苦地捂住脸,突然觉得自己十分需要心理治疗。
她返回房间,拿外套胡乱把小熊裹起来,丢在床头,然后再次躺回床上。这次小熊真的不闹了,貌似只要两人的距离足够近,这家伙就能安分下来。
路潇闭上眼睛,一遍遍劝慰自己:算了算了,只当养了个宠物……
不过他们在这里留宿一夜,还真没白浪费时间,凌晨五点,林川突然敲响了路潇的房门。
“小路潇,有情况!”
路潇的睡眠一向很轻,闻声既醒。
她马上跳下床整理好衣服,又把小熊从外套里解放出来,拎着它打开了门——她提醒自己就算忘记吃饭也不能忘记它,突然致盲真是太可怕了!
此时米染和林川都已经来到了院落中。
未及日出,本应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遥望东南方的山峰,却能看见一片朝霞般的艳红,而霞光的颜色红中泛紫,隐隐带着鬼气。
三个人即刻登车出门,开向火光的方向。
火光来自五公里外的琥珀山上,此处兴建着一座规模不大的私人矿场,主要产出镍钴矿和铜矿,因为储量不高,分布零散,所以没有大型公司愿意投资,最后还是附近几个村子合资采买设备把矿场筹建了起来,算是给附近的村民提供了一个可靠的经济来源。
路潇他们抵达这里时,这座灯火通明的现代化矿山上正涌动着浓浓烈焰,奇怪的是矿山已因采矿而砍得光秃秃的,一棵草也看不见,根本没有可供燃烧的东西,仔细观察才会发现,火焰是从石缝里冒出来的,仿佛山体中溢出了某种可燃性气体。
这场景明明非常骇人,但矿工们却神情自若、井然有序,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路潇他们把车停在矿区外面,用证件敲开了矿场大门,矿长连忙出来接待他们。
提及矿山上离奇的大火,这位矿长一脸镇定,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种蔑视无知人类的自信。
“哦,那个呀,我们矿上每年都要闹一两次山火,大家都习惯了。”
米染:“习惯了?我们还没习惯,详细说说这里的情况。”
本地人管这种事叫“鬼巡山”。
早在这座山发现矿产之前、还是个猎场的时候,山上就时常趁夜冒出火光。
这种奇异的火不会伤害草木植被,却能够烧死不慎接触到的人与牲畜,而且这些死了的人身上不见半点烧伤,只是尸体呈斗拳状,浑身瘪得跟肉干一样,一丝水分也剩不下。
可寻常的火、寻常的兽,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吗?所以当地人盛传这座山上有鬼,这鬼所到之处总有鬼火相伴。
而“鬼巡山”发生之前,一般会有几种征兆——漫山飞鸟与昆虫都会夺路狂奔、地表水脉干涸、空气燥热、矿内发光,凡遇上这样的情况,半日之后,必然会出现“鬼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