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131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白寉和男子一同离开,开门时,于番看见走廊里突然多了很多人,应该都是被送来疗伤的百姓,然而只要一关门,房间就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于番眉心的药膏已经融入皮肤,伤口的血肉正在生长,但这种愈合却不能抑制他的疲惫。江崖的床很宽大,于番把他推倒一边,挤了挤躺上去,很快睡着了,都不知道白寉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衣服。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但睁开眼时,外面的太阳却还待在天顶正中一动不动,时间似乎不曾流逝,他推了推裴徽和江崖,见两个人没有反应,就自己换了衣服,拿着蜻蜓离开了房间,打算下楼研究下先前见过的米囷。

活过来的蜻蜓开始在他掌心挣扎,他有点害怕,于是把蜻蜓揣进了怀里,可这大屋内的东西太多,空间又扭曲,他不清楚货品排列和区域分割的规则,走着走着就迷失在无尽重复的货架间,连呼喊都无人回应。

他只能把蜻蜓从怀里放了出来,绿色的精灵立刻抄近路去追求它的影子,于番万万没想到蜻蜓飞的得那么快,追逐间被货架勾住了衣角,解开后却发现蜻蜓已经没了踪迹,这下真是彻底走丢了。

于番慌了一会儿,随后察觉这些货架虽然高大,但和外边那种蜗牛壳一样轻便,双手一推就能移动,他尽可以顺着一个方向把货架都推开,总能走到大屋尽头。

下定主意就干起来。

于番挪开左边的货架,穿过去之后再把货架挪回原位,这样蒙头向前冲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摸到任何一面墙,他累得气喘吁吁坐下来,抓了把陌生果子补充体力,正吃着,早先领他进门的白寉突然从后方追了上来。

白寉边走边摇头,笑得无奈:“贵客快别动了!”

于番拿着半个果子愣住:“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怕是飞也追不上你了!”

白寉掐了个手诀,满室货架竟然都变成了镜子,镜子随白寉的手诀自动复位,之后再次定身成货架。原来这间大屋其实和外观一般大小,偌大的空间都是千百面镜子相互折射出的幻觉,里面的东西也都是镜子反复折射出的虚影,而于番的无心之举改变了镜子的折射角度,把空间放大了无数倍,怪不得他一直跑出不去,

于番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原来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虚实之间本就没有清晰的界限。”白寉也拿了个果子吃,并不觉得吃影子有什么不对劲儿,“你的两位朋友已经醒了,早一步去了主宅,我们也快出发吧!”

木屋外停着一辆宝车,拉车的并非寻常家畜,而是两只生有鳞甲的四足猛兽,如仔细看,它们的四只蹄子其实没有直接踏在路面上,两只车轮也悬在空中。

二人登车坐定,车驾腾空而起,路两侧装饰用的彩幡被迅捷的风带起,悠悠扬扬飘向上空。

马车疾驰,远远将城市抛到身后,不消片刻便停在了两条河的交汇处,河口的主流是一条宽逾百米的大河,对面则汇入了一条略窄些的支流,许是因为阳光直射的缘故,对面的支流亮得像是流动的光,灿烂不可直视。

于番用手遮住眉毛向旁眺望,但见此岸修着几间房子,又停了许多车,不少人挽着裤腿儿站在河沿上,且说且笑地忙活着,他们手里统一拿着偌大的金簸箕,弯腰兜起水,走来岸上,再用力将水扬到车斗里,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仿佛碎玉,而当水滴落进车斗里后,竟然发出了固体碰撞的哗啦声,谁能料到这些水滴竟然瞬间变成了脱壳的米粒。

白寉解释道:“那些簸箕由一种异界的藤编织而成,它所生长的地方五十年才下一场雨,一场雨只下半个时辰,所以它自有一种特别的繁殖方式——雨滴打在藤条上,落地就会变成一颗颗种子,之后种子随水漂流,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所以用这种藤条编织出的簸箕装过的水,落下的时候也都变成了它的种子,虽然这些种子看着有点儿像稻谷,但实际上不是这个世界的植物,不过依然美味适口,充当米面未尝不可。”

第175章

于番忍不住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白寉轻笑:“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把簸箕掉进水里,不然它会把河里的每一滴水分都吸干,把这一整条河都变成它的种子,然后代代繁殖,很快这个世界除它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危险?那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每年河里的种子都会漫出来几次,没有办法,就把种子集中起来烧掉呗!”

言谈之间,车驾已经再次加速,凌空越过了这条没有桥也没有船的大河。

虽然未曾明说,但于番猜到这道河就是隔绝普通人和修士们的分界。

河的此岸堪称奇妙,河的彼岸便是另一个世界了。

彼岸的地上没有青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箸似的奇怪绿植,每一根玉箸都只有筷子粗细,却长过三尺,本身也如同玉石一般坚韧,清风掠过的时候,它们便微微摇动,梢头彼此碰撞,声音清脆如风铃,如歌一样从大地的一头唱到另一头。

于番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近在咫尺的玉箸,可马车却突然高飞起来。

白寉警告到:“你最好别碰它。”

于番还当自己误触了什么宝贝,赶快道歉:“对不起,我不知它金贵。”

白寉做了一个掰断筷子的手势:“那可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它叫折腰,质地非常脆,一不小心就会折断,而折断它的人也会立时遭遇和它一样的命运——嘎嘣一声,身体断成两截,而中招的人往往不会当场毙命,还要在地上滚一会儿,滚的满地都是内脏。”

于番尽力往车里缩了缩:“这邪门东西也是你们从别的世界找来的?”

“折腰是娑婆土生土长的植物,只是早已从人间绝迹了,我们保留着娑婆最后一片折腰。点星派成立之前,在连文字都已经绝迹的上古时代,折腰本来是一种很常见的祭祀用品,常被用来杀牲,后来绝地天通,上古时代终结,这种祭祀传统被不明真相的世人扭曲,变化成各种自相残杀的献祭仪式,以及被雕琢成折腰样式的玉石礼器,可惜模仿终究是模仿,无法达成上古祭祀仪式的效果,毕竟那个时候的人是真的可以通过杀戮成神的。”

“你们把折腰种满河岸,就是不想让普通人过来这边吧?”

“你误会了,这片折腰种植于点星派芥子藏开蒙之初,当时我们根本没打算收容外人——你还记得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往你头上掸的露水吗?”

于番确实记得:“那是一种迎客的仪式吗?”

“不仅仅是一种仪式,嘘!你先屏住呼吸。”

于番听话地捂住了鼻子,尽力憋着气,但他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窒息感。

白寉:“这处芥子藏的气息和人间不同,凡人进入之后适应不了,难免窒息而亡,只有折腰梢头的露水能够抵挡此害,把折腰晨露淋在身上,可以潜入水下百米,十日不呼不吸。所以我们种植折腰,仅仅是因为有用而已。”

马车飞过满地折腰,来到那条如光的支流前,于番终于看清了“支流”的面貌,原来这根本不是河水,而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琉璃珠,珠子顺着一条直达天际的白玉阶倾泻而下,一直滚进山脚的折腰丛里,琉璃和玉箸反复碰撞、弹射,因而发出了河水般的淙淙声响,最后这些穿过折腰丛的琉璃珠都汇入了大河,铺垫成为河床的一部分。

马车便驰骋在这条覆满琉璃珠的白玉阶上,一路穿云破雾,驶向山顶。

刚才在下方城市的时候,于番没能察觉天空有什么异常,毕竟只要距离足够遥远,一千米和一万米又有什么差别呢?可当宝车越飞越高,飞到天顶后,于番才发现这里的天高原来是有限的,所谓的中天玄日也只有那么小一点儿。

马车停在靠近山巅的一方小亭前,宗主的两个小女儿正坐在亭子里下棋,白寉来到两人身边,揪了揪一个女孩的小辫儿。

“过了时辰,还不去把太阳放下来?”

两个孩子玩儿的高兴,一门心思扑在棋盘上,哼哼哈哈地敷衍着不想动弹,白寉见状摇了摇头,不得已只能自己动手。

于番猜到他们离天很近,但未料到能有这么近,只见白寉伸手向上一抓,徒手抓住了天幕,一用力竟然把太阳和浮云都扯到了眼前,他随手把太阳摘下来,世间的光瞬间暗淡了,而后他将手里巴掌大的圆形纸片撕成两半,将镰刀似的一半丢回天幕,于是天上便有了一弯弦月。他又向白棋篓里抓了一把棋子,随意往空中一抛,棋子嵌入天顶,就变成了许多星星,为这漆黑的夜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光。

白寉嘱咐两个孩子:“早些回去,等你娘找你们的时候见不到人,当心挨骂。”

待白寉回到马车后,于番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仙法?”

“这叫做点星拨月,可以排布天上星斗,是我们点星派看家的法门。”白寉朝外指了指,“若在外边,这法门上能谋国运,下能易风水。”

于番没太听懂,但也不纠结:“你们竟然这般厉害,为什么不弄个皇帝做做?”

白寉放声大笑:“做皇帝?从来只有人君求仙问道,何曾见过神仙欲做人君?我们虽不敢称仙,却也不缺什么金银财宝,不爱什么江山社稷,不想什么生杀予夺,不怕什么内忧外患,倒是一家天下这码事,我们确实已在这方寸天地间安居两千年了,所以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说话之间,马车抵达了山峰之巅,四道高耸入云琉璃柱呈梯形立在地上,半腰上还各刻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连起来正是“拨云见月”,即便于番尽力抬头,都看不到门柱的顶端,好像这门不是从地下盖起来的,而是从天上垂下来的。

后边那对更近琉璃柱之间架着一扇奇怪的帘幕——无数大大小小的琉璃珠如雨坠落,点连成线,线连成面,朦朦胧胧遮蔽住了山门之内的景象,而这些珠子终将带着惯性沿阶而下,沉眠进山底那条分明人间与仙山的大河。

马车慢速穿过珠帘,于番期待着柳暗花明处能看到瑶台仙境,但是他错了,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花树掩映之下的琼楼玉宇,眼前天光就开始无序闪烁,情景在红与黑之间往复跳跃,三番五次之后,他被晃得目眩神迷,本能地拉住了伸到身边的一节树枝,随后便感觉树枝也正随着光影的变化而变化,在他掌心里反复从干枯变得柔韧。

一旁的白寉笑着提醒:“闭上眼睛。”

于番闭上眼睛,因炫目而激动的心跳慢慢平复,心静下来,周遭冷热更替、风雨转换的细微差别就更加清晰了,他渐渐意识到这个地方有两个时空,一个是百草衰折的冬夜,一个是红叶艳艳的秋日,时空正在这两者之间毫无预兆地切换,所以才一下黑一下红的。

原来白寉说的话是真的,他们根本不需要种植一片折腰来阻挡山下的百姓,即使普通人爬到上山顶,也绝对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不说看不清东西,光是急剧的温差变化就能置人于死地。

白寉摸了摸于番的发冠,于番忽然感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透,眼耳鼻口舌身意一气贯通,仿佛被掀掉了一层樊笼,让灵魂得以毫无阻碍地接触这个世界。

于番睁开眼睛,眼前景象依旧无常地闪烁,他却不再眩晕,甚至能够通过风景变换的间隙观察此间的一切,无论近在咫尺的飞雪和红叶,还是百米之外飞檐上金铃的花纹,都无比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而后他又嗅到了空气里的花香、水香、秋叶折落时泄露的木香,无需什么沉檀龙涎多添赘笔,这些自然气息就足以沁人心魄,他还听到了树叶从枝头分离时眷恋不忍的噼啪声,哀怨触地的啪嗒声,眼前千万红叶同时飘落,他却轻易分辨出了每一个声音发出的方位。

于番扭过头,借着光滑的车帷立柱观察自己的发冠,只见木簪处多出了一片纯白的羽毛。

他摸着那羽毛问:“我怎么了?”

“只不过借给了你一段灵视而已。”

越向山顶高处,山峰越加险峻,草木越加奇异,最后连地上的路都消失了,亭台楼阁无端升起,高高地架设在云雾中。

猛兽奋蹄,跃上云巅,每当它的蹄子踏在云雾上,都能发出敲击水晶般的声响。

在这个高度,秋冬之间的颜色差异被垂天的帷幕取代,无数条宽余一丈的轻纱曼帐覆盖了整座山顶,纱幔的一端飞入云深不知处,另一端沿着山坡八面垂下来,纱幔质地极其轻柔,烟岚一样漂浮在空中,若不是每隔十丈坠着一对儿金铃,只怕就要像云朵一样飞得无边无际了。

最令于番惊讶的还数纱幔的颜色,它在秋天似皎皎银丝,在冬天却像烈烈火焰,但定睛细看上去,却能发现这光彩并不是纱幔本身的颜色。

事实上,这些密不透风的纱幔皆是由无数手指大小、类似于蜻蜓飞翼的透明翅膜联缀而成,上面还分布着比发丝还细的透明脉络,彼此联通,一种似有生命的光芒流淌其中,以心跳的频率涌动,于是整幅纱幔都活过来一般灵动。

于番摸了摸头上的羽毛,轻轻把它拔了下来,眼前顿时展现出另一幅天差地别的景象。

冬夜一边,缺乏日月星辉的世界呈现出极致的黑暗,根本无从分辨那些灵动的草木和精妙的楼阁,一切所见都被简化成为森森鬼影,更不要说少了光芒层次彻底沦为血河的纱幔了。

秋日一边,听不见风穿金铃、落叶坠地的空灵妙音之后,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静得叫人心里发毛,流银纱幔成了一张张素幡,白惨惨地铺到了天上去。

于番受了一惊,赶快把羽毛插回发冠,于是色彩重新回归眼睛,声音也回到了他的耳朵,他像是从危险的野外逃回家里一样拍着心口舒口了气。

白寉笑问:“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明明可以造出正常的世界,为什么还把这里扮得鬼森森呢?”

“修行到家的人都能练就灵视,我们生活的世界一直是你现在看见的模样,只是凡眼看不见万象真谛,所以把黑的看成白的,把虚的看成实的,把正常的看成不正常的,故此领略不到此间真实风光。”白寉叹息着摇头,“芥子藏内本无天光,你总不会觉得下面那纸裁的日月、棋撒的星斗才是正常世界吧?”

于番静默一瞬,随后问:“风律眼里的世界,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吗?”

“那是自然。”

第176章

于番一路上都以为他们一直在夜空下驰骋,可当头顶的纱幔飘开,他才发现遥不可及的天顶呈现出玉石般的光泽,原来他们早已在无知无觉中跑进了一座偌大的宫殿。

他问白寉:“风律在哪儿?”

“我们才刚刚进入第一重宫阙,她们都在九重宫阁里。”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平时这里虽然说不上热闹,但也不乏故交亲友、同道同修们登临做客,只是今天大家怕扰了上使清静,都回避了而已。”

车驾继续向前,驶过重重宫阙,来到了最高处的恢宏殿堂,中央正殿的全部墙板都被拆了下来,一眼看到通透,无穷纱幔从殿顶心高坠而下,飞扬向四面八方,奔至九重宫阙之外,好似给巍峨的山岳蒙上了一顶盖头,殿内的地砖如同湖泊一样广袤而明澈,看不出拼接痕迹,仿佛这里本就是一塘净水,吹一口气便能浮起一片涟漪,而屏风虚掩的偏殿角*落里,隐约能看见许多威严气派的炉鼎钟鼐,以及巧夺天工的金银铜玉,如今这些无价之宝全被潦草地堆叠起来,免不了磕磕碰碰,想来它们原本都安置在主殿内,只是临时为了给贵客清场,所以才受此委屈。

两人在正殿前方下车,而后宝车忽然化云腾空,汇入了茫茫云海。

白寉抬手让道:“上使就在里面,请进吧。”

于番如言踏入殿堂,鞋子塌落的地方散发出一圈光的涟漪,他扭回头,想问问白寉这座宫殿究竟有多大,却发现那人竟然消失不见了,足下波散而去的光的涟漪蔓延至大殿正中心的幢幢屏风之后,撞到了什么,又沿着平湖般的地面反射了回来。

风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等什么呢,来这边!”

于番踟蹰片刻,步入屏风之后。

三面珊瑚屏风圈着一方琉璃净台,屏风开口朝向殿门外的奇绝风景,风律坐在正中主位上,裴徽和江崖坐在她右手边,两人头上也簪着一枚羽毛,那位叫宋营的女人则独坐在风律的左手边。

虽然眼界内只能看到这四个人,但于番知道情况并非如此,因为他听见后方屏风外有乐声袅袅飘荡,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曲中千百种乐器此起彼伏,每种乐器都音色分明,又拉开远近,相邻的乐器同声共和,相疏的乐器遥相呼应,不知屏风之后究竟有多大的场地,居然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容得下这副排场。

于番瞄了一眼宋营身边的空位,硬着头皮把椅子拉到了裴徽一侧坐下,他偷偷看向身边的两人——江崖恢复的不错,只是神采和他一般懵懂,而裴徽眼睛上蒙着一道黑纱,一举一动皆显得慌张,显然并不适应失明的清醒,三人交谈了几句,互道平安。

风律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于番再次回头寻找白寉的身影,寻之不见,只能自己作答:“我迷路了,耽误了些时间。”

“好啊!这下我看你们谁还笑话我,你自己也迷路了吧?”

“那怎么能一样呢?这里可神仙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