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幼白
“你接着跑啊!”路潇左手死死薅住鬼差,右手从怀里抽出钢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砸将下去,“还敢拐走我家小祖宗,胆大包天了你!”
不过路潇需要留着它带路,所以这几下敲击并未使出全力,也不至死,但对方依然懵住了,一是不懂她是个什么东西,二是不知道路潇怎么找出它的,怎么可能甩都甩不掉啊?
不过鬼差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它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后,马上甩了甩头,帽子上一枚铜钱无声碎裂,与此同时,路潇感觉掌心平滑的布料变得薄脆,而后竟被一棒子打碎了,她愕然把碎片抓到眼前,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鬼差变成了纸人,而真正的鬼差则逃到了十米之外,还摆出起跑的架势准备逃得更远。
路潇没有多想,抬腿就追,虽然她的速度不在对方之下,奈何人家熟悉地形,总能借助楼宇死角巧妙地逃出她的视线,即便不慎被抓住,还可以凭借纸人分|身的法术虎口脱险,反正就是不肯跟她正面对决。
第111章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奔向紫城大桥,靠近桥梁的时候,路潇听见了一阵悲切的丝弦声。
这支伶仃的琴曲哀哀欲绝,如歌如诉,一时如寒天冻鹤泣别爱侣,一时又像是将死的战马跪地悲鸣,再近一些,琴曲里还出现了一个合声做唱的女声,唱腔缠绵悱恻,声声入骨,似美人柔柔软软地含着听者的耳廓吐息。
路潇不禁停下脚步,寻找起歌声的来源。
但见辽阔的河面上,点点余烬从天而降,一艘三丈长的画舫缓缓逐水而下,稳如养在缸里的一朵莲花。画舫无有船舷,坦露着甲板,上面建造着种种屋舍花圃,一位衣袂飘飘的歌女正流连于花丛之间,挽袖捻指,缓歌曼舞。
吟唱至酣时,歌女移步回腰,望向了岸上的路潇,两人四目相对,她的歌声更加柔肠百结,娇媚的脸庞上眼波流转,无声地流下一滴泪来,这滴泪划过歌女的面颊,好似落进了听者的心里,能融化人间一切铁石心肠。
路潇被歌声迷住心神,恍惚间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又被那鬼差甩开了,而她当下身处之处,正是紫城大桥的桥头,桥上烟花不绝,桥边观者糜集,几条麦秆扎制的小船被拴在桥下正中的河面上,船身形制和路潇刚才所见一模一样。
最前方的那条小船甲板上点燃了一圈蜡烛,明晃晃照亮了船上的一切,因此最清楚也最醒目,这些小船长都不过两米,船身外侧画着斑斓的纹饰,甲板上插满苇杆制作的假花假树假房子,只不过每条小船上的布景各不相同,似是代表不同的场景。
这条烛火小船上方的桥面上,正站着一个拿竹竿的艺人。
这根竹竿可不普通,是将竹杆中间笔直掏穿,穿过六根十米长的丝线,丝线上端各拴着六枚指环,下端却拴在一个二尺纸人的身体关节上,艺人如垂钓般把竹竿伸出桥外,让系着丝线的纸人刚好落到了小船上,然后操纵指环,便可控制纸人或走或跳,或飞或跑。
艺人身后,另有一个拉弦子的乐师以及一个唱曲儿的女子,三人默契配合,让下方小船上的纸人化身歌姬,在小小的舞台上载歌载舞,而这纸人的衣着竟然与路潇见过的歌女有八分相似,只是这纸人的歌舞好虽也好,但无论身姿还是唱调,都少了那股勾魂摄魄的魅惑。
一曲长歌收音,小船上的烛火也刚好烧尽,火苗触底点燃了甲板,这船是麦秆做的,一着起来便不得了,火势顿起,连带烤断了拴纸人的蚕丝,佳人萎落火海,锦绣华服和雕梁画栋一并烟消云散了。
此时桥上的艺人搁下竹竿,解开了桥栏上拴着火船的细绳,让小船随波逐流而去,那火船飘远后,他又用长杆挑着蜡烛点燃了下一艘小船甲板上的蜡烛,然后重新放下了一只纸人,三人调弦清嗓,再次唱起了一支新曲儿。
路潇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戏曲,觉得十分新鲜,原来这桥下的每艘小船都有与之般配的纸人,一船一纸人乃是一折戏,而一折戏的时长刚刚好够烛火烧上甲板,他们便唱完一折戏放走一艘船,如今桥下还绑着三艘船,应该就是还有两折戏没有开场。
虽然她很想留下听听热闹,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做,不能耽搁太久。
深秋之夜,河畔露重风冷,衰草里还藏着走到生命尾声的蚊虫,随时准备用自己强壮的肢节和口器对一切血肉之躯发起最后的攻击,围观群众们都明智地站在堤坝上看戏,只有路潇偷偷潜行到了水畔,而与她隔世相望的冼云泽则位于河流中央。
“不行,我不会下水的,绝对不行,这怎么行啊……”路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拨了拨河水,“冼云泽啊冼云泽,我欠了你的,我八百辈子前一定掘过你的坟,你听着,以后你要是还记得今天,多往我银行账户打点钱……”
路潇絮絮叨叨地脱下外套挂到树上,把手机和钱包也放进了外套衣兜,然后只身迈入了河流,她伏身潜向红河中心,河中的鱼虾被礼花和戏曲声惊扰,纷纷躲进了茂密的水草之间,仅有一些胆大的水族聚拢在河中唯一的光斑周围,那便是苇船烛火照进水下的寸光。
袅袅歌声降落进红河水里,唱词既讲述着历史,也积淀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如果路潇来的早一些,就能听到主持人介绍这折戏的由来。
桥上唱的这折戏叫做《告梦》,是年年紫城霜刀节的固定曲目。
这折戏讲的是百年以前的旧事。传说某任紫城知府乘船赴任,夜渡红河,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看见一队戏班掀开船帘走了进来。班主说他们意欲南下金城,但因路上花费良多,囊中羞涩,故而登船叨扰讨个赏钱,不等知府回答,班主身后的琴师歌女们便施施然就位,自顾吹拉弹唱起来,而他们的戏文中竟然也讲了一只南下的戏班。
不过戏文中的这支戏班实属不幸,他们留宿渡船时,正遇上水匪打劫,水匪不仅抢走了贵重的行头,还将全船七人尽数捆住手脚,坠上重物,沉进了滚滚河水之中,现如今这批赃物正寄放在紫城一当铺里出卖,其中一支金步摇上刻着“玉卿”二字,乃是班中一位小旦的艺名。
那知府听到这里,似有所感,恍惚起身却无端跌了一跤,等他爬起来时,竟发现自己还好端端躺在船舱里,所遇一切不过是个离奇的梦而已。
次日这位知府到任,依然因那怪梦心神不宁,便打发人去寻梦中听说的当铺,结果他不仅找到了同名的当铺,甚至还找到了那支刻着“玉卿”的金步摇,最后水匪们通通被缉拿归案,明正典刑。
旧事终了,桥上唱曲儿的女子婉转息声,曲中戏散,戏中曲停。
这条小船再次因烛火烧了起来,艺人解开拴住小船的细线,火船开始随波逐流。
路潇追逐着火光游向这条小船,临至近处,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河底升起,竟然是一具被水泡到肿胀的尸骸。
尸骸的衣装已经被水流冲散,褶皱的皮囊上布满鱼鳖啃咬出的漏洞,五官成了五个窟窿,双手双脚全被绑住,怎么看都死得不太妥帖,早该化为齑粉的它凭借一股怨气傍身,在漫长的岁月里维持着尸体的皮相。
这具诡异的尸骸浮到了火船下方,用捆缚于背后的双手托住船底,背起船只龙骨,缓缓朝下游游去。
河岸方向,观众的掌声和喝彩声依旧不绝于耳,相机闪光灿若群星,谁又能想到这繁华安晏的现代都市中心,众目睽睽之下,一具尸体正顶着万千人的注目巡礼而过,当此一刻,戏文与真相,历史与现实,神鬼与人间,都只隔着三寸浅浅的红河水。
路潇潜藏在水面下,跟着尸骸一起游远,上方小船随时间流逝渐渐烧尽,张牙舞爪的火焰萎缩成了暗红的光斑,最终徒然熄灭,待小船完全脱离了游客视线后,甲板上的火光竟重新亮了起来。
路潇见状浮出水面,环顾一周,此时四方天色阴黑,雾气缭绕,焦痕累累的苇杆船又变回了披红挂绿的画舫,孤单单顺水漂泊,原来她已经和小船一起飘进了另一个国度。
她不再犹豫,直接跳上甲板,一抬头便又看见了那位妩媚的歌女,同时歌女也看见了她。歌女踏着莲步,一步一停,且歌且舞着走近过来。路潇察觉到歌女身上虽有怨气,却并不凶煞,便没有动手阻止,任由她围着自己浅吟低唱,约过了一折戏的时间,画舫缓缓靠向了岸边,雾气中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个码头,码头上还竖有两根旗杆,挂着一黑一白两道垂地长幡。
画舫马上便要触岸时,歌女移步到了路潇眼前,微微一礼:“彼岸水浊鱼噞,民不堪命,贵人何苦来哉?幸而今迷途未远,尚可归去,不如就此早回罢!”
路潇摇了摇头。
歌女叹了口气,让开了登岸的路:“请自珍重。”
路潇谢过歌女载自己一程,提步走下画舫,踏上栈桥的瞬间,她身边忽然出现了众多鬼影,影子们彼此交叠重合,数量成千上万,那一黑一白两道幡下则站着两个手持钢鞭的阴差,暴戾地驱赶着往来的碌碌鬼影,像是牧犬在驱赶羊群,其中一位鬼差似乎察觉到了不速之客,身形倏地拔高了三丈,然后弯下腰来伸长脖子,脸贴脸地嗅探起码头上的鬼魂们。
路潇运转法诀锁住了自己的生气,阴差贴着她发顶嗅了嗅,没有嗅出活人气息,便重新缩回了人形大小,路潇趁机混进鬼影里跑远了。
彼岸的景象和人间完全不同。
天上的小雨淅淅沥沥,不知下了多久,地面像是沼泽一般泥泞,这里没有任何类似人间的建筑,只有沉默的山川和山川上无穷无尽的黑色石笋,其中最矮的石笋也有三四米高,且越向远处,石笋越高,天际尽头的石笋几乎接天触日,当高空的风穿过鳞次栉比的石笋时,还会吹出悲伤的呜咽声,即便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路潇疾走一阵,等身边鬼影都走散后,便选了一颗石笋注目细瞧,那上面如墓碑般刻着一个生卒年月和一个名字,她伸手摸了摸石笋,触感阴寒如冰,淋漓细雨滴在石笋顶端,渐渐凝结成为石笋的一部分。
“小姑娘,你挡着老头我回家的路了。”一个老迈的声音徒然响起。
路潇闻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耄耋老人。
老人穿着金钱纹绸缎马褂和长裤,佝偻着背,身上已经被雨浇透了。
他长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来也很和善:“小闺女,你迷路了吗?趁午夜未到,快往河边跑,若天可怜见你,许还有一线生机。”
路潇摇摇头:“老先生,我是专门过来的,可这是什么地方啊?”
老人怔了一怔,反问说:“你既是专门来的,怎么会不知道那河就是三途河,这路就是黄泉路,你所在之地就是阴曹地府呢?”
路潇失笑,她也投过胎,怎么就没走过这个流程?
她接着问:“那阴曹地府怎么会有这么多石笋啊?”
“人死后下到冥府,都要立此转生碑。”老人抬手指了指天上,“这天上的雨是亲人泪,从来不停的,转生碑也就跟着年年岁岁往上长,等什么时候它长到天上去,亡者也就能转生回人世了。老头子我来到冥土十七年,这座碑才长了七米,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脱。”
“要真是这样,那你们为什么留在这片洼地,而不去高处立碑呢?”
老人不禁叹息:“人活着的时候有尊卑贵贱,人死之后也分三六九等,你说的高处我们想去也去不了,那都是上等人的地盘。”
“原来如此,没想到阴曹地府的土地也有价码,那我该去哪儿找这里管事的人呢?”
“管事的人?”老人的语气恭敬起来,他指着远方接天的转生碑说,“你往那边走,过了一道狱二道狱,阴司至高处就是森罗殿。你是关氏还是许氏?你是走无常的阴差?”
“我是地税局的稽查员,来查账的。”
她说笑一句,随即拨开湿透的刘海,望向了远方的石林之巅。
鬼魂们不用脚走路,这座所谓的鬼城也没有修整过道路,石笋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落里蔓生出来,更使得歧路多艰。路潇跋涉之时,便察觉到许多鬼鬼祟祟的视线躲在石笋后窥探着自己,有些好奇,有些怨毒,有些麻木,不过都不肯现身相见。
十几分钟后,她眼前出现了一片空无一物的阔野,阔野尽头则横亘着一条纵贯大地的深渊。深渊宽逾百丈,长逾千尺,两壁像两面垂直相对的镜子一样,没有一处可供攀爬的立足点,白茫茫的寒气从深不见底的谷底飘荡出来,将天空飘落的细雨凝结为冰霰。
深渊此岸,一排时隐时现的鬼影沿着悬崖的岸线一字排开,队伍蜿蜒伸出了视野,它们全都伸长脖子望向彼岸,时不时会有鬼魂迈近一步,然后又立刻恐惧地退回原位,许是心情太急,其中一只鬼影被身后的同类挤下了悬崖,它半透明的身体在坠落中变成了实体,呆滞的面庞也逐渐恢复了生气,可当鬼影完全恢复人形之时,新生的身体也撞破了谷底积云般的寒气,气团像海浪一样荡开,就是这云开雾散的一瞬间,已经足够悬崖上的人看清谷底的全貌了。
原来那深渊最底部横卧着一条沥青般黝黑的大河,水里挤满了腐尸与骷髅,那个刚刚才拿回身体的鬼魂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无数行尸走肉拽进了水底,磅礴的寒气随即像海浪一样荡回,重新掩盖住了深渊惨绝人寰的真相。
悬崖边的鬼魂们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待寒气平定之后,它们便再次眺望向对岸,继续进进退退地妄图跨越深渊。
路潇拨开两只鬼影,蹲到悬崖边,向前伸出了手臂,一些蓝色光缕从她的五指间流淌出来,水一样往下滴落,她的力场不受物理规则约束,所以灵息本不该出现遵从引力下坠的情形,一定是那条沥青般的大河在吸收周遭能量,而鬼魂都是纯粹的能量体,所以它们一旦踏足深渊,立刻就会被吸下去,因此这道深渊成了它们不可跨越的天堑。
不过鬼魂和人类渡不过的难关,可拦不住路潇。
第112章
她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刻意隐藏的力场如洪水决堤倾泻而下,周遭鬼魂受到震慑,飞快逃散,很快就全部从视野里消失了,她向后退行约三丈的距离,手指搭在钢管上一滑,钢管上便多了十二道湛蓝的符环。
路潇半跪下来,手里的钢管像筷子扎进豆腐一样,顺畅地钉进了膝前的地面,经过一阵时间停滞般的静谧后,地下传出了滚滚惊雷之声,接连不绝,此起彼伏,直指路潇所处的方位,当连绵的炸响终于来到路潇身前时,却无端戛然而止,接着钢管插入处迸溅起一撮细微的尘埃,而后以钢管为界限,悬崖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长达十公里的裂纹,整面崖壁随即倒向了深渊里。
断崖触底,掀起惊天动地的黑色怒涛。
浪头蓄势迅猛,裹挟在沥青里的骸骨和碎石都被高高抛上了天空,路潇便在此时屈膝跳起,弹向了摩天的浪尖,当她凌跃至制高点时,触手可及的浪头里突然伸出了一只人类的手,她与那只手十指交握,用力一拽,把冼云泽从泥沼和尸骨中拽了出来,沥青般的液体似乎有种凝聚的本能,纷纷从人偶身上褪去,化作无数蛇一样的细流落回了泥沼。
路潇顺势抱住冼云泽,看准时机踏上一块凌空的巨石,而后浪头抛起巨石,巨石抛起两个人,将他们送到了深渊对岸。
平稳落地后,路潇松开了冼云泽,扳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一番,他身上衣装褴褛,陶制的皮肤也出现了裂纹和缺口,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象,但却残破而落拓,好像一个被遗弃在老房子里几十年的旧玩具,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路潇简单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然后退下手腕上的珠串,当做发绳给他重新扎了起来。
冼云泽说:“这条河连通着阴阳,此岸为阴,彼岸为阳,如果能沉入河底,就可以回到人间去,我们之前在胡同里看见的就是这条河的彼岸。它们都很痛苦,痛苦到宁愿魂飞魄散,可是这条河不愿放过它们。”
路潇察觉到他心情沮丧,立刻抱了抱他:“要是你心情不好,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不要,我们去找到统治这个地方的人,打他们一顿。”
路潇答应:“好。”
深渊彼岸之后照旧是一片旷野,只是岸边少了浪迹的幽魂,而旷野尽头朦胧的烟雨中,依然伫立着林海一样的石笋。
彼岸的石笋比对岸更加高大,而且密度更低,看上去好像一株株被大火烤焦的原始巨木,而且每尊石笋都被硬木、彩绳、玉石组成的正方形矮栅栏围绕着,好像某种精心设计的装饰。石笋与石笋之间的空地上则铺着和石笋同种材质的砖块,组成了包含许多直线和圆圈的复杂图腾。
冼云泽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石笋,还没碰到,便有一只手从石笋里伸出来推开了他。这只手往外一努,带出来一个奇怪的“人”,“人”带着缝了元宝的瓜皮帽,穿着印有福禄寿纹的宽身衣裤,脚下是大红大紫的布袜尖头鞋,如此一身极具地域特色的阴间装扮,一看便知土生土长的本地鬼了。
本地鬼抱怨:“乱摸什么,有没有点儿礼貌?啊哟!你……你怎么长这副德行?怎么皮都裂了?你家人没给你整理遗容就火化了吗?这看着也太吓人了吧!”
冼云泽呆呆地举着被推回来的手,脸上从好奇变成了委屈:“你才吓人呢!你都不是人!”
本地鬼偏偏看不出眉眼高低,还表情骇然地揣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得了严重皮肤病死的!那可挺惨的!我前天看见一个自制火|药炸鱼结果把自己炸成拼图的鬼,可都有没你这么瘆人啊!”
这下冼云泽真的生气了,他重重放下了举起的手:“我才没死呢!你这么会说话,下辈子肯定投胎成酱鸭舌!”
“你没死?那你们怎么——”本地鬼惊讶地顿住话头,扭过头,又上下打量了几眼路潇,发现两个人的相貌气度果然与鬼魂不同,“哦,今天三途河连通阴阳界,嗨,俩倒霉孩子!”
本地鬼摇了摇头,却不准备多管闲事,一抬脚又要回石笋里去。
路潇赶快伸手拦住它:“您等等,我还有事情要问!”
本地鬼不耐烦地拨开她:“没空!忙着呢!”
冼云泽:“忙着投胎被酱吗?”
“哎呀你这人——”本地鬼转回身来,瞪着冼云泽,“我跟你说,你这一身汝窑开片似得疤肯定带到下辈子去,你干脆转生成茶叶蛋算了。”
“那你就投胎成瘟鸭,连做酱鸭舌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就转生成臭鸡蛋,你妈都不孵你。”
“一只小瘟鸭,叫声嘎嘎嘎,扔进填埋坑,烧成灰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