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102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说什么也不能让它重演,这是我已经答应阿遥的事。

“该怎样化解,”我犹豫着,问道,“你有头绪吗?”

“有一点,但凭我暂时还不知道该怎样做,”轻轻地,阿遥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七天里,凑齐丹若图与昆吾剑。”

只要集齐丹若图与昆吾剑,据传闻所说,或制成动辄伏尸百万的兵器,或得到足以生死肉骨、起死回生的灵药。

“但如今,虽只有我们知晓昆吾剑被铸作了两件,可这两把兵器也还在梁北罡自己手上,”缓下一口气,阿遥继续道,“要让他无知无觉地交出来,也并不容易。”

的确。只要将丹若图与昆吾剑都拿到手,将它们合而为一,七日之后就算拦不住梁监院,他抢走的也只能是废纸一张。

更何况,到时大杀器在手,胜负还未可知。丹若图已经在蓥华山,而昆吾剑,在八年前被江北徵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变成师父的“妲己”,一部分铸成我的“六意”……

电光火石之间,我心念一动,抬手往兜中探去。

触手温润,是一粒被镶嵌的明珠。紧接着是它熟悉的全貌出现在指尖下。直到我将它整个拿出来,递到阿遥面前,他似乎都还没缓过神来。

“‘六意’被我带进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用,”我抽出匕首的刃,露出那几道曾令朱雁震惊的黑色裂痕,“另一半在‘妲己’那里。……师父曾说过,他三岁被带上昆吾山,七岁就拿到了‘妲己’和‘妺喜’。如果运气好,我们能绕过梁监院。算算时间,里境中要比现实早上二十二年,今年,师父他必定就在昆吾宫中,而且——”

——我们运气好。算起日子来,师父他此时,恰好满了七岁。

一口气说完,我看见阿遥眸中有了光。我正想着还要不要再说些什么,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将我拉得掉了一个个儿:“走。”

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去哪儿?”

“你刚开始说的,”他回答,“好好见你师父一面。”

第71章 进壹·七岁的师父

很容易,我们就将事态向秦金罂说明清楚了——丹若图得和昆吾剑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这不必多说;而我们现在有办法找到昆吾剑,这可能是唯一能避免图被梁北罡抢走的办法。

骄傲如秦金罂,也没有拒绝这个提案的理由。认真思考之后,秦金罂问:“我得跟你们去昆吾山?”

“最好这样,”阿遥简短道,“你也不会放心把图直接交给我们。”

七日说短不短,长也不长。要是在那边耽搁得久了,来不及回到蓥华山,那才是叫人追悔莫及。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此时的阿遥还没在昆吾宫露过脸,和我一道过去应当没什么问题,大问题在于秦金罂。

她这么惹眼,只怕还没踏上梁监院的地盘就要被人堵住了。见我盯着她不语,秦金罂笑笑,随手折了一枝花:“嗳,我只管睡觉,就劳烦你们带我过去了,行不行?”

她恰好折了一枝火红的石榴花。这主意不错,我将花别在剑柄上,秦金罂立刻化作一片流萤附了上去。

与蓥华山不同,昆吾的千岩竞秀二十二年如一日,并且如果不出意外,还会这样持续下去。

直到什么时候呢?我走了一下神,手心立刻被轻轻捏了一下,抬头,阿遥看着我。

“你的地盘。”他冲我扬扬眉梢。我回以一笑:“对不住,要让你在我的地盘当回贼。”

虽然两天前才瞒过了梁北罡,可我这谎话换了别人就行不通了,尤其是在这昆吾山。在不和任何人打照面的情况下,直接去见师父,这是我此行简洁明了的目标。

好在毕竟是我花费五年盘热了的地盘,哪里有小路哪段院墙缺都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我大概能猜到师父都喜欢待在哪里。比上山的大路多花了半天时间,我与阿遥总算绕开昆吾大门,远远摆在视线边缘的,正是昆吾山的后崖。

是雪时总闲坐打发时间的后崖,也是当初师父与秦金罂相遇的地方。我和阿遥说好,他等在昆吾宫地界外,我独身进去,找师父拿到那两把剑就通知他。这么里应外合,应当风险不大。

正是春季,后崖松柏青翠,却空无一人。阿遥折去打探梁北罡的行迹,我确定四下无人后,只身靠近后崖。

后山悬崖最险处,突兀兀生着一棵大松树,树下的大石,就是我还在昆吾宫时,雪时常常下棋的地方。不知怎的,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刚进昆吾宫那会儿,端着掺了符灰的红豆山药糕去找雪时的情形。

那时候,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坐在大石前,自己跟自己下棋。不知不觉,我走近那方大石,想仔细看一看。

乍一看,大石的表面却像是没那么平整,摆着不少花生大的小石块,有的青色有的黑色。我定神细看,大石上居然还被人用刀剑刻出了方格,数一数,这是个十五道盘?

我正愣神,却听身后传来青稚的嗓音:“别碰!我和师妹还没下完的。”

吓了一跳,我下意识伸手扣住怀里的朱砂,却正对上一双黑葡萄似的,英气又一丝杂质不掺的眸子。那里头与其说是善意,不如说是什么也没有,不防备也不思惑,只是看着我。

我被钉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出不了声。此时此刻,我脑中嗡鸣的只有四个字:“真长见识。”

是啊,谁能想到,我真能看到师父七岁是什么模样!

百步之外匆匆赶过来的小男孩步子踏得很稳,披一件蓍草纹的玲珑大氅,手里还拉着个跌跌撞撞的青衣小人儿。我果真能一眼看出,他就是我师父。眉眼五官都只是笼上了一层稚气奶气,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只有神情。

这个七岁的师父,举止神态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若非说像谁,那就是像谢子崇。分明只有七岁,他却让我重温了头一次见识到十七岁谢子崇时,感受到的逼人英气。若说谢子崇是幼竹,此时的师父就是一株刚从岩缝中冒出的刺柏。

直溜溜的,郁郁葱葱,树冠向天。我定下神来,收回手,看着这个小项玄都跑到我面前。

他手中牵着的小丫头要比他年纪小些,面庞瓷白,大眼睛人畜无害。仔细看能猜出,这只怕就是赵玄罗了,我差点笑出声来。两双眸子清亮亮地落到我身上,我叫道:“项玄都。”

七岁的师父抬起头来,面庞上终于闪过一丝好奇:“什么事?”

我琢磨了一下,往项玄都腰间看了一眼,是柄我不认识的剑。

他这时候真拿到“妲己”和“妺喜”了吗?我正在犹豫,余光却瞥见,小脸蛋圆滚滚的赵玄罗怯怯地,拉了一把项玄都。

我看起来很可疑?毕竟和师父有过多年交情,我知道得赶在他怀疑我之前,尽快将他拉至同一阵营。顾不得多的了,我尽量开门见山:“项玄都,我是来找你的。梁北罡是不是送了你两把剑?可以借一把给我用用吗?”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这一下似乎又未免太开门见山了点——如果阿遥在,一定会在最后几个字出口前捂住我的嘴,然后将我拖到身后去。我自知心急了些,抬头,年幼的项玄都却看着我,自然又流畅地接话:“小事。剑我放在培风殿,你要的是——”

这次换赵玄罗踮起脚,一把捂住项玄都的嘴,挡在了我和他中间。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赵玄罗算我半个师父,没想到倒退二十来年,我还是应付不来她。

小人儿柳眉倒竖,这模样真是与我所认识的那个赵玄罗如出一辙。她奶声奶气地问我:“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不知该怎样向她套近乎,被噎住半天,才憋出一句 :“前两天在蓥华山,我就告诉梁北罡说我是赵玄罗来着。”

赵玄罗一时转不过弯来似的,愣愣地红了脸。项玄都却很感兴趣似的,越过女孩儿的头顶,跟我说话:“蓥华山?你腰上开着的,就是蓥华山的石榴花?”

我低头,剑柄那一枝石榴花或许是因为有秦金罂栖身,离树两日依旧娇艳欲滴。我直接抬手,将花抽出来,带点讨好地插到小人儿的双丫髻上。哪知道赵玄罗不领情,避之不及,差点将花远远丢开,被项玄都一把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