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80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我安静下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说什么?师父甚至都不在昆吾宫。”

“梁北罡只要想让他回来,他就没得选,”雪时答道,“你以为想让秦金罂活过来的,只有你师父一个人?我直说了,十二年前秦金罂离开昆吾宫时,梁北罡怀疑她带走了东西。所以昨夜你触动禁制,暴露秦金罂的线索,梁北罡不会简单放过你。”

我哑口无言。雪时顿了顿,接着道:“可惜昨夜朱雁趁乱跑掉了。但我会想办法让梁北罡相信,秦金罂藏在你的身体里。”

“可是根本就没有!”我只觉得荒谬,“昨夜法阵启动,疼的是我。你懂不懂,有可能……”

“没有也要硬着头皮上,”雪时打断我,“我会设法做点手脚保住你的命,你忍着点痛。要是让项玄都再回到梁北罡的视线里,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忍着点痛,撕裂魂魄的痛?

我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你始终要让师父远离昆吾宫,为什么?十多年前,你将师父取而代之,也是因为这个?”

“我就问一句话,”雪时将我的疑问置之不理,一字一顿问道,“你想眼看着项玄都回来,继续在蓬莱阁禁足一辈子吗?”

——不。当然不。

师父不到三岁就被梁监院带上昆吾山,一直待到十二年前,除了出门找剑,毫无自由可言。更有甚者,梁监院只是为了昆吾剑才收他为徒,乍一发现他可能毫无用处,便立刻将他弃如敝履。

“可这行不通,”我喃喃,“师父如果知道我要撕裂魂魄,他一定会来……”

“交给我,”雪时斩钉截铁,“如果事后你还有命,我会把你带下山,交到你师父手上。”

我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梁监院由他来欺瞒,仪式的准备由他进行,要说服师父,他也一手揽下。

我曾怀疑,他要师父远离昆吾宫,是排挤。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样,他的用意复杂到我难以想象。

“那……阿遥呢。”

“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做主放他走,”雪时沉声,“如果你想通了,甚至可以现在就去见他。”

我不禁起身:“他在哪里?”

“你答应了?”

我摇头,坚定回答:“你先让我见他一面,让我确认他没事。不然我不会同意的。”

雪时干脆利落地起身,将门推开了。我夺门而出,听见雪时在我身后轻声:“吞箓柱。但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我重重顿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阿遥被梁监院的剑刺中,身受重伤,是我亲眼所见。我知道的就已经莫兹为甚,是什么还需要他特地提醒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雪时没有回答,只微微侧头,唤道:“云庆,云谦,带她去。”

被叫到名字的两名弟子应声而出,站到了我的左右。已经一刻也耽搁不起,我压下头往吞箓柱赶。这已经是我短短三日之内,第二次面见这威压力十足的吞箓柱。

百步之外,我的脚步不由自主重重顿住,下一刻,整个世界都随之天旋地转。

我看清了柱上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

第55章 圩伍·搏命

吞箓柱上被重重捆绑着的,是一个血人。

鲜血与白玉相映,更显殷红触目惊心。阿遥的雪青色衣衫已经被血浸透,色彩难辨。他散着发,一夜过去,发丝沾上的鲜血都已凝固,更显得狼狈不堪。

我甚至不知他是生是死,还有没有气息。我扑了过去,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阿遥……阿遥!”

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来。谢天谢地,他绚丽的眸中还有神采,看见我,阿遥的语气无波无澜:“你来做什么?……咳,我没事。哭丧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话都不会说了吗,”我手足无措,哭得打噎,“你痛吗?……是不是很痛?”

他身上的伤绝不止我昨夜眼见的那一处。我的指尖触到他的胸口,便能清楚感受到其下肌肉的痛楚颤抖。他“咝”地抽了口凉气,沙哑着嗓音道:“有点。你别看我了,我再歇歇就好。你是怎么回事,咳,项玄都还没回来?”

“师父暂时……不会回来,”我胡乱拭着眼泪,低低回答,“是我连累你。你再忍一下,一下就好,我很快就能……就可以了。”

阿遥敏锐地抬起了头,从发丝间隙中盯住我:“你说清楚。”

“我答应了,让他们在我身体中寻找秦金罂的灵核,”我鼻子一酸,慌忙低下头,遮掩住盈满眼眶的泪水,“但你知道,他们会无功而返。我也会没事的,雪时答应过,说会让我活下来。”

阿遥愣住了。

下一刻,他的整个身躯都因愤怒而颤抖起来,他几乎是怒极反笑了,问道:“你知不知道撕裂魂魄会有多痛苦?”

“知道,我知道,”我慌忙答道,“我能想象,但是……我说过的,我不如你怕痛。雪时也说过,你放心,我一定……”

“他答应让你活下来就算数吗!”阿遥猛地激动起来,使尽全力挣扎,锁链沉响中伤口再次迸裂,他却似浑然不觉,“他疯了你也跟着疯吗,你只有十七岁,妄图在撕裂魂魄的仪式中活下来,简直异想天开!”

此情此景,随我一道来的弟子都抽了口凉气。紧接着是“喀拉”的微小响动,众人大惊失色,也不知阿遥哪里来的怪力,竟生生将白玉的吞箓柱挣开了裂口!

锁链上附带的灵力劈啪作响,血顺着阿遥的前额淌进了他绿碧玺的眼睛,宛若佛经中地狱的罗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阿遥,双目赤红,嗓音嘶哑,血沫四溅。之前再怎样生气,他也不过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可此时的阿遥是一头狮子,在铁笼中暴怒的雄狮。

我浑身都在颤抖,阿遥这样失去理智伤害自己不聪明,真的不聪明。一点也不像阿遥。

“我会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我哭着制止他,“你信我一次。我不能让我师父再回昆吾宫,也不能让你再被我连累受伤。”

阿遥仰脸看我,血像眼泪一般自他的眼角淌下,这只怕是他一生之中最狼狈的时候了。他的发丝□□涸的血液粘在面颊上,我用颤抖的指尖小心将他脸上的发丝拨开,阿遥与我对视,喘息着哑声道:“我不会让你去。”

“我一定要去,”我哭得呜咽,“对不起阿遥,对不起。”

没事的,我在心中反复对自己说,没事的。在燕埠的谷底时,他被燕将军伤得那样重,都能安然无恙。阿遥只是因为我才受伤,因为我才被绑在这里,只要我答应,雪时立刻就能放了他。我也不会死的,我活到十七岁,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大难不死?

“无药可救,”阿遥嗓音嘶哑,忽然,低声道,“近一点,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