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具匣子
张全赶紧讨好道:“都怪我,是我心急了,哥,您接着说。”
刘猛子端着架子,见他认错,这才继续往下说。
却原来当日因为纪如海待人喊得声音太大,秦二爷将事情闹得太历害、骂得又太难听,秦大爷到底是坐不住了,不得不出来平事儿。可是这人刚出来,就被秦二爷当头一盆狗血,泼成了个血人,别提多恶心了。
秦大爷又羞又怒,当即就说自己是出于做哥哥的关爱,是一片好心,绝对没有害人之心!他说的信誓旦旦,秦二爷这颇为怀疑地才停止了谩骂行为。
“他们这就不打了?”张全疑惑地问道,“我听人说,弄得挺热闹的啊!好像还出人命了?”
“你这个急性子!”刘猛子推了张全一把,“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张全笑着假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你看我这破嘴,您说,您说!”
刘猛子又说道:“你猜怎么着?那秦二爷这边刚不骂人了,秦大爷那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起苦来,说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又说自己说的绝对是实话。”
“秦二爷因为丧妻之痛,还是有些不信,当即便问‘你若说的不是真话,你待怎着?’秦大爷也是个倔脾气,当即便说道,‘我若不是真心待你,便叫我天打雷劈!’”刘猛子说到这儿,买了个关子,“你猜这句话说完怎么着了?”
张全一脸懵懂,下意识便说道:“这么重的誓言都说了,总不能是假的吧?”
“嘿嘿,你小子这回算是说错了,那些达官贵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你若是信了,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到陷阱里面去了。”刘猛子一笑,便继续讲述起当天的情形来,“有一点你说的对,这么重的誓言可不能随便发!秦大爷这话刚说完,只见一道雷混着闪电,直接就劈在他肩膀上了!”
“什么?!”张全惊得原地起跳,“你说真的?猛哥,你没看错吧?昨天一天都是大太阳,这青天白日的……怎的还真有晴天霹雳?”
“我能骗你吗!”刘猛子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当时也吓傻了,这大白天的,怎么还能真有这雷劈人的事儿呢!我仔细看了半天,确实是真的,秦大爷的衣服都劈糊了,人也‘嗷唠’一嗓子,吓得坐到了地上!”
“天啊……我只道不能随便发誓,却没想到这还真有现世报!”张全听得津津有味,当下便着急忙慌地追问道,“那然后呢?”
刘猛子说道:“秦二爷见大爷被雷劈了,当即就说他是扯谎,非要把这事儿问个一清二楚,还追问起陆姑娘被人绑票的事儿来。可奇怪的是,秦大爷这会儿明明吓得半死,却坚持说就算自己和二爷的兄弟情是不算真挚,但在这件事上绝对没有说谎,他给二爷送去的那几张画像就是轿夫的样貌。大爷还说二爷那几个刘家的亲娘舅全是虚情假意的王八蛋,就是他们为了不让陆姑娘进门,故意把她给抓了的!”
刘猛子说到兴头上,更加起劲儿了:“大爷还说那几位舅舅有意将陆姑娘被掳走的事儿嫁祸到他头上,好让二爷和自己争家产,他是一怒之下才说出了实情的。”
“秦大爷这么说……好像也挺合理的。”张全迷有些迷糊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拿这回那雷劈他了吗?”
“嘿,奇就奇在这儿了!”刘猛子神秘兮兮地笑了,“这回,这雷没劈他,他说的是真话。”
张全一愣:“啊?那这么说他说的全是真的?秦二爷那几个舅舅,真是想害他?天啊……”
刘猛子这会儿也过足了讲故事的瘾,当即便说道:“这些事儿就不是咱们爷们儿能知道的了。我反正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再多我也不知道了。我就告诉你,那些富贵老爷们,咱们爷们儿小心伺候着就是,那里面水深着呢!咱们可别走这趟浑水。”
张全听了,连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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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五,京城又闹了一件大事儿,还是秦二爷的那点儿事。
京城里面的人都听说,当天一早,秦二爷抬着未过门的媳妇的棺椁,到刘家门口哭丧去了。那阵仗,比去秦大爷家闹事那天还大。
一开始三位舅舅还出门好言相劝,说这事不是自己做的,话说他们虽然不喜欢陆姑娘出身,但绝对不会害人。但随着一道雷劈死了秦二爷的二舅,其他那两位都怂了。那雷不偏不倚地劈在对方的额头上,属实可怕。
秦二爷的大舅骂骂咧咧地说秦二爷巫术咒人之类的,可秦二爷也不作声,只是一直哭,哭陆姑娘死得惨,哭自己身世凄凉。
秦二爷哭着说自己娘死得早,爹不疼自己这个嫡出便罢了,还要扶正外室的额儿子来害自己。原以为舅舅们是真心疼爱自己,还想着给舅舅养老,却没想到也是蛇蝎心肠。
他一边哭一边说这些,围观的民众也越听越生气,当即纷纷咒骂起刘家落井下石。
大舅和小舅舅不堪其扰,最后只能撂下狠话,说“若是有真凭实据,就去衙门告状”,随后便在下人的掩护下,撤回了家中。
众人见砸门不开,最后也只能散去了。
当天,众人散去后,刘家虚情假意的消息迅速传开,事情闹得很大,刘家的名声也被搞臭了。
刘家的二爷死了,大爷和三爷似乎是觉得丢不起人,所以一直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丧事,事情一直这么悬着。
刘家没动静,但几天后,秦二爷却给陆红衣办起了丧事。
死人总归是要入土为安的,再者,尸体长期在外面是要腐烂的,最终,秦二爷只得选择了下葬尸体。
十二月初八,秦二爷到底还是将陆红衣的尸体下葬了。
然而人虽然下葬了,但秦二爷本人似乎铁了心想为死去的陆姑娘报仇,并没有打算彻底放弃这件事。
三天后,十二月十一,秦二爷竟然将带着两名刘家的家丁将刘家的舅舅们告上了衙门!
这一下子,所有京城的民众再一次疯狂了。
从古至今,就没有儿子告老子的道理,外甥告舅舅也算是小告老,上堂无论对错,要先吃几十杀威棒,这可是要没命的买卖!谁敢去做?!
虽然百姓们在心底里都觉得秦二爷是无辜的,都觉得刘家舅舅们被雷劈过了,肯定是缺了大德了,但是到底都对真的将人告上衙门感到恐惧。
扪心自问,就算是陆姑娘是真的委屈,谁又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真的和自己的亲娘舅对簿公堂呢?一个弄不好就要担上个“大不孝”的罪名!
就算不提孝顺伦理,单单是为了青楼女子出头,这事儿听起来名声也不会太好,这等风流韵事在街尾巷角谈论还算是出尽风头,但要是搬到明面儿上去说,那就显得太掉价儿了。
但是秦二爷就是上堂去了,他真敢去!
在秦画景的心里,陆红衣并不是身上有污点的青楼女子,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她死了,被人暴尸荒野,甚至没有人为她的自己付出代价!
在人们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大户人家内斗的牺牲品,她毫无价值,甚至一身骂名。
他要为她洗刷冤屈,他要杀掉她的人认罪伏法,他要和那些渣滓对簿公堂,他要光明正大地让他们在百姓面前以死为代价向她道歉!
当天,老百姓们倾巢出动,全都围在衙门门口,为了衙门老爷不徇私舞弊,衙门审案理论上是允许围观的,尤其是这种惊动的整个京城的案子,为了不产生猫腻,总是要明面上过一遍公堂的。
因为涉及到“晴天霹雳”这样的鬼神事件,县老爷王海就算和刘家兄弟有几分交情,也不敢真的在“杀威棒”上朝着秦画景下黑手,万一一个雷给自己劈死了怎么办?他可不想为了几个钱搭上性命,京城的财主有的是,换上一家就是了。
不过王海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觉得就算有雷,只要他秉公处理,就不会倒霉。
秦画景这事儿,要是按照流程走一遍,那要花费的时间长着呢!说不定要把那陆红衣的尸骨从地底下挖出来才行。呵,到时候秦画景那情种会答应把自己心爱的人挖出来?
到底这些年拿了刘家不少好处,要是把人弄得太惨,以后谁还敢来依附于他?
再者说了,他也只是秉公办事,并没有徇私,也不能算他缺了大德,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怎么可能挨雷劈呢?
王海心里想的挺美,于是乐滋滋地就升堂了。
刚开始的时候,随着两侧衙役十分庄严地喊着“威武”,他也如同往常一样坐到了大堂中央。
秦画景果然上殿了,但他并没有下跪。令县太爷王海感到吃惊的是,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秦画景,竟然还是个秀才。以北国的法律,秀才见到当地的县太爷是不用跪的,这是对读书人的尊重。
王海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花钱运作出的秀才,或者是叫人替考的,虽然是在京城,但只要你肯花钱,到秀才这个级别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海叫师爷去卷宗查了查,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秦画景竟然是在年仅12岁的时候就考取了秀才,而且还是当年的第一名。
这事儿瞬间变得复杂了,他之前对于秦画景的那套方案不能用了,他得酝酿一套全新的计划才能让他吃下这个哑巴亏。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第一天,开了一上午会,然后开始疯狂工作,sad!总算还是赶上更新了,我太难了!
PS:来自秦小观的官方复仇开始了。复仇完毕就开下一回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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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恶作剧游戏(二十六)
这是数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王海还没有上任,自然并不知晓。可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但凡徇私舞弊,谁敢将自己名词搞这么高?在京城的大人物眼皮子地下,搞点小动作也就罢了,这种神童级别的,是万万不敢舞弊的!
王海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几条对于秦画景的评价,不少人曾说过他少时聪颖,他还原本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毕竟任谁也无法将他和现在这个玩世不恭的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十二岁的秀才,一个神童,身负功名。
那么这个杀威棒打不打,怎么打,就成为了王海脑子里的新难题。
王海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杀威棒得打。不禁得打,还得尽最大限度往重里打。利益永远是最重要的,而且若说一个县太爷被什么鬼神之说给唬住了,那还了得?然后官威何在?!
王海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还是对大堂下的秦画景做出了打三十杀威棒的决定。
按理说,如果是小辈举报自己的血亲长辈,理论上是要打五十的。但是,一来,这秦画景是个秀才,原本是有机会免于刑罚的;二来,舅舅这种亲戚又不姓秦,真正算起来并不能算是秦画景的亲族,而且关系也不是直系,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也是可以减刑的。
不过王海脑子转的很快,他在上堂的时候,便表现出一副及其注重孝道的样子,上来就给秦画景按了一个不孝的帽子,然后又说看在他确实有冤情又身负功名的面子上,给他免去二十杀威棒。
这个说法一说出去,秦画景就没了争辩余地。县太爷的官位虽然小,但这也只是针对观场上来说,对于本地的老百姓,还是有绝对的权力的。而且这话在理论上又没有任何漏洞,因为打不打杀威棒以及打多少杀威棒,这完全是由县太爷决定的,只要合乎情理,这是完全可行的。
秦画景就这样被压在了条凳上。
考虑到秦画景为身负功名之人,并没有采用一般打板子的方法,那种方式需要将裤子扒掉,这对于读书人很不友好,县太爷也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儿招黑。他一副尊重读书人的样子,给秦画景选择了杖脊。
这种方法是用板子打后背,秦画景只需要脱光上身衣服即可行刑。选用这种方法当然不是因为王海真的打心底里打算给秦画景保留颜面,而是因为这种方式虽然看上去体面,但实则会带给受刑者比打屁股更深的痛苦。
人的屁股上肉比较厚实,其实挨上几板子并无大碍,就算皮肉稀烂,也很难伤及到内里的骨头或者内脏,算是比较的和缓的一种行刑方式了。
但杖脊可就不一样了,这种用板子直接抽打后背的行为,很可能伤及脊柱或者内脏,如果赶上背上肌肉不很厚实的文弱书生,几板子下去当场吐血也不是没可能。
整整三十杖脊,但凡行刑的人下手黑一些,秦画景的小命怕是就要丢在这里了。
随着王海一声令下,行刑开始了。
秦画景感受着背后的板子传来的力量,最初的痛意到后来甚至有些麻木了,即便是幼时就开始锻炼的身体,在这种强度下也很难支撑。好在那行刑的差役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奉命行事,所以三十大杖下去,他也就是吐了几口血,倒不至于当场昏厥,勉强还能够说话。
要说按照往常,行刑的差役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料,看老爷在堂上这样说话,就知道应该是照死里打才对。不过有了秦大爷和刘氏兄弟遭雷劈的经历,这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差役这回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是中规中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遭雷劈的。
衙役们都是猴精的主儿,在行刑的时候连措辞都想好了,反正这回秦画景来的比较突然,老爷也根本没有提前通知他们要下重手,就当是自己理解错了便罢了。就算丢了差事,也总比遭雷劈强吧?
有衙役们在这儿浑水摸鱼,秦画景受了这三十杖之后,还是强撑着身子提出了诉讼,将几个舅舅以谋杀未婚妻子的名义告上了衙门。
秦画景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眯眯地对县官深施一礼,说道:“青天大老爷,学生冤枉!原本以孝为先,属实不该将几位舅舅告到衙门里来,但女子无辜,学生未过门的妻子死的实在是凄凉,学生属实愤懑难平!还请大人作主!”
王海这会儿也有点儿尴尬了,这打也打了,人家也解释了,他总不能现在就说休庭吧?他正想着对策,秦画景却又开口了。
这次开口,秦画景咳嗽起来,似乎刚才的杖脊让他十分羸弱,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那妻子早先就是良家出身,父亲乃是以为读书人,年纪轻轻父亲就死了,为了葬父不得自买自身进入烟花之地,委实可怜。好在她为人自爱,从没有与他人有过亲近,直到遇到小生,才找到依靠。小生迎娶她之前,早已为她赎身,她可是正经的良民啊!老爷,人命关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将良家妇女拐骗出闹市区,这是公然藐视王法!小生冤屈,妻子冤屈,还请您定夺!”
秦画景话音刚落,外面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陆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陆姑娘洁身自好,好不容易才出了蛇窟,却香消玉殒,实在惋惜……”
“说的对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请大老爷为咱们百姓主持公道!”
……
如果说王海刚才是感到尴尬,那么他现在就开始感到为难了。他非常后悔让秦画景抢着把话说了。
妈的,王海暗暗骂道,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倒霉的书生,竟然如此能说会道!短短几句话,就将死去的陆红衣放到了一个无辜受害者的身份上,而且还反复强调了对方是洁身自好的姑娘,这样一来,他也无法从道德现瑕疵上去职责对方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秦画景说的是对的。陆红衣确实被他赎了身,还将她从贱籍改成了良民,这样一来,如今陆红衣的死就根本无法被归结到什么风流韵事上,秦画景的切入点非常准确,这是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的拐卖妇女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