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具匣子
他虽然摇摇晃晃,但声音好歹还算洪亮。
“学生先行回府,等候大人您的传召。”说罢,秦画景便转身出了公堂。
王海被接连而至的雷声震惊了,他呆呆地愣在原地,没敢动弹,自然也没有派人去阻止秦画景的行动。尽管对方自行退堂不合规矩,但他现下也没有功夫管这些了。
刚才的惊雷使在场的所有人的惊呆了,在短暂的沉默后,秦画景这几句话像是在人群中瞬间引爆了炸弹一样,人们瞬间炸开了锅,但舆论的风向却彻底变了。
“我就说事有蹊跷嘛,要没有主子撑腰,底下人敢去掳走自家少爷的媳妇?那不是疯了吗?”
“是啊,咱们给人打工就是为了挣钱,谁会把自己的命搭上啊!”
“对啊,就算是下人的行为,难道当老爷的就没看管不利的责任了?”
“你们可别忘了,那雷可是直接给刘家那位二老爷给劈死了!要说他没害人,谁信啊?”
“就是!老天爷都不信!”
……
秦画景在纪如海的帮助下,勉强爬上了马车。他必须马上走,晕倒在公堂上是危险而不利的。
听着身后百姓议论的话语,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明白,这一手活儿相当于把那这位官老爷给架在了火上,年前这事儿的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秦画景心中一松,人也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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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秦画景做的有多决绝,那县太爷王海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鬼迷心窍就想包庇刘家兄弟,年前他真就一次都没传唤秦画景。
这个情况其实也在秦画景意料之中,县太爷自然不会传唤他,这个难题摆在谁面前都难以立刻做出决定。而秦画景也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两次受刑加上透支使用异能,他完全没有办法下床了。
饶是他心中一直燃烧着复仇的火苗,但秦画景到底不是个傻子,没有急功近利到拖着身体爬到公堂的地步。他若真死了,恐怕这仇还就真的没人报了,他不会死的这么轻易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明明是个明哲保身以利益为重的真小人,怎么就闹到了非要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搭上的地步了?他没有找到答案,只能和自己说,是他上辈子欠她的。
秦画景觉得很奇怪,他一贯讨厌事情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可是当他爱上了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欢愉。
他仿佛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情爱了,就如同他常常在夜里做的那些梦一样。在那些梦里,他似乎杀了许多人,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和陆红衣长得很像的女人,只是那人更妖艳、更不羁一些。
在梦里,他总是冷冰冰的,无甚表情,这让秦画景感觉很难受,他明明是喜欢她的,他想要去和她说这些,但梦里的人却完全不受操控。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冰封在一个固有的、损坏的人型壳子里,对方就像是一个玩偶,七情六欲单薄到令人发指,所有热烈得如同火焰一般的感情完全无法使那具冰块一样的壳子融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他对面,他却好似根本摸不到她。
这样的梦,最近又愈发频繁了起来。
秦画景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他心中还是念着给陆红衣报仇的事儿。
出乎他的意料,王海竟然在正月十七就派人将他宣到了衙门。这举动虽然有些怪异,但秦画景还是拖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去了。
上了堂之后,王海竟然格外的客气。他不但当堂宣判了刘家兄弟的罪行,还完全还原了事实真相,证明陆红衣是被逼死的。
四个轿夫都要被处死,而且因为其行径恶劣,判的是斩立决,根本不等秋后。刘家两个兄弟也要当庭杖脊一百五,流放两千里。
这个罪可以说是相当重了,连秦画景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陆红衣确实是z-i'sa,她被逼死也确实是四个轿夫个人的行为,其实他并没有证据证明刘家兄弟确实是下达了必杀令。
根据他的调查,他已经知道这个馊主意是刘家老二想的,另外两位是附和,所以他直接用雷劈了刘老二,以防不能在公堂上报仇。
他原本想的是,一定要还原事情的真相,那四个轿夫必须付出代价,至于刘氏兄弟,如果公堂上不能将他们彻底击垮,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报私仇。
重要的是陆红衣的死,不能不明不白,一定要在公堂上得以昭雪!
眼下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这着实让他有些吃惊。或许这王海确实被吓着了,觉得刘家兄弟不值得他搭上性命,但这事儿也太还原事情真相了,而且判刘家兄弟的刑罚,还不如直接死了。打上一百五十杖,那人就和死了也差不多少了,倒时候一流放,走不了几里地就得当场暴毙,这比直接一刀砍了头还难受。
无论如何,秦画景还是谢过了县太爷,就打算回到自己府上。然而退堂之后,王海家的师爷却亲自找上门来。
按照师爷的说法,因为这些宣判当堂生效,所以必须尽快执行。流放的事儿立刻执行可以,但那几个轿夫的斩立决就有点儿难做了。因为还在正月,这正月里公开属实不吉利,刽子手早就歇了,而且之前也没有正月里杀头的先例。
思来想去,县太爷竟然破天荒地的把这四个人给送回到了秦画景府上,让他自行处理。师爷说完这些,就丢给他一张纸和那四个轿夫,匆匆走了。
秦画景看了半天那张纸,上面确实是盖着官府的印章,写着由他代理刽子手行刑。这事儿不合规矩,但却正中秦画景的下怀。
可事儿来得蹊跷,他不得不多想几天。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先叫纪如海过来,将这四个人全部押解到后院的地牢里去。反正他现在有伤在身,也不好动手,至于动手的具体日期,他倒是还可以等些日子,看看两位舅舅的流放情况。
秦画景的身体本来就禁不起折腾,这一天又上堂又接待师爷的,一天下来已是黄昏十分了。
他打发走了纪如海,靠在门框上歇了一会儿,忽然听得身后有个人说道:“许久不见,你惹出不少事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一章就会开第二个回目了,速度会加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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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恶作剧游戏(二十九)
“你怎么进来的?”秦画景眉头一皱,眼角上挑,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仍旧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手里那些那把熟悉的折扇,正是凌真。
凌真笑了,他的动作轻飘飘的,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怎么被雷劈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就一目了然了。秦画景眉头一皱:“王海主动把人交上来,这事儿你做的?”
雷电之说虽然可怕,但王海还不至于怂到这个地步,
“倒是插了一手。”凌真倒也直言不讳。
秦画景看了他几秒钟,最终还是说道:“谢了。”
凌真似乎有些吃惊,他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的帮助。”
“可能吧。”秦画景苦笑了一下,他必须承认,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如果他还想要给陆红衣伸冤,他必须放弃那可笑的自尊心,接受对方的帮助,更何况,他也确实帮了他不少。
“你有些不一样了。”凌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看着秦画景,眼神认真了起来,“你看起来,似乎比从前有人情味多了。”
秦画景沉默了片刻,却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过去,认识我吗?”
凌真似乎和他很是熟稔,然而秦画景仔细想了很久,这种熟悉是毫无根据的,他们一个是平头百姓,一个是王孙公子,彼此除了那一点提供线报的关联外,没有任何联系,凌真又怎么会熟悉他呢?
凌真没有回答问题,他直接发问道:“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秦画景是一贯不信这些的,然而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他□□凡胎,却可以制造雷电,这本身就已经不是现有的观念可以解释的了。
“你想说我们前世有缘?”秦画景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这说辞可够俗的了。”
凌真并不恼,他只是笑道:“这些东西,空口无凭,我只来和你说,眼前的一切,无非是镜花水月,不必太伤心。即便是那游戏本身,这么多人也只有一个赢家罢了,是要斗得你死我活赢得胜利,还是要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等死,这都只是一个选择罢了,没甚大不了的。”
“我们八个,是否只能活一个?”秦画景听不大懂这话的意图,既然同是游戏者,凌真的反应就未免显得太平淡了些,他是真的不在乎输赢,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这一点是很难分辨的。
一场自相残杀的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底有多少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此坦荡呢?凌真又是否真的超脱一切,是这样无所畏惧的人呢?
“有区别吗?”凌真又笑了,这种笑意总是出现在他的脸上,带着细微的嘲弄和玩味,“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秦画景讨厌这种笑容,这就仿佛在和他说,我这里有你不知道的信息量,我是高高在上的。
不痛快归不痛快,秦画景却并不打算和他争辩。因为他现在的真实状态和凌真的表现给他的其实差不都少,如果陆红衣还活着,或许这场游戏的结局秦画景会非常在意,但现在她死了,他突然间觉得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等她,她为他照亮了那灰蒙蒙的、了无生趣的人生。
他极度地讨厌被掌控的感觉,这游戏不知是被谁掌控,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他参与游戏,只不过是不想处于劣势,因为这样就会被别人追着打,那么他就会陷入被动,他和她的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他不喜欢这样。
现在,他掌握了主动权,可世间却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爱过这个女人,想要站到更高的位置去保护她,但是现在这个女人死了,他也已经帮她洗刷了冤屈,那么这场游戏的输赢、生死对于他来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甚至连具体的游戏规则和奖惩都并不清楚,这有什么要紧呢,即便是死了,对于他这个平凡又无甚趣味的人生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他完全不在乎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其余的日子,没什么可期待,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一切都宛如街边的沙砾那样普通、渺小。
“你看起来,似乎不大在乎了。”凌真端详了秦画景一会儿,做出了结论。
见对方没有回答,凌真便打算离去了。
临走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对秦画景说道:“对了,那王海的事儿我确实插了一手,但不过是以王族的名义批复他可以将犯人移交给你,让你血债血偿罢了。至于他为什么真的妥协得这么快,那大概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秦画景将视线投了过来,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凌真便继续说道:“那天你强行用了两次异能,那老匹夫吓得够呛,那种人好不容易从底层爬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惜命极了,所以他匆匆忙忙做了决定,希望能够尽快摆脱这个案子。为了能快些脱手,他甚至不惜给我王府送礼,毕竟如果有王爷给盖章,按照律法是可以在考虑民生的基础上做一些小的变动的。”
凌真说到这里,也就不再继续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完全表达清楚了。
“你是真的挺不要命的。”凌真给了这样一个评价,他用手戳向了秦画景的胸口偏左的地方,问道,“你能体会到爱了吗?”
秦画景总觉得凌真今天莫名其妙的,爱这东西,人生来便有,爱上谁原本也是不受控制、无甚多理由的。但还没等他回答,凌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秦画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不大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太在乎。他突然非常想念陆红衣,他不打算等什么良辰吉日了,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他现在便可以为她报仇了。
当夜,秦画景只拿了一把b-i'sh0u,只身走进了地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身血污了。
纪如海在外面等他,但见他出来之时,浅灰色的袍子下摆已尽数化为血红,脸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色斑痕,十分显眼。
他迎了上去,问道:“爷,要不要属下去把那些……尸体……处理掉?”
秦画景没说话,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纪如海见他眼神呆滞,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想自行去处理现场,秦画景的手就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见秦画景的睫毛在灯笼的映照下呼扇了两下,他看不清主人的眼睛,但听得主人说道:“那里脏,别污了眼睛。”
纪如海下意识想说两句:“爷……”
“那里自有人善后。”秦画景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说道,“回吧。”
纪如海不得不听从对方的要求,他敏锐地察觉到秦画景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情绪。大仇得报?索然无味?他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能感觉到旁边人身上传来的那股凄凉之感。
“回吧,如海,回到房间里,睡个好觉。”纪如海听到秦画景如是说,那声音空洞极了,那些字句飘摇着四散在寒夜的风里,和秦画景的精气神一样被吹得东倒西歪。他身上那股属于活人的生气似乎在短短一瞬间就消散了,只剩下一句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子。
纪如海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二爷已经给陆姑娘报了仇,按理说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如此颓废?
秦画景将他赶回房去了,自己回到了茶室。
他在茶室一连躺了十数天,不怎么进食,只是偶尔食用一些纪如海端来的配套茶点,其余便只是喝茶。
他亲手杀了那些人,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快。若说之前为了报仇,还有一口气吊着他为之奔波,现在就连那口气都断了。陆红衣死去的事儿如同一坛烈性白酒,后劲大到让他有些恍惚,他终于无事可做,只得念着她了。
他的梦境也愈发频繁了。
他总是梦到陆红衣对他说,“秦观,我还挺喜欢你这副冷心冷却情的样子”,一会儿,又听到她说,“秦观,我还挺想看你输的”。
秦观啊……秦画景恍惚了,这名字已经鲜少有人再提及了,可是她却固执地叫着这名字。
秦画景咧开嘴笑了,他觉得他已经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这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然后不过半个月,便又走了,将他仅有的那几分生气全都偷走了。他仿佛已经死了,连心脏也不大跳动了。
他听到外面在放炮竹,听那响动,便知道今天已经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了。他躺在木片铺成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他有时候会很想沉浸在梦中,因为那样他便总是可以见到她。
秦画景,觉得又累又倦怠,终于,他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画景被一股凉风吹醒了。他感觉昏沉的脑袋变得异常地清醒,四下打量,不知何时起,他竟然已经站在了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