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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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
雪花再次飘落的这一夜,琳琅生下了一名女婴。
“我的孩子。”琳琅无限欢喜,无限感激的抱着襁褓里的宝贝,她多漂亮啊,乌黑的头发,粉嫩的小脸,不是为人母的私心,她的确是琳琅见过最可爱的宝贝。
安梨棠也喜笑颜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把琳琅身上的被子掖紧些,生怕她冷。
琳琅忽地想到什么,唤一边的似玉道,“似玉,把我妆奁里的长命锁拿来。”
“是。”似玉很快去拿。
长命锁拿来了,安梨棠心里又是一痛,眼瞧着琳琅细心的给福宝挂上,不愿她多伤心,只问起别的事来,“给我这外孙女,想好名字了没?”
“说起来,我还没有和王爷讨论过孩子的名字呢。”也许是自她怀孕,家里发生了很多伤心之事,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吧,琳琅抱紧了这个暖暖的小身体,从未有过的温柔甜蜜涌上心头,一个全新的小生命,与她血脉相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想了想,她柔声开口,“就叫福宝好了,福气的福,宝贝的宝。大名的话,让王爷再去选。”
“福宝,福气的宝贝。”安梨棠也很满意,又对她道,“你先好好休息,先把孩子给奶娘吧。”
“没事,我不累,我再抱会她。”琳琅哪里舍得放下,福宝睡得正香甜呢,她知道自己在母亲的怀抱里,安全得很。
雪落之后,郊外显得平静而祥和,如海一般静谧的深沉黑夜,终究要迎来离别的曙光。
※
三日后,承翊到了,辞官返乡的顾弦正也到了。
萧承翊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高兴得都快站不稳,她那么小,那么脆弱,抱着她根本不敢用力,却又担心力气不够摔了她,简直不知该怎么好了。
似玉及时出现,解决了他的困境,“王爷,奶娘在门口候着呢,到喂奶的时间了。”
“哦,好。”承翊小心的递给她,“慢点,慢点啊。”
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琳琅听到父亲要辞官回乡的消息,脸色霎时间白了一层,在床上久久未言,安梨棠表现得很镇定,第一时间握住穆弦正的手,“我们先去别屋说。”
得女儿的喜悦只能被压制下来,承翊走到琳琅床前,一脸疼惜的看着她,“阿琅,你受苦了。”
琳琅慢慢回过神,问他,“承翊,我阿爹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和她解释了一遍。承翊想,她只是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琅,”承翊叹了口气,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掌心,“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皇兄现在,是铁了心要惩治这些老臣子,穆老将军是如何也逃不掉的,现在能全身而退,已经算得是不错的结果。”
琳琅傻傻的问,“那我以后都见不到阿爹阿娘了?去徽州?我只听阿爹说过,离这里好远的,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不行的,这样怎么行呢?”
她边说边摇头,承翊看琳琅的状态不太对,心里突然很害怕,“阿琅,你别吓我,你认真听我说,可以见到的,将来一定有机会可以见到的。”
“没有机会了,阿爹阿娘都要离开我了!”穆琳琅突然掀起被子要下床来,“不行,我得去跟他们说,要他们带上我才行,我要跟他们一起走!”
承翊心里一震,从背后抱住要逃走的琳琅,死死的抱着她,丝毫不敢放松,“你走了,我该怎么办?阿琅,我们是夫妻啊!你要离我而去吗?”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给他的世界里带来了光亮,也主宰了他世界里的光亮,一旦她离开,便只剩下一片漆黑和绝望。“你真的舍得走?”
穆琳琅这才清醒了些,是啊,她成家了,她有夫君,现在还有了孩子,她不是一个人了。
可那是她最亲的父母啊,得他们宠爱多年,还未尽孝道,日后就要分割两地了,琳琅的心脏像是被人切开了,眼泪簌簌的落下,“承翊,可我也不想让他们走,我不要,我不要!”琳琅转过身,和承翊紧紧抱在一起,像孩子一般哭泣宣泄,“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
安梨棠已经完全整理好了情绪,很从容的接受了这一切,“之前,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似乎还不算太差。你父亲以前也经常和我提起徽州,说起那里的风土人情,我们俩呀,本来就计划老了之后回那儿养老的,现在虽然提前了一点,但也算是完成了心愿吧。”
她又伸出手指对琳琅发号施令,“不准哭哭啼啼的!开心一点送我和你爹走,这明安城我呆了大半辈子了,去个新鲜点的地方多好!你呢,帮我好好谢谢你的夫君,不然我和你爹真要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了。”
穆琳琅还是止不住眼泪,“那阿爹和阿娘能不能多留几日?不要那么着急走,行不行?”
安梨棠看向穆弦正,后者也有些为难,承翊站出来道,“当然可以,反正都辞官了,又何必那么着急走,多陪陪琳琅如何?”
“可老臣在请辞的奏折是写······”
承翊连忙道,“交给我就好,你们这几日,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穆琳琅感激的看着承翊,牵住他的手,眼角的泪还没干,又笑了起来,屋子里总算回温了不少。
说是陪她,可这几日都是围着福宝这个小家伙转的,还是承翊陪她的时间比较多,他说,“我和女儿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就不和他的外公外婆争了。”
时间像插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本来到了之前说好的启程时间,又下起了大雪,琳琅又以天气不好为由多留了他们几日。
但是再怎么留,离别的这一天总会到来,而且突兀的让人难以接受。
穆弦正不善言辞,又不愿琳琅看到他的脆弱,已经先上马车等候,只留安梨棠和女儿惜别。
琳琅做了母亲,也变得絮絮叨叨,“阿娘,你和阿爹切记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找一座大宅子,多请些仆人帮忙,就算没有咱们将军府里多,也要到不需你动手的程度,我给你的银子不够,回去马上再给您寄,对了,记得安顿好之后把住址寄给我,要时常和女儿通信哦,不许忘了。还有,你不用担心咱们穆府,我都会安顿好的,您和阿爹的东西我会尽快收拾好派人给你送去,下人我也会遣散好的。要是像佩兰姑姑这样的还愿意跟着您的,那我就······”
“好了,”安梨棠终于忍不住打断,“徽州这么远,干嘛还让别人也跟着离家万里啊。我和你阿爹,是要去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安安静静的多好。”
承翊抱着福宝在一旁静静的候着,安梨棠又看他一眼,放低了声音道,“我看得出祁王对你一片痴心,这很好,也让我们放心。不过琳琅,你千万记得阿娘说的话,不要再和那些妖物有什么纠缠,那些不是你能控制的,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听懂了吗?”
视而不见,闭嘴不谈。这就是阿娘让她对待妖怪的方式,自从她嫁了人,阿娘还是第一次说起妖怪的事,但很可惜的是,这一次,琳琅依旧没打算听。
临行之际,琳琅突然松开她的手,站稳了身体,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安梨棠吓了一跳,忙要去扶她,“干什么!你这还没出月子呢,身体虚弱的紧,快起来孩子!”
承翊抱着福宝也赶紧上前,穆弦正一掀车帘,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琳琅一概不许他们扶,她笔直的跪着,强忍泪水,又恭着手,朝着父母亲拜了三拜,声音坚定又略带哽咽道,“女儿不孝,日后不能侍奉双亲跟前,不能报养育之恩,惟愿双亲照顾好自身,期盼来日,我们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熬过漫长黑暗的冬季,便能迎来春暖花开的日子。琳琅坚信,这不会是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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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
承翊一直忘不了琳琅与她父母送别的那一日,马车辘辘远去,她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衣袂飘飘,神色凄楚,似乎心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而这幅场景几次都成了噩梦,他独自抱着孩子,明明与她那么近,却一步也迈不动,无法与她靠近。
生在皇家,承翊其实并不清楚书上所说的舐犊之情,亦或孩子对父母的寸草心,他对父皇只有敬重,没有爱,他曾无数次渴望得到母妃的关心,母妃却连一句温暖的话都不曾给他。所以在他自己的父母离开后,他并没有伤心欲绝的感受,只是遗憾,或许自己应该做得更多。
还有孤独,一种断了来处的孤独,它嵌在皮肤里,由不得自己掌控,像毒药一般自然而言的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羡慕阿琅和她父母之间的这种感情,不是每对父母都和子女有这么浓厚的情分,他也害怕,害怕自己的妻子始终牵挂着那个远方,会离开他身边。
他轻轻晃醒身旁熟睡的妻子,“阿琅,醒一醒,我和你说件事儿。”
琳琅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扰人清梦是罪过。”
承翊笑道,“我明日再跟你请罪,现在听我说说话。”
哎,要不是自家夫君,她早就一拳捶过去了,穆琳琅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行,你说。”
承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特别放不下你父母?”
琳琅瞬间清醒了七八分,睁大眼睛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父母亲已经离开半个月了,琳琅问道,“你这些天,不会都在琢磨这件事吧。”
“心里总是放不下。”承翊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辅助皇兄。坐稳太子之位,顺利继承大统,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等到朝中的局势再稳定一些,我想,我应该就可以退下了。”
“退下?”琳琅眨了眨大眼睛,她脑袋还有点混沌,没太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承翊攥着她的手,放在心窝处,“至多还有几年,我会尽全力帮助皇兄稳定局面。那时候,我会向他请辞。余生,我想为你而活。”
穆琳琅轻易就被他的温柔给俘获,她简直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真的?王爷真的能离开萧承琰?那,那我们可以离开明安城,去徽州找爹娘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琳琅猛地扑到他怀里,高兴的嚷了几声,“承翊你真是太好了!”接着,她忽然觉得应该没这么容易,嘴角放松下来,不确定的问道,“但是,萧承琰会同意吗?你毕竟还有王爷的身份。”
承翊安慰她,同时也是给自己安慰,“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但我会努力争取。你不要发愁,只管交给我就好,信得过我吗?”
“信得过信得过!”琳琅满足的叹口气,“天底下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
※
接下来,他们度过了相对平静的一年,这一年里,没有亲爱的家人和朋友离开,浓郁的悲伤似乎被时光晕开了些。
这一年,琳琅渐渐体会到做母亲的辛苦与幸福,福宝越发圆滚可爱,每次她晃着那莲藕般白胖的胳膊,咯咯笑出声时,琳琅心里便充盈着对生命的喜悦。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她不会意识到,这一年,是老天对她格外的恩赐。
“长姐,长姐!”琳琅一路小跑到顾府,穆寒倾正在修剪花枝,琳琅一把抓住她的手,兴奋道,“长姐,爹娘寄信来了,快来快来!”
“真的?”寒倾笑着任她拉着,在桌前坐下,琳琅每次收到家书都要和长姐一起看,让她来读。
这次信件内容如下:
寒倾,琳琅,上次你们派人送来的物品都已收到,无需挂心。你们近日可好?我和你们阿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老家的朋友邻居都很亲切,日子很舒心,只是很想念你们,还有我那外孙和外孙女,回信时记得附上两个孩子的画像,也算是个念想。我还给两个孩子做了衣裳,入冬前你们应该能收到。最后,记得替我们谢谢玄龄,他送来许多药材药膏,你爹的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读完之后,寒倾问琳琅,“顾玄龄还送药材去了?”
琳琅摇摇头,“我不清楚啊,我没有对他说过。”
穆寒倾想了一会,很快明白了,“也是,阿爹辞官回徽州也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了,何况顾玄龄又是知道咱们徽州老家地址的,也不奇怪。”
顾玄龄小的时候总混在穆家,穆老爹拿他当半个儿子看,自然什么事情都和他说了。
寒倾别有深意的看了看琳琅,“这个顾玄龄,还是很有心的。”
琳琅低头不语,忽而只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落入耳中,“见过祁王妃。夫人,今日府上夜宴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您要不要再去查看一下?”
这不是铭柔吗?她怎么又回来了?琳琅有些吃惊。
寒倾轻轻摇头,“不必了,这点小事你看着安排就好。还有,我身体不太舒服,今晚就你陪着连诀吧。”
铭柔轻咬着唇,“夫人,这恐怕不太符合身份。”
“不过宴请几位朋友而已,你看着点,别让他饮太多酒。”寒倾不太在意道,“你下去准备吧。”
“是,妾身告退。”
自始至终,她都端着十二分的谦卑姿态,但她再怎么表现,都不能挽回琳琅的一丝信任。穆琳琅就是这样的,信一个人就毫无保留,一旦背叛就再无机会。
待她一走,琳琅赶紧问道,“长姐,你怎么还能让她回来啊,看这样子,还让她管家?你忘了她做了什么糊涂事啦?”
“我没忘。”寒倾苦笑了一下,正好奶娘带着冬儿出来了,这个粉嫩的小团子越发有灵气了,嘟着嘴往寒倾怀里钻,“阿娘,冬儿,冬儿做噩梦了。”
“真的呀,冬儿梦见什么啦,哎哟,这头发都湿了,那梦这么可怕呀。”
一旁的奶娘笑道,“我说小少爷怎么一睡醒就要找夫人,问他什么也不说,原来只和阿娘诉委屈啊。”
冬儿一本正经的点着头,“真的,真的让人害怕呀。”
琳琅笑嘻嘻的牵过他的小肉手,“那和姨母说说,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姨母帮冬儿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