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就是,我们还打算玩个游戏呢!”
“红羽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啊。”夜招将她拉过来,琳琅在高兴之余,没有忽视红羽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她赶紧问,“怎么了,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红羽的表情似乎有掩饰,她对琳琅说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总归,这孩子,比你有福气。”
算是好话,可听得人云里雾里的,琳琅叫出声,“什么意思,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把话说明白,什么意思!”
琳琅叫出声,却猛然醒了,安梨棠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脑袋沉沉的,她敲了敲,刚刚她说了什么,梦境里有谁来着,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琳琅喃喃开口,“阿娘,我怀得,应该是个女儿。”
“小姐!”似玉匆匆忙忙的进来,声音欢喜,“小姐,祁王爷来信了!”
“真的!”琳琅从座位上弹起,关于胎梦的事情立马抛在脑后,急切道,“快,快给我看!”
她总算体会到家书抵千金的感觉,火速的拆开信纸,展开,而越往下看,表情越是凝重。
安梨棠轻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承翊,承翊可能来不了了,无法脱身。”
似玉急道,“小姐还有一个月多就要临产了,王爷答应过要陪在小姐身边的!”
安梨棠道,“信上一定写了,是什么原因不能来?”
“信,信上说······玄帝驾崩,太子臻继位。”
琳琅的眼神有些空洞,她看向母亲,“阿娘,真的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是早更
☆、产子
新帝登基,诸多事宜。
萧承翊忙得脚不沾地,昼夜颠倒,似乎永远无法从国事政事中抽出身来,去陪心琳琅的日期也是一日日往后延,可最让他无奈的,还是新帝的疑心病。
随着玄帝的骤然离逝,萧承琰的疑心在心头爆炸,开始无尽的蔓延。他本就不容易相信人,而萧承壁让他受的牢狱之灾,李寄远的背叛,还有平日支持他的臣子的倒戈,又在他心头狠狠划了一笔。
他的龙椅还没坐热,就大肆罢黜官员,而被摘下官帽的大部分还免不了一顿杖刑,接连几日,朝堂上都是咻咻的板子声,加上惊天动地的哭喊,热闹极了。
萧承翊劝阻了几次都无效,现在的皇兄丝毫听不进他的劝告,索性请求暂离明安城,休息几日。
谁知萧承琰浓眉一拧,根本不同意,“你要去哪?最近朝中的流言你没听说吗?有人说我谋害先皇,说这个位置本来要传给睿王的,是不是很可笑?这肯定是萧承壁干的,他连死了都不愿意让我安生······不对,当时派去的杀手,是不是有人背叛了我,萧承壁是不是根本没死!”
“皇兄!三哥已经不在了,你清醒一点!”承翊提高了音量,“只要有人的地方,传言就不会消失。最近惩办的官员已经够多了,你还要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一个到什么时候?”
“承翊,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萧承琰冷静的看着他,“我没有疯,我告诉你,那些人都是先帝的肱骨之臣,未必会忠心于我。朕要开创一个新的朝代,就必须先剔除旧的。这种关键时刻你更不能走,我需要你。”
承翊心里也十分纠结,他直接道,“皇兄,琳琅生产在即,我必须在她身边陪她,我保证,等她安全诞下孩子,我一定会回来。”
“穆琳琅?哦,她怀孕了是吧。”萧承琰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兀自念道,“穆家,穆家······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承翊心头一转,很快想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兄,不会连穆家也······”
萧承琰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承翊愤然道,“穆家又有何罪!穆老将军戎马半生,为嘉朝立下汗马功劳,此等忠勇之臣,皇兄也不肯放过?”
“朕知道,你是怕不好和穆琳琅交代。是,穆弦正的确是位忠臣,我也一直很敬佩他,从没有把他往奸邪小人的方向去想。”
“那是为何?”
萧承琰无奈的叹气,“承翊,他老了。可是他依旧身居高位,先皇还把兵符的一半交在他手里。朕先是,派人好好的去和他说,把兵符给要回来,谁知道啊,那位穆老将军脾气还不小,竟然把朕派去的内侍给打了一顿,这不等于是打朕的脸吗?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承翊急急问道,“皇兄要如何处置?”
“圣旨已经拟好了,念在他为国尽忠多年,贬官发配去狄道。其他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萧承琰还很大度的说。
承翊连忙道,“万万不可!皇兄,先不说你现在的处置对穆老将军是否公正,一旦你这样做,琳琅会恨我一辈子的!”
萧承琰玩笑道,“你那个祁王妃这么厉害啊,我看你也早就受够了吧。不然这样好了,反正你的岳丈都要走了,不然连王妃也一起换掉,皇兄给你做主,再给你配一门好亲事,也算是迎接新朝的新气象了。”
萧承翊的脸上丝毫没有笑容,冰冷冷的开口,“琳琅是我的底线。”
“好了,知道你这辈子算是栽到那丫头手里了,我不管你的私事。”萧承琰背对着他,语气有些不悦,“可穆弦正,我是罚定了,朝堂之上,不可能再有他的位置!”
※
与此同时的郊外,穆琳琅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她的胸口也是闷闷地,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她对安梨棠道,“说什么来郊外安胎?我现在根本都无法安,这里的空气再好,对我也一点益处都没有。我得回去一趟,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安梨棠其实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可她不敢说出来怕琳琅担心,只道,“现在什么事都比不过你的事大,祁王不是来信了吗?你只管安心便是。”
琳琅站起身,大口大口的呼气,“我就是觉得难受觉得安不下嘛,阿娘,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胡闹什么?预产期还有几日了,万一在路上要生了怎么办?”
琳琅却固执起来,直接往外走,“现在出发,最多夜里就能到了,我非得回去不可!”
安梨棠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影都不见了,“哎哎哎哎,琳琅,你别说走就走啊,东西还没收拾呢。”
小六子随时在门口候着,琳琅一招手他便把车驾了过来,问道,“王妃,要上哪儿去?”
“回明安城!”
“现在?夫人不和您一起吗?”
安梨棠和似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琳琅你在做什么!”
“小姐你别冲动呀,有事再好好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孩子肯定不会在路上生出来!”琳琅抬起裙摆,费力的迈起一只脚,刚刚踩在车墩上,突然,小腹一阵下坠似的疼痛,又像是有两只巨手,牢牢的桎梏于她的脚,丝毫动弹不得。
小六子还在跟着劝,“王妃,您就听夫人的吧,就怕万一赶得巧呢。”
琳琅痛得全身发麻,弯着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下,是走不了了。”
※
承翊在昭狱见到了穆弦正,真是宝刀未老,挨了一顿打之后,还能把牢房整个快掀了起来。承翊来得很是时候,穆弦正如今的怒气刚刚发泄完。
可看到来人,穆弦正又不爽了,“是新帝派你来的?我告诉你,再挨多少鞭,我都不可能向那个小人低头!”
承翊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要说这穆弦正也真是有够倒霉,本来他在家中无聊,要去郊外陪陪妻女,刚刚骑上马,福林就带着新帝的旨意来了,要收回穆老将军手里的兵符。
要是客客气气的收了也就罢了,但这个福林有些嘴欠,好像说了什么惹人厌的话,穆老将军一时技痒,狠狠的对他展示了不输当年交战杀场的魄力。
具体这福林说了什么,承翊不是很清楚,但他很是怀疑,这其中的挑唆,是奉了皇兄的意思,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给穆弦正扣一顶蔑视新帝的帽子。
“穆老将军,您受委屈了。”承翊诚恳道,“别的我也不多说,我只问您,是否已知道新帝的处罚是什么?”
“呵,”穆弦正凄凉的笑笑,“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得出新帝的用意,最后还是逃不过贬官发配吧。劳驾祁王爷告知我,那地方是在哪里?”
承翊看着他,“不管是何处,肯定是偏远寒苦之地,我知道穆老将军不怕吃苦,那么清惠郡主呢,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与您成亲这么多年,也从未远离过明安城生活,她能吃得了苦吗?”
穆弦正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是啊,梨棠,她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本以为可以和她安安静静到老,还是要遭这种罪。
他受过一顿鞭刑,囚衣上破了好几处口子,露出血痕来,这对一个常年习武,伤痕不断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心里愁得是另个问题,在乱糟糟的草席边坐下,出声还是不怎么客气,“这是我们家人的分内事,就不劳祁王爷操心了。”
承翊心里有些受伤,但他与琳琅成亲时间不长,又总是忙于政事,和二老相处的时间是太少了,难怪他们总顾忌着身份之别,还是把他当做外人吧。
“我不能不管,如果我就这样袖手旁观,琳琅会怪我的。”
穆弦正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辨别这话的真实度,“祁王爷,老实说,当初若不是圣命难违,我绝不可能同意琳琅嫁给你。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不懂你们皇室的纷争,而你,和你那位······”继续说下去,似乎就真得是以下犯上,“罢了,如今木已成舟,琳琅也对你上了心,我是管不了了。”
总算绕过了对他的成见,承翊略微松了口气,问他道,“穆将军,我是想问你,能否原谅福林的过错,再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穆玄正觉得自己耳朵不太好使了。
承翊很认真的口气道,“您大人有大量,原谅福林失礼之举,再亲自向皇上辞官,同郡主一起,回您的老家徽州养老。你看,这样如何?”
穆玄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祁王爷,你——”
“带人进来!”承翊对外喊道。
头上和双手都裹着绷带的福林,真像是刚从战场归来的战士,但表情就不大像了,只瞧他愁苦着脸,鼻头一吸,眼泪一落,膝盖直挺挺的跪下,嗓子里就敲锣似的蹦出来:“穆将军,穆大将军,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奴才请罪,奴才饶头,求您饶过奴才一回吧!”
哭喊声绵延不绝,磕头声也砰砰的磕得实在。
穆弦正听了半晌,忽地抚掌大笑起来。
收一个将帅的兵符,本就是诛心的事儿,穆弦正当时的心情已经够糟了,那个福公公还尽挑最恶心最恶毒的话来讲,他能不动手吗?要按照他年少的暴脾气,这福林能活着就是奇迹了。
“祁王爷,我可没动他的脑袋,你又做了第二轮啊。”穆弦正笑够了才问他。
这个福公公,也算是处处不讨好,被穆弦正“教育”了一番,正躺在床上养伤呢,祁王的人又找上门好一顿教训。
看到穆弦正这个样子,承翊略微松了口气,又很是惭愧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穆弦正很知趣,这一次新帝的三把火,烧掉不少同僚的官帽,附赠一顿廷仗后,再贬去苦寒之地,他能全身而去,还是托了自己女儿的福。
他神色严肃的对承翊拱手,“多谢你,祁王爷。”
“实在不必,我说了,我是怕琳琅怪我。”承翊忙道,“事不宜迟,将军还是尽早准备,即可动身吧。”
晚了,他只怕萧承琰会后悔。
起初,萧承琰并不同意他为穆玄正求情,更不同意他想得这个法子,但承翊一针见血的说,“皇兄不过想拿掉穆弦正的兵权,找人取而代之,那么让他体面的离开,又有何不可?”
※
郊外的风竹苑,首次迎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
“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穆琳琅死死握住安梨棠的手,几次疼晕又醒来,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头发全都浸泡在汗水中,身上没有一刻是干的。
安梨棠揪着心,不断的给她擦着额头的汗,“没事的,琳琅,阿娘在这儿,阿娘在这儿呢。”
随心而来的两个接生婆和太医也要忙昏了头,口中还要不断催促着:“王妃使劲啊!孩子头还没出来呢!再用力······”
穆琳琅很想骂人,却都不知该骂谁,想哭也没力气,真的一丝力气也没了,她凄凄惨惨的看着母亲,“阿娘,我不想生了,我不要生孩子了!”
安梨棠还没说话,接生婆忙接口道,“王妃说什么糊涂话呢,孩子就要出来了,快点,再加把劲儿!”
琳琅的脑袋里闪过一阵电流,她突然想,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对,她很可能就这么死掉了,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她过不去,肯定要卡在里头了。
越想越害怕,琳琅忙抓住安梨棠的手,就算是这么死了,也得把想说的话说完,“阿娘,您真伟大,您和阿爹要好好地,还有长姐,冬儿,阿娘,承翊还没有来吗?他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他答应来陪我的······不过,还是不怪他了,阿娘,你替我说,不怪他,让他,让他······”
下腹的一阵剧痛,只能把话堵在了嗓子里,只能化作悲痛的哀鸣。
一个胆大些的接生婆看不下去了,气势汹汹的吼道,“谁家生孩子这么多话的,赶紧生下来要紧!”她上前一把分开琳琅和安梨棠的手,将自己粗糙的大手递给琳琅,“王妃尽管掐尽管握,要专心用力!现在谁都不要想,谁都和你无关!专心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