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百官商讨那日太子也在,不冷不热的天气适合睡觉,太子坐的笔直笔直,眼睛缓缓闭上。宗正抬头惊得微微张口。刘彻久等不见他开口,扭头一看气笑了:“刘据!”
刘据打个哆嗦。
百官顿时忍俊不禁。太子起身:“结束了?”
“封禅这样大的事你竟然敢睡觉?”刘彻难以置信。
太子心说,你祭拜天地还不如拜我。
“你封禅又不是我封禅。我就算陪您上去,也是看着您三拜九叩。”
刘彻瞪着眼睛示意他再说一遍。太子拍拍额头醒醒困:“诸位继续。”
宗正开口继续。
刘彻朝儿子后脑勺一巴掌。太子彻底不困了。
下朝后已经接近午时。太子到jsg太子宫韩子仁等人很担心:“殿下,今日怎么那么久?一个半时辰聊什么呢?”
“封禅事宜。离七月下旬出发去泰山还有足足五个月,真不知道父皇着什么急。”太子摇摇头,不了解凡人,“孤快饿晕了。快给孤弄点吃的。”
厨子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点心端出来:“殿下再不回来这份鱼胶就热化了。”
“椒房殿有鱼胶吗?”太子问韩子仁。
韩子仁:“这是太后令人送来的。”
“祖母有母后应当也有。”太子又问:“多吗?”
韩子仁仔细想想告诉他干鲍鱼、燕窝以及鱼胶有一柜那么多。太子喝完就去库房,挑几样品相最好的放宫人编的小篮中,令枇杷给他母后送去。
皇后确实不缺这些。但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所以皇后没说她有,只是令掌事女官给枇杷收拾一小篮煮汤的山珍海味。但没有人参,刘彻不许儿子用。他也特意提醒过卫子夫。
太子以为有他这个神人在身边,老父亲不会再相信神仙鬼怪。看他那么看重封禅,还是希望能见到天上诸神。
老父亲心心念念几年的事太子无力阻止,也无法劝说。可太子又无法装瞎。太子此时已有十九岁,午睡无需宫人在外间守着,太子默念一件新衣,榻上出现一件华光溢彩的长袍。
衣料放在不甚明亮的室内也如同精美的玉器。这件衣裳刘据有印象,他渡劫前一位师姐送的。那时刘据早已辟谷,师姐们不能送吃的。天上也不缺琼浆玉液。他不爱玩闹,也不好送玩的。刘据收藏的宝物都送给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了,师姐也不能反送回来。得道飞升也得穿衣。于是师姐们选择送衣裳,师妹们送配饰,师兄师弟以及宗门小辈送祝福。为此他们还被师姐师妹好一番嘲笑。
刘据把衣裳收入柜中倒头睡觉。醒来也没叫人进来伺候。
翌日,刘据看完奏章出了宣室殿就去博望苑。刘彻会叫人留意儿子的行踪,但他很少过问。今日听宦官提到太子出去了,刘彻也以为他去东西市了。
此后一个月,太子隔三差五出去。
多年以前的四月二十五日刘彻被立为太子。
刘彻登基后二十五日成了很寻常的一天。这一日非休沐,也没有廷议,刘据帮老父亲看完几份奏章就起身告退。刘彻也没发现儿子跟平时有何不同。
一炷香左右,太子殿下抱着一个木盒进来。他眉头一挑,刘彻屏退左右:“又有什么宝物?”
“父皇,儿臣觉着儿臣要成神了。”
刘彻嗤笑:“又说胡话。”
“您去泰山祭拜天地其实跟在宫里祭拜一样。”
刘彻:“你知道什么叫心诚则灵吗?”
“如今国库空虚,您去祭拜天地的时候上天还能下钱?”
刘彻指着殿外示意他可以滚了。
太子跪坐在御案一端:“父皇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爱说不说!”
“您被立为太子的日子啊。”太子打开木盒,刘彻不置可否地瞥一眼,仅仅一眼他就傻了。刘彻轻轻摸摸衣料,舌头打结,难以置信,“这是,传说中的南海鲛绡?”
太子胡扯:“儿臣又没见过鲛人,以前也没有穿过那种衣服。原谅儿臣无法回答。”
刘彻下意识想起身,又不舍得放下衣裳,太子抬手拿出来,刘彻急得大喊:“轻点!”
这身长袍刘据穿着不合身,盖因少年肩窄,手腕骨头都比刘彻细一圈。太子把长袍打开刘彻就以为是为他量身做的。
“你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出去,也不怕被人认出来,原来是去找这个?”刘彻还记得被他打发至上林苑的小黄门提过,太子担心遇到李延年的妹妹,那两年很少出去。
太子这一两个月出去的次数快赶上之前两三年了。
“父皇,这是外袍。你可以直接试试。”
刘彻张开双臂,太子伺候他更衣。刘彻几乎没有感觉到重量:“据儿,这件长袍也能延年益寿?”
“您想什么呢?”太子好无语,“穿着轻便舒服罢了。都跟你说孩儿遇到那么多奇人都没有见过神仙,您怎么就不信呢?”
刘彻:“你以前也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衣裳。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尽人事,听天命。你不是也常说吗?”
太子常说的多了。
“皇后有吗?”
太子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儿子这些年弄到的东西不是孩子用的就是男子用的,想来容不得他挑三拣四。否则也不至于送三个女儿男子用的玉佩。
“你舅呢?”
太子:“二舅比您瘦,有也不合身。”
这话刘彻不爱听,他哪里胖了。谁见着他不说他才三十出头。
“你的腰比二舅粗一圈。”太子提醒他,“虽然不认识您的乡民认为你不到四十,但见着二舅一定认为他才三十岁。”
以前卫青没有这么显年轻。多年征战让他的肤色变得粗糙黝黑,就算几个冬季捂回来,神色也不好。太子给他的药丸,他病了就用一粒,近几年反而把身体养回来了。
太子后退:“父皇,里头的衣裳换成浅色,这样出去准有女子向您示好。”
“年近半百还穿浅色?”刘彻嫌弃,“朕乃皇帝,不是倡优。”
“所以儿臣没说在宫里这么穿。”太子好奇,“父皇,这衣裳您敢穿吗?”
外袍看起来很厚实,其实轻薄如纱。刘彻打量一番,在阳光下他一定像镀了一层金光。刘彻不敢出去,但他敢在宫里穿穿。
刘彻脱下,令众宦官进来,把他出宫穿的常服找出来。他挑一身浅色的,翌日清晨就做寻常打扮。
自打刘彻过了不惑之年,无论去哪里都是一身黑。翌日廷议他身着白色长袍,外罩蓝白金纹外袍,看起来跟太子似的,百官下意识往他身边看。
太子殿下一身红,高扎马尾,青春年少。百官又移到刘彻身上,头上束冠,所以,这真是皇帝陛下。
宫里来新人了?陛下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穿成这样。百官明白了,收回堪称震惊的视线。百官离得远,又一时被他的着装惊得久久不能回神,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外袍很是特殊。
春望昨日见过,今日又亲自伺候天子更衣,此时还是忍不住频频打量他的外袍。太子这是在哪儿寻的?民间何时又这等工艺。棉非棉丝非丝金非金,看起来像美玉压成片做的。
刘彻为了显摆他的衣裳,早已令人把窗打开,殿内明亮,公卿上奏的时候他微微抬手,上奏的公卿以为眼花了。
散朝时刘彻先起身,百官终于注意到他的长袍。公卿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其中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家中收藏的宝物可能皇家都没有。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却又淡雅,看起来又很华丽的衣袍。
刘彻抬抬手令百官退下。百官鱼贯而出,难得摒弃前嫌伸长脖子讨论,“陛下方才是不是在显摆他那件衣裳?”
公孙贺同他自幼相识,想也没想就点头:“是不是南海送来的贺礼?”
石庆摇仔细想想:“近日没有外臣进京。”
有人决定问问宣室殿的人。然而除了春望谁也不知道那身外袍哪来的。倒是公孙敬声回到家中听父亲说起这事,猜到是他太子表弟买的。
公孙敬声想到戴在儿子脖子上无事牌,再想想他父亲经常犯蠢,他决定装不知道。
后来卫青和霍去病也猜到了。二人这次没敢叫太子也给他们弄一身——太显眼。
话说回来,百官走后刘彻仍不满足,又去椒房殿跟皇后显摆。他决口不提衣裳,但坐在皇后面前小动作不断,一会儿喝茶,一会要下棋,一会儿想吃点心又怕把衣裳脏了。
卫子夫起先想问他的外袍是哪位织工做的。见状明白跟儿子有关。卫子夫想装瞎,但她忍不住,甚至想上手摸摸。
刘彻等卫子夫忍不住要动手了才问:“皇后,朕的这件礼物如何?”
“陛下穿这么厚不热吗?”
刘彻:“这件外袍看起来热,但不吸热。皇后想不想试试?”
卫子夫想叫他滚。
“陛下,只有这一件吧?脏了可如何是好啊。”卫子夫见他变脸,心里可算舒服些。
刘彻气得走人。
没到宣室殿就下雨了。刘彻为了显摆他的衣裳没坐车,黄门要脱下外袍为他挡雨。刘彻突然发现雨水往下滑。
夏日的雨来得快走得急。大雨过后殿外很热,刘彻中午就没出去。下午他又晃悠到椒房殿,屏退左右,把茶水往身上泼。卫子夫怀疑他疯了,紧接着就看到茶水一滴不剩落到地上。
“看来皇后多虑了。”刘彻说完迤迤然离开。
卫子夫盯着满地水渍茶叶愣了愣神,回过神就骂:“有病!”
自打得了儿子的药丸,刘彻没指望儿子还能弄到好物。这个礼物虽然目的不纯——不希望他迷信鬼神。刘彻也懒得解释,他不是迷信,只是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可是刘彻也很高兴——儿子心里有他,儿子孝顺。
礼物比他以为的还珍贵,刘彻越发欢喜。
翌日下午,太子跟太傅读书的时候,刘彻晃悠到东宫。刘彻以防太后眼花看不清,伺候她用茶。其实他一进来太后就注意到了,以往一身乌黑的儿子像换了一个人。
太后不是皇后,她好奇就直接上手,布料又轻又滑,甚至冰冰的。太后叫皇帝也给她弄一身。天热了,穿薄了早晚易生病,穿厚了易中暑,里面中衣,外面这个正合适。
刘彻胡扯:“仙人托梦送给朕的。”
太后当他放屁:“没有就没有。”
刘彻起身叫她看清整件长袍。太后看到金色纹路全是瑞兽,其中还有几条龙,不似凡品。但太后不信,盖因她也胡扯过,比如怀刘彻的时候说过梦见太阳入怀。
“真是仙人托梦送你的?你有没有问问你父皇在天上好不好?母后还能活几年?”
刘彻被问住了。
太后一脸失望:“你居然没趁机问问你父皇?也没替母后问问还有几年寿命?你个不孝子,只想到自己!”
刘彻脸绿了。
太后很是得意,让你显摆。
“母后上了年纪得好生休养,朕就不打扰你了。”
太后叫住他,指着身边的座位。刘彻坐过去,太后叫他脱下来。刘彻抓住衣裳:“母后,这是我的。”
“宝衣又不是路边野菜。母后不知道可遇不可求?叫哀家看看也不行?”
刘彻递给她。
太后一点点看过去:“真不错。说不定刀枪不入。”
刘彻眼中一亮,令宫人找一把剪刀,他不舍得动衣袖,就挑最底下以及侧边试一下。三次都没能留下痕迹,刘彻的心差点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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