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197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李俊看她兴奋,略有惊异,“我还以为你挺提防女真人呢。”

  所以留个心眼,出来跟她通个气,免得让她怨恨。

  阮晓露笑道:“提防归提防,钱先赚来。”

  放在平行历史的二十年后,跟大金国做食盐买卖,这是妥妥的谋反叛国,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不过李俊入行多年,早就欠了朝廷几十个脑袋,也不在乎多这点案底。更何况,如今两国反正还没交恶,连正式建交都没有,民间做点买卖天经地义。没有李帮主,以后 还会来别人。

  阮晓露想,最好大家一直和和气气做买卖,维持一个肤浅的金钱关系,不要有再深入的交流。

  再者,她心中还有个微弱的想法:有了现成的优质细盐,女真人在辽东夺取的大量盐场,还有心思去开发经营吗?

  食盐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女真人没有自己生产的能力,以前一直依赖购买,最好以后也始终如此。

  否则,要是女真人能自己产盐,又霸着大量盐场资源,那不得跑步进入封建社会,成为一个更大的定时炸弹,她以后如何睡得安稳。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要操心的事。而且她一人操心也没用。

  她兴致勃勃问:“卖了多少钱?”

  “他们没那么多钱。”李俊摊手,“我只能入乡随俗,以物易物……”

  他翻过围墙豁口。不远处一片空场,柱子上拴着十几匹战马,空气中一股马骚味。几个契丹马奴正在整理草料——养马是苦差,正好契丹人也精于牧马,正好丢给他们干。

  “……我让他们以战马付账。”

  阮晓露不过脑子道:“可是你要战马也没用啊……”

  说到一半,抽口气,马上意识到什么,欢天喜地改口:“……俺们梁山都要!多少钱一匹?”

  李俊忍不住一笑:“你能做主?”

  “我要是不做这主,回去领导饶不了我!”阮晓露一路踩雪,跑到那群战马旁边,心里痒痒。

  却又忽然想到:“……不过这种马老贵了吧,我们估计买不起多少……”

  宋地缺马,一匹拉车劣马就能卖到十几贯,属于高端奢侈代步工具。至于高大的战马,价格更是翻倍,而且有价无市,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而且马匹这东西,无法自给自足。纵然高价从外国引进种马,由于水土迥异,以及饲养方法的差别,过不几代就退化得厉害。因此良马全靠进口,每年给邻国输送不少外汇。

  梁山军队里的战马,一开始是与官兵作战缴获而来。后来缴获的马匹不够,便定期派人去黑市买马——一般是边市贸易中的走私马匹,或是各地牧监管事的监守自盗,或者干脆就是盗窃赃物,总之来路十分不正,一匹价值百贯是家常便饭。所以山寨也舍不得多买,眼下步军占多数,马军只是少数精锐。

  她在梁山骑过的最雄壮的悍马,肩高也不过四尺五六寸,她能轻松跃上。

  而女真人以养马见长,马匹品种远远胜于西夏马、契丹马,更别提宋朝国产、跟毛驴差不多的西南马。她面前这些随便放牧的女真战马,目测肩高超过五尺,个个需要仰视。人骑在上头,什么都不用干,都比大宋官军高上不少,气势上压人一头。

  更重要的是,马匹吨位大,负重就强。像大宋境内寻常劣马,上头乘客稍微超重一点,就无法走长路;而女真马可以轻松载一个壮汉,再加上全身护甲,再加上弓箭长枪,依旧能全速奔驰,好像一辆会呼吸的坦克。

  这种马莎拉蒂级别的高端战马,拉到山东黑市,不夸张地说,一匹能换一个大别墅!

  当然,她相信女真人也不会把自己最好的马种卖给外人。但就算是女真马里的“二等公民”,那也是低配马莎拉蒂,比起大宋官军骑着耀武扬威的马自达,也是天上地下。

  “我跟女真人谈好了。食盐和马匹对等交换。”李俊等她兴奋劲儿过了,才冷静地说,“运多少斤盐,就能换回多少斤的马。至于数量,没有上限。这里到处都是牧场,马比人多,现在与大辽休了战,正好闲着用不上。”

  阮晓露听得两眼发直:“一斤盐换一斤马?”他们卖马都是论斤卖的?——我能上去骑一下吗?”

  她艳羡地围着这群女真马,左看右看。马奴知道她是金国大皇帝的客人,恭谨让开,指着其中一匹巧克力色骏马,大意是这匹比较乖,您可以上去试试。

  李俊托她腋下,把她送上马背,笑道,“我也想不到,他们买盐居然也是论斤买。”

  阮晓露松松牵着缰绳。那马压根没觉得背上有东西,轻快地绕场小跑。

  她弯腰摸一摸胸围,估计体重超过六百斤,比大宋马自达重一倍有余。

  运到边市,保守估计市价一百五十贯,平均下来每斤两百文。黑市价格更贵。

  这就是李俊谈出的食盐卖价。

  而反过来算,六百斤盐,成本可能不超过六贯钱。加上跨海“运费”,也超不过二十贯,也就是每斤不到三十文。

  这是李俊“进口”马匹的成本价。

  当然,还得算进其中的风险——官军收缴、海难沉船、海盗土匪、折损人手——但贩私盐本身就是提着脑袋的活计,这点额外风险不算什么。

  “既然你点头,那我就跟他们定了。”李俊道,“三个月后运抵第一批盐,当场换成战马带回来。他们还觉得是占了便宜。”

  阮晓露一拍大腿,比他还高兴,在马背上手舞足蹈。那马嫌弃地回头看她一眼。

  这不得使劲开发生产,把渤海给他填平、晒干!

  以后梁山大小兵寨,从金沙滩到黑风口,漫山遍野跑着野性的马莎拉蒂,那画面想想就美。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那,俺们梁山收买你的战马,不许漫天要价!”

  李俊不假思索,道:“反正肯定比你们黑市上买的便宜。”

  阮晓露右手一扬,怀里居然还藏了个雪球。李俊不防备,被她居高临下的一丢,肩膀狠狠挨了一球。

  “黑市一百贯一匹,你卖九十九贯,”阮晓露道,“显你能耐啊?”

  巧克力马狐假虎威地一喷鼻。

  这暴利不能光归他,必须让梁山也分一杯羹啊!否则大家白当好兄弟了!

  她笑道:“三十贯一匹,相信我,退休养老足够了。你也别嫌少,没俺们梁山,你去哪销赃?”

  李俊气笑:“我把底价直接告诉你,你反手敲我竹杠,礼貌吗你?”

  阮晓露:“哟,学会倒装句了。”

  再用力一扬手。李俊这回有防备,闪身一躲,却没见到雪球袭来。她手里压根是空的。

  “谈钱伤感情。不跟你啰嗦。”阮晓露心情舒畅,跳下巧克力马,跟它挥挥手,吹着口哨往营帐走,“等回了梁山,你自己去跟寨主军师吵去。哦,别忘了,你还有兄弟在俺们手里呢。”

  李俊:“……”

  还“谈钱伤感情”,她就是懒得干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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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积雪未化,又是一场鹅毛大雪落下,把萧索的辽阳府盖了一层又一层。等层层叠叠的积雪开始缩小,露出树根、井栏和坟冢,就到了适合远行的时间。

  阿骨打带领众将,北上休整;答里孛公主此前已派人飞马将和议送回上京,此时收拾仪仗,拔营启程;而误入辽东的一群宋国“难民”,也总算能收拾收拾回家。

  算算日子,趴窝在旅顺口的大战船早就启航,带着大部分水手同伴回到山东。而且前往辽东半岛的小路已被积雪堵塞。五人小队决定走官道陆路。冬日道路难行,契丹公主特许开恩,可以让这几位平民跟随她的车队,取道辽国回乡。

  宋江高声称谢:“公主与我等萍水相逢,如此仁义,无以为报。”

  其他几个人也配合地表示受宠若惊。凌振大声道:“俺们跟这公主都没说过话,她却给俺们行了这样的方便。真是好人哪……”

  阮晓露扯扯他袖子。差不多得了。再装就属于欲盖弥彰。

  答里孛已经完成了阮晓露提的三个条件。按照约定,凌振此时就是她的御用军火商。答里孛曾出大言,只要凌振敢造,她就敢买。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是问题。

  凌振此时人逢喜事精神爽,从头到脚都飘得不行,恨不得立刻飞回梁山宿舍开始发明创造。

  相比之下,李俊就十分低调。同样是谈出一个大单子,他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一件件检查行李盘缠,按照己方同伴人数,平均分配干粮和银子。

  宋江怀里鼓鼓囊囊,揣了厚厚一本“北行漫记”,将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事无巨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己方队友瞒着他跟契丹公主接触,这事宋江不知道,也就没记下来)

  完颜灰菜带一队人马,护送一行人至边界。

第174章

  多处前线已经停战, 这一路不会走得太难。

  答里孛坐在毡车里,掀帘一角向外看, 依旧是金面佛妆, 令围观百姓惊艳不已,跪拜在地, 口称菩萨。

  “滚开!休要惊扰公主!”

  萧奉先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肥胖的肚子几乎要掉下马鞍,趾高气扬地驱赶平民。

  阮晓露跨上一匹马, 回首北望,看着城内此起彼伏的佛塔塔尖。

  乌老汉挥泪和她告别。

  “娘子以后常来, 小的专望, 服侍娘子左右。”再赚娘子的钱。

  阮晓露一笑, 心说谢谢, 以后不来啦。

  女真人不讲排场, 也不会搞什么“外国来宾欢送仪式”, 人走了就走了, 打声招呼就行。还是皇后吩咐下去, 让人送点土产纪念品,打了一包大麻袋,系袋口的绳子还是从辽军甲胄上拆下来的。

  阮晓露跟同伴互相看看, 只怕里头装的是狗血泡饭生猪肉,谁也不敢打开。

  最后顾大嫂上手, 小心捏捏,然后一把扯开那袋子——

  “貂!”

  几人一齐惊呼。

  一张张褐色的紫貂皮,毛绒丰厚, 色泽光润,一捆捆扎在一起, 足有几十张。

  卷在貂皮里面的,还有几十根野山参,用红绳捆在一起,个个超过拇指粗,表皮皱纹繁多,都是极品。

  宋江先吸口凉气。这些玩意在东京价值堪比黄金。

  凌振笑道:“这女真人可真奇怪,宴席上不给吃点好的,临走却给这么多好东西。”

  阮晓露看一眼前方的公主车驾,低声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对女真人来说,也未必是好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过去百年间,辽国向女真部族大量征敛人参、貂皮、鹰鹞、东珠等名贵特产,弄得女真民众苦不堪言,不得不随时囤积大量土货,以备上缴。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却占用了女真人大量的的时间和人力,使他们疲于奔命。眼下跟辽国撕破脸,土产当然不用再便宜敌人。想卖呢,辽东战火遍地,道路全毁,无人来收,卖不出去。

  因此送一袋土特产,既是给自己“去库存”,客人若识货,也必然会感激。

  一路匆匆。前几日,虽然在金国控制范围,但走的都是故旧辽国官道,宽阔平直,路边种着大树。只是近几个月疏于维护,路上积了灰黑的泥浆雪水。

  有时路途过于湿滑,契丹侍卫便会提前清道,将发黑的积雪铲走,道路中间铺上防滑的枯枝、泥沙,再用车轮压平。

  铲雪的时候,偶尔地面上会露出腐烂冻僵的尸体——兵勇、战马、平民老幼,什么样的都有。答里孛见状肃然,令手下军士将这些尸首拉到路边埋了。车队行程时常因此而耽搁。

  灰菜和手下护卫只是冷笑旁观。双方即便已经停战,但几乎毫无交流。

  答里孛合上帐帘,唇边也微微带着冷笑。

  现在求和只是权宜之计。等她买来新式火炮,看他们还得意到几时。

  当然,也有很小的可能,那个宋国工匠只是个满嘴跑马的骗子。但答里孛已经押上自己的性命前程,万一被骗,也不过是回到原点,以身报国而已,不会再坏到哪去。

  过了辽河,便是辽国实际控制区。此时辽河两岸硝烟散尽,荒无人烟。河面结着厚厚的冰,被来往难民踏出一条滑溜小路。道旁积雪及膝。

  灰菜带着队伍护送到河中心,例行公事地嘱咐一句小心盗匪,便即转身离去。

  纵马经过李俊跟前时,忍不住低声提醒:“三个月后,要见你的运货船。要是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