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本浪
瑞利·埃文斯充当法官,因为他的爸爸是律师,大家一致认为律师的孩子一定精通法律条文,能够担当得起这个职位。
另外还有一帮男孩组成了陪审团,他们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公猫,试图从中揪出犯罪分子。
若在往常(W)(L),佩里一定要掺和一把,当一回威风凛凛的大法官,他向来对这类游戏很感兴趣,可这回,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远处静静观看。
罗德率先发起指控,他举起母猫,对着全场展示猫咪的肚子,语气激愤:“看看吧,先生们,看看犯罪分子干了什么好事,一位无辜的猫咪小姐惨遭侵犯,如今挺着大肚子,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法官大人,请你一定要还我家猫咪一个公道,要知道,它原本是位清清白白的良家好猫。”
“法官大人”清了清嗓子,作出威严无比的模样,挨个审问:“布尼尔·哈里斯,有人看到你家的猫曾经去过法莫尔家的磨坊,对此你怎么解释。”
“冤枉啊,”布尼尔同样将自家的猫举起来,扯开后腿,让所有人看到公猫**空荡荡的一片,“它已经没有作案工具了,不可能让母猫怀孕呀。”
那只猫大觉耻辱,疯狂挣扎,可没有一个孩子在乎一只猫的颜面,布尼尔顽强地按住它,不让它轻易挣脱。
陪审团成员纷纷表示:“是呀,这只猫没有作案工具,不可能犯罪。”
佩里渐渐看入了神。
瑞利看向下一位嫌疑犯,“韦伯斯特,你家的黑猫昨天待在哪里?”
黑猫生无可恋地待在小主人怀中,配合他玩这场猫一点也不想玩的游戏。
韦伯斯特沉稳地为自家猫咪辩护:“煤炭一直待在家里,法官大人。”
“他撒谎!”陪审团的一个男孩大叫道,“昨天我在麦田里碰到过他家的猫。”
韦伯斯特脸色微变,但他努力保持镇定:“罗德家的猫可不是昨天才怀孕的,那只猫的肚子很早之前就变大了。”
“可是说不定你的猫很早之前去找过罗德家的猫小姐。”
“法官”皱眉瞪眼,试图用威严的目光逼迫嫌犯老实交代犯罪经过。
韦伯斯特却说:“那不可能,因为煤炭是三天前才到我家的,猫小姐怀孕的时间不止三天。”
这个理由非常恰当,孩子们都被说服了。
“塞维尔,你家的猫……”
塞维尔举起自家的公猫,那是一只一个多月大的幼猫,现在还在吃奶呢,小公猫咪呜咪呜叫着,猫脸上满是茫然与仓皇。
铁一般的证据摆在眼前,任谁也无法指控一只还在吃奶的小猫,因此那只无辜的小猫咪迅速洗脱嫌疑,重获清白。
最后,经过几轮审问,所有猫都洗脱了嫌疑,只有一只无主的野猫背了黑锅,因为没人替它辩护,所以大家都认定它就是那个犯罪分子。
法官一锤定音,判了野猫绞刑,可见这年头没有背景的猫在外面实在难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背上黑锅。
孩子们将一条草绳栓在野猫脖子上,假装把它吊死了。
那只遭受无妄之灾的野猫拒不配合,在那里乱蹬乱踹,于是遭到了斥骂:“闭上你的眼睛,瘟猫,你已经被吊死了。”
几双手牢牢按在猫身上,任凭猫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动,最后猫放弃了,心累地躺在那里,随便这些孩子把它怎么样。
牧师——由山姆扮演,将手放在这只猫脸上,替它合上双眼,悲悯地念了段祷词,洗去它身上的罪业,好让它“升上天堂,在主的荣光下获得永恒的安宁”。
至此,这场酷刑终于结束,孩子们的手刚一松开,那只猫就弹簧般跳起,窜进草丛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只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草丛深处。
这时候罗德才注意到佩里,他走过来同佩里打招呼:“哥们儿,你干嘛站在那儿一声不吭,要不要同我们一起玩?我们正打算审理一起凶杀案。”
刚刚还沉迷审判游戏的佩里此刻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语气凄凉:“不,我什么也不想玩,这种游戏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吓!”罗德被他脸上那种死了人一样的表情吓了一跳,“喂,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你现在的表情真够叫人害怕的。”
佩里什么也不说。
看到他旁边的奶牛,罗德胡乱猜测:“难道是你姑妈还在要求你干活?那也太狠了吧,所有孩子都解了禁,只有你一个人还被要求干活。”
“不是这个原因。“佩里只解释了这么一句,他无心多说,牵着牛失魂落魄地走了,他不愿与其他孩子为伍,因为他们越是快乐,就越是叫他心头酸楚。
佩里远离那些快乐的孩子,专门往僻静冷清的地方走,可他还是碰到了其他人。
莫莉,莎莉和尤拉正在林子里玩耍,她们头上戴着狗蔷薇编织的花环,花环两侧垂落着两串嫩紫色的鼠尾草,身上穿着用枫叶编织的衣袍——这时节枫叶还是翠绿色的,几个女孩偷拿了家里的针线将枫叶串在一起,披在身上,借此假装自己是森林里的精灵公主,一个个踮着脚尖,提着裙摆,动作(自以为)优雅地漫步。
看到她们,佩里本想避开,可还没来得及就被莫莉发现了。
莫莉叫佩里的名字,嘲笑他:“不是说要和我痛痛快快决斗吗,这些日子都躲到哪里去啦?”她叉着腰,打量着佩里,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怎么,害怕啦?不敢啦?害怕就趁早认输,趁着我心情好,或许愿意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在她的设想中,听到她这么说,佩里再怎么也该反击几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即便被她挑衅到脸上,佩里也没露出任何恼怒或者羞辱的神色。
莫莉渐渐开始感到不安,她犹疑不定地看着佩里,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不对劲来。
“我没有心情跟你打架,”佩里说,“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男孩神情郁郁,浑身上下围绕着悲哀消沉的气息,从他脸上,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其实已经不在乎世间的荣辱,不管是赞誉追捧,还是嘲讽辱骂,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对于一个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一切都毫无意义,哪怕是过去那些与莫莉之间的恩怨,在死亡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尽管莫莉嘲讽他,取笑他,找他的茬,但他愿意原谅她——只盼莫莉有朝一日得知自己离开人世的消息,不要后悔曾经那么刻薄地对待一个命在旦夕的可怜人,让这个可怜人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依旧不得安宁。
佩里牵着奶牛,调转方向,步伐沉重地走远了,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莫莉摸不着头脑,心里纳闷得很:“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把戏?”
第51章 注:大修,建议重看
在距离夏普家大约一英里远的地方, 有一条为了方便灌溉而挖的水渠,“金腰带”河的河水在其中静静流淌,水渠两侧草木葱茏,你可以在这儿看到大朵大朵的狗蔷薇、红猩猩, 小球似的金纽扣——人们常用它来治疗牙痛, 野韭开着娇弱可怜的白色小花, 看起来像是内向害羞的小姑娘,茂盛的羊腿藜和蒲公英见缝插针地长满了每一个角落,逼得野葡萄只能将自己的葡萄藤挂在树上……
奶牛低着头在水渠中喝水,佩里坐在水渠边的一株葡萄藤下, 眺望着远方,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远处自家房子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房屋、田地、炊烟组合成一副多么温馨的画卷,与周围清幽寂静的环境形成了强烈对比, 一股哀伤凄恻之感油然而生。
佩里鼻子一酸, 眼泪自己涌了出来。
对一个孩子来说,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死期将至,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是的, 佩里确定自己要死了。
前两天,费伊将一罐樱桃罐头放在餐桌上, 忘了收回去,他趁机偷吃了一勺,由于担心姑妈发现自己偷吃的行为, 他提心吊胆,时刻注意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不小心,将樱桃核咽进了肚子。
现在,那颗樱桃核已经在佩里肚子里扎根,随时都会发芽,等到那个时候,他就死定了。
佩里懊悔不堪,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嘴馋,非要去偷吃樱桃罐头,现在好了,连老天爷也看不惯他的嘴馋,对他降下惩罚,让樱桃核在他肚子里生根发芽。
对死亡的恐惧折磨着男孩的内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更不知道该怎么同姑妈说。
想到姑妈,佩里更加难过了,姑妈年事已高,又是个寡妇,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要是他死了,姑妈该怎么办呢,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那栋房子里,没有人照顾她,多么悲惨,多么可怜。
对姑妈的不舍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眼泪扑簌簌落下,佩里几乎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他可以不在乎世上的任何东西,不管是藏在枕头下的“巨额财产”也好,还是视若珍宝的破石头也好,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养育他的姑妈,他在襁褓里就被姑妈抚养,在他心里,姑妈和妈妈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有称呼。
回想起自己过去干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佩里真心实意地感到了后悔,要是人生可以重来,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学好,他要做一个最乖、最听话、最体贴、最孝顺的孩子,让姑妈引以为傲,永远不叫她失望,可惜人生不会重来,他能做的只有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尽孝,报答姑妈的养育之恩。
佩里决意瞒下得了绝症的事儿,这份痛苦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能再叫姑妈伤心,他要将所有的恐惧、眷恋、不舍、悲伤……和血吞下,不管心里再痛苦,表面上也要装得若无其事。
换句话来说,他要表现的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子汉”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面对死亡,他表现出一种惊人的、无所畏惧的气魄,坚强地抹干眼泪,他牵着奶牛,往家的方向走去。
费伊对佩里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这位胖乎乎的太太戴着帽子,系着围裙,在厨房中来回穿梭,她的动作轻快而利索,像头柔软灵活的棕熊。
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酸酸甜甜的香味逐渐充盈了整栋房子,费伊正在熬制番茄酱,她要将刚收获的番茄熬制成酱,再装进罐子里,这样就能储存更长时间。
就在她一心忙活的时候,忽然听到牛蹄子落在地上的“嗒嗒”声,那声音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打乱节奏,一听就知道来自自家那头性情温吞的奶牛。
费伊从厨房的窗口探出头去,看到了牵着奶牛回家的男孩,心中不由纳闷: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按理说不是应该趁着出去放牛的机会到处疯玩,直到晚饭时间才磨磨蹭蹭回家?
她对佩里的秉性很了解,见他今天这么老实,不免生出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荒谬感。
“怪事,”费伊自言自语地说,“因为期末成绩不佳,我把他压在家里干了整整一周的活儿,这孩子已经许久没同那些闹嚷嚷的小男孩一起招猫逗狗了,我猜他对这种枯燥乏味的日子忍耐到了极限,故意放他出去躲个懒,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实在不合常理。”
佩里将奶牛牵进牛棚,然后走到院子里的水槽边,捧起一把清水,给自己洗了把脸——担心脸上残留泪痕叫姑妈看出端倪,故意用这个方式给自己掩盖一下。
果然,当他走进厨房时,费伊确实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她警惕地盯着这个孩子,挥舞着手里的铲子,“你来这儿干什么,嗯?不去外面玩,跑到厨房里探头探脑,又想偷吃东西是不是?我猜是这样——上次炸面包圈你就躲在旁边偷吃,炸一个偷吃一个,几乎叫我白忙活一场。这回只有番茄酱,没有面包圈叫你偷,出去,别在我跟前碍眼,胆敢伸一下爪子,看我不敲破你的头。”
偷吃这个行为让佩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他已经完全改掉了这个坏毛病,听到姑妈这么说,这孩子神色黯然地解释:“我不是来偷吃的。”
“不是来偷吃,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干活的。”
“干活?”费伊怀疑地盯着面前的男孩,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你也会主动干活?佩里,我警告你,虽然不清楚你那颗小脑瓜里到底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但我劝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挑战我那脆弱的神经。”
可佩里确实是来干活的,他帮着清洗水槽里的番茄,将熬好的番茄酱装进罐子里,再置于冷水中冷却……样样都干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也没偷懒,可见他真心想干活时还是干得好的。
费伊惊得不轻,不明白佩里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着实不太正常。
谨慎观察了半天,费伊疑心这孩子恐怕闯了天大的祸事,所以才在自个儿面前装乖卖巧,她决心试探一二,于是冷不丁说道:“你干的好事我已经知道了,劝你最好老实交代,或许我能看在你坦诚认错的份上酌情减轻处罚。”
佩里心跳猛然停顿,好一会儿(他觉得这段时间很长,其实还不到一秒钟)才恢复过来,旋即疯狂跳动,胸腔中传来擂鼓般的怦怦声,他脸色苍白,四肢僵硬,用干涩发紧的嗓音结结巴巴说:“我没干什么呀,姑妈——什么事儿也没有。”
“哼,没干什么,”费伊装作自己万事皆知,完全掌握了佩里的一切罪证,试图诈出这孩子的实话,“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还想瞒着我呐。”
恰是这番自作聪明的话暴露了她的一无所知,佩里血管里近乎凝固的血液重新恢复流动,他听出姑妈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偷吃罐头,不小心将樱桃核吞了下去的事儿。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知道这件事儿,指定哭都哭不完,哪里还有工夫责备他——佩里肯定姑妈会很伤心,并且会竭尽全力挽救自己,比起责备他偷吃樱桃罐头,她更在乎他的安危。
“真的没干什么,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干活,哪里有功夫出去干坏事,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费伊将信将疑,可佩里的脸上确实看不出半点心虚,她心中闪过种种疑虑、猜想、揣测,然而没有证据,只能选择相信:“好吧,那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呢?你这两天还算规矩,让你干的活都好好干完了,因此我准许你去找你那些小伙伴一起玩耍。”
佩里却说:“可是我想要留在家里帮你干活儿。”
“不想出去玩儿?”
“出去玩儿哪有帮你干活重要呢?”
毕竟这是此生唯一能向姑妈尽孝的机会了。佩里悲哀地想。
这话说得费伊毛骨悚然,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佩里口中听到这种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老天爷,费伊暗想,这孩子不对劲,他压根儿不可能这么乖,随便哪个孩子都有可能具备乖巧懂事这样良好的品质,可佩里跟这种品质完全不沾边。
佩里的异常叫费伊忧心忡忡,她暗中观察着这孩子的一举一动:不偷鸡摸狗,不设法躲懒,主动帮忙干活儿,主动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当佩里给她端来洗脚水,试图孝顺她,替她洗脚时,她的担忧达到了顶峰。
费伊心惊肉跳,断定佩里的脑子一定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找医生给这孩子治治脑子。
第52章 注:大修,建议重看
隔天一大早, 费伊就去了趟威尔逊家,将麦卡立什唯一的医生——班森请了过来。
可这番良苦用心却遭到了佩里的抵触,这孩子一听到说要给他检查身体,诊断他是否得了什么病, 立刻激烈反对:“我没得什么病呀, 姑妈, 你瞧,我的体格壮得像头牛,不需要特意做检查,快点儿让威尔逊先生回去吧。”
他认定自己得的是无可救药的绝症, 世上没有哪个医生可以救得了他,因此生怕被班森检查出来——一旦叫姑妈知晓自己得了绝症,一定会伤心得流眼泪的。
可惜费伊的态度非常坚决:“究竟有没有得病不是你说了算,是医生说了算,不管怎样, 你今天必须做这个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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